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恢弘的賢王府門前,一位身著黑色盔甲的將軍飛身下馬,將馬韁順手扔給上前來的小廝,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迎面而來的侍衛瞧見自家王爺回來了,迅速上前,將手中的東西呈上,並把今日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個完全。
賢王翻來覆去地看著那塊玉,剛毅的唇角緊抿,听完之後低聲問道,
「你確定當東西的是個男孩?」
「是個七八歲的男孩。」
侍衛見賢王面容緊繃,眉間擰成了個死結,疑惑地問道,
「王爺,屬下瞧著這玉沒什麼特別,難道真與‘那家’有關聯?」
賢王也不想瞞這個心月復,略帶薄繭的手指摩挲著那塊玉,點頭說道,
「玉倒是沒有什麼稀奇的,只是這做工確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正是本王親手刻的。你瞧這藤蔓纏繞的模樣,是不是像個‘彤’字?」
侍衛仔細瞧著,經自家王爺這麼一提醒,確實發現了這塊玉的端倪,漫吸了口氣道,
「果真如此,王爺若不提醒,屬下還真看不出來。」
賢王唇角動了動,又將那塊玉收好,輕嘆了口氣,
「正因如此,我才讓你們暗自留意各家商鋪以及當鋪,若發現這種圖案的玉,就速將典當之人帶回來。」
那玉前不久他讓阮靖之代為送給了那孩子,雖未明說,可兩家大人卻心知肚明,只是看孩子還小,並沒有明說便是了。如今那孩子逃了出去,那塊玉也必定被她隨身帶著,若真什麼意外,她說不定真能把玉當了去,這不能不算是條線索。
賢王頓了頓又看向那侍衛,沉聲問道,
「跟著的人還沒回來?」
侍衛剛想回答,就見府門外匆匆跑進來個黑衣侍衛,走到近前向賢王行了個禮,猶豫了一下才回稟道,
「王爺,那孩子……屬下跟丟了。」
「跟丟了?」賢王一瞪眼,氣得胡子直顫,
「一個幾歲大的孩子也能跟丟,你們平日里的飯都吃到誰的肚子里去了?」
那侍衛臉色發白,被罵得有些難堪,卻不得不把一路跟著那孩子,又被他引得兜兜轉轉的事說了一通,說到最後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你說什麼?!」賢王眼楮瞪得更大,起初還因這些人連一個小孩子都跟不住火大,可慢慢地卻猜到了些什麼,看來事情並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
「等屬下趕到的時候,那個村子已經起火了,屬下派人救火,可……沒有一個活口。」那侍衛回想起從茅草屋中尋到的一個個燒焦尸體,向來看慣死亡的他也不免皺眉。
賢王慢慢透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向一處,腦海中卻閃過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忙吩咐這人,
「帶人在那村落附近查查,看有什麼可疑之處,速來稟報,切莫讓人發現。」
侍衛領了命令,行了個禮之後迅速離去。
賢王見他走後,又吩咐先前的那個心月復,
「說不定那孩子沒回村子,你速帶人去附近查找,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若找到那個孩子,直接帶回來見我!」
「是!」
兩個侍衛先後離去,偌大的院落中只有賢王一人獨自站立,他看向不遠處青竹葉上的薄雪,聲音悲悸,比落雪更輕上幾分,
「靖之兄,你的女兒,我一定會找到。」
好冷,又好熱。
阮彤迷迷糊糊地想著,可偏偏又無法動彈,她感覺有人一會兒在她胳膊腿上搓著涼涼的東西,一會兒又把她裹在一片溫暖之中,就這樣反反復復,也不嫌煩。
渾渾噩噩中,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瘦瘦的小小的,跟著其他人背著重重的石塊沿著山路行走,身側是拿著鞭子的官差。她只要走慢一點,那鞭子就會砸在她的手臂與腿上,疼得她緊咬著嘴唇。
也不知要走多久,她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仿佛整個靈魂都跟著那隊人行走一樣。
畫面一閃,她又看見了姐姐,她正面色蒼白地躺在草墊子上,虛弱得連眼楮都睜不開。
她知道姐姐病了,又連著幾頓沒吃什麼,情況越發嚴重。于是,她趁著夜色偷偷模到了廚房,見門上已經落了鎖,便從一個小洞爬了進去,從鍋里舀了一小碗米湯又爬了出來。
誰知剛一露頭,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陣鞭子,原來有人把她出賣了,說她今晚會去廚房偷吃的。而出賣她的那個人就是從小跟著她的丫鬟巧雲,那時她已經和某個官差勾搭上了。
阮彤在夢中也不忘咬牙切齒地罵她,罵她狼心狗肺、恩將仇報,可她越罵,抽在身上的鞭子越厲害,巧雲笑得也越歡,最終實在沒了力氣,她又昏了過去。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那個破舊的草墊子上,而本應在屋子里的姐姐卻不知去了哪兒。她翻身坐起,在屋里屋外找了幾遍也找不到姐姐,頓時慌了神,瘋了一樣沖出去找人。
她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猛然間听見牆里有兩個官差低聲笑說著什麼,聲音曖昧污穢,她身子頓時僵硬。隨後,她瘋了一般沖進了那官差的院落,在門外便听見了屋子里的響動以及男人的喘息聲。
眼前的畫面簡直讓她幾乎瘋狂︰凌亂的長發,蒼白的面容,暗紅的血跡,不著一絲的少女,凶殘如同野獸的男人,以及,少女眼角滑落下來的那滴眼淚。
整幅畫面在她眼前不停晃動,讓她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她嘶喊著沖了過去,狠狠地扯住了男人的頭發,連扯掉了一大把。
男人回手一巴掌,將她整個人甩到了一旁,隨後不以為然地站了起來,大咧咧地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向她猥瑣地笑。
他模著下巴看著她,好像在說著什麼高興的事,她卻完全听不見。只見床上那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姐姐頓時驚愕地睜大了眼,掙扎著爬了起來,爬到男人腳邊抱住了他的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男人疼得咧嘴大叫,伸手扣住了姐姐的下巴,大聲向外喊著什麼。幾個五大三粗的官差沖了進來,將姐姐連拖帶拽地扯了下去。
她嚇得抱住了姐姐,兩人向那些官差胡亂地打著,恨不得拼了性命。忽然,她腦後一痛,漸漸沒了意識。昏迷前,眼角的余光瞧見手拿著木棍的巧雲站在身側,粉女敕的繡花鞋尖上竟穿著一顆渾圓的珠子,看起來比先前更為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