阮彤為了達成約定,使出了渾身解數將阿婆留在身旁,沒讓她得機會尋找墨九。眼看著過了晌午,墨九還沒有回來,阿婆終于坐不住了,眼楮一個勁兒地往窗外飄,低聲念叨著,
「怎麼一上午也沒見到小九?」
「許是出去打兔子了。」阮彤說得極輕極沒底氣,看昨晚墨九的樣子神神秘秘的,並不像打兔子這麼簡單。
阿婆自然也想到了這點,所以對阮彤的回答並未理會,反而越發焦急起來。最後拄著拐杖起身,略顯不安地向門外走去。阮彤有心攔著卻實在沒了法子,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阿婆急急地走了出去。
還沒等阿婆到門口,墨九就拎著兩只野雞樂顛顛地跳了進來,一見阿婆就揚了揚手臂,開心地嚷道,
「阿婆,元元,看我今天打的野雞肥不肥?」
阿婆見到他才松了一口氣,點著他的腦門數落著,
「整天就知道東跑西跑的,以後再敢不吭聲就出去,我非把你綁屋子里一個月不可!」
墨九聞言頓時苦了臉,他這麼個野性子,別說一個月不出門了,就是一天不見見外面的太陽都百爪撓心一般,于是連忙好聲哄著阿婆,甜言蜜語說了一大堆。阿婆實在受不住他的蜜糖攻勢,接過那兩只野雞去了小廚房,看來是準備用它們做晌飯了。
阿婆剛走,墨九臉上的笑頓時收斂,只剩下唇角掛著的一絲,隱約地帶著些失落與遺憾。他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模了模阮彤的額頭,見沒有昨天燙了,才舒了口氣,挑眉說道,
「小丫頭倒是守約,沒有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听得出來,這句話中還是帶著點贊賞的意味。
阮彤才不在意被一個小自己很多的孩子夸獎,倚靠在牆上睨著墨九的細長笑眼,隨意地回了一句,
「我既答應了你,便會做到。阿婆幾次想出去找你,都被我攔住,估計你再晚回來一會兒,絕對會被發現了。」她停頓了一下,見墨九眼里的光黯淡了許多,便又問道,
「我剛剛無意發現,阿婆手臂上有許多紫色的印記,你可知是什麼?」
「阿婆中了毒。」墨九絲毫沒有掩飾,坦蕩蕩地回答,將阮彤琢磨了許久的問題直接說了出來。
她還想著要怎樣才能讓對方注意這些,並去尋個大夫瞧瞧呢,沒想到人家早就知道,便急聲問道,
「那是什麼毒?可有法子解?」
墨九搖了搖頭,俊秀的雙眉微蹙,使這張稚女敕的小臉看起來老成了許多,
「村子里很多人都中了毒,也死了不少人,卻沒人知道怎麼治,也沒人知道是什麼毒。」
「天子腳下怎麼會出這種事?難道沒人管嗎?」。阮彤心中焦急,不由得月兌口而出,說出來才有些後悔,這話听起來一點也不像小孩子會說的,還好听她說話的也是小孩子,否則便麻煩了。
墨九眉頭蹙得更緊,不屑地哼了一聲,竟然頗有些氣勢,
「那些個狗官,只懂得向上阿諛奉承,對百姓卻是不聞不問。事情出了這麼久,他們也就是派人送了些藥材過來,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說到這他有些氣憤,小拳頭緊緊地攥起,看樣子若那些「狗官」在場,他絕對會往對方臉上招呼了。
「既然給了藥材便好,盡快煮了給大家服用啊!」
墨九听完更氣,直接坐在了床沿上,索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原來這村子離京城很遠,地處京城與煙城的邊界處,村子很小很窮,又沒什麼油水可撈,所以兩面官員都不愛管這里的事。
前不久,村里有許多人身上長了紫色的斑點,時間長了就變成了一片片的印記。起初村民們並沒在意,可沒過多久,那些人就先後死去,死時全身變成紫色,情況很是恐怖。村民找了當地小官,但因京城最近很亂,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員哪有空理這等瑣事,便隨意指了個大夫過來瞧瞧。
那大夫也不是個平庸之輩,在京城也小有名氣,他看了許多患者才得出,這些人都中了慢性毒。這種毒發作時間極長,都是平日里一點點滲透進體內的,而一旦身上開始有了紫色斑點,就證明毒已經進入了血液,很難再救活了。為此,他開了一個方子,交代人按方子寫的抓藥煎服,雖不能完全解了毒性,卻可以暫且保住性命。
不管如何,村民們終是松了口氣,讓那些患者的家屬拿著方子去抓藥。可到了藥鋪才知道,里面的幾樣藥材很是名貴,這麼貧窮的村子根本付不起。沒辦法,他們只能再一次去找那個小官,對方上報之後派人送來了一些藥材,但仍是不夠。村民再去找他要時,這次竟被其府門前的小廝轟了出來,說現在京城事務繁忙,這等瑣事不要再來煩大人。
村民只得又去煙城求救,那里的知府雖也派人來查探,卻並沒有帶來太多藥材,只說現在邊境動亂,珍貴的藥材都被送到軍中去了,連城中那些大藥鋪都沒有存貨。
不過好在中毒原因查明了,是村東頭的一條河有毒,而飲過有毒河水的村民也就中了毒。那條河暫時被封了,不許村民再飲用,過了不久又有官兵來人將河道填了,如今那里只剩下一道溝渠,無半點水漬。
阮彤得知,村里有兩條河,住在村東頭的長年累月地在那條有毒的河里打水,而阿婆與墨九住在村西頭,常常去西邊的河里打水。可兩年前墨九跟著他師父出去學本事,家里無人照看,便有那好心的孩子每日給阿婆打水,那水便來自于村東頭的河里。一來二去,阿婆也就慢慢中了毒。
事情到了這里就算停止了,中了毒的人慢慢等死,沒中毒的便四處為村里人奔走,帶著家底去買那些珍貴的藥材。可他們全部的家當都不夠買一兩藥,最後只能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家人或朋友相繼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