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緩緩地從山坡下面走過,無聲無息的仿佛是一群死人。那四個官差騎著馬跟在隊伍兩側,偶爾用鞭子抽打那些速度慢的人,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罵什麼。
阮彤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依舊沒有姐姐的身影,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準備了幾日,又提心吊膽地過了這些天,都為了今日一搏,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姐姐究竟去哪兒了?不會是因為自己重生,連她的命數也改了吧?
不知不覺間,那隊人已經完全走過山坡,再往後面看去,卻是飄飄揚揚的塵土,再無其他。
墨九凝眉思索,既然人不在這里,就不能輕舉妄動,看來還要在仔細打探一下才好。想到這看向阮彤,見她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什麼,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別愣著了,我們跟進城瞧瞧,順便打探一下你姐姐的下落。」說完拉著阮彤跳下土坡,跑到不遠處的一片林子里牽來那匹馬,又將她抱上馬背,兩人沿著小路返回蓉城。
墨九熟練地策馬前行,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垂眸問道,
「對了,你姐姐叫什麼?」
阮彤晃過神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即便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屢屢幫助自己,可她也不能十足地信他。自己難得逃過一劫,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想到這隨口就要說個名字,可墨九卻又自答道,
「瞧我這腦袋,你姓元,你姐姐也該姓元才對,一會兒我只要打听有沒有一個姓元的丫頭就好了。」
阮彤抿緊嘴唇,對自己隱瞞了墨九實在心有慚愧,但此事實在不能坦白。
兩人策馬進了城,街道上熱熱鬧鬧,行人很多,想來都是瞧那些奴隸的。往日雖也有發配到邊境的奴隸經過此地,但今日可都是從京城大戶人家出來的,不得不讓那些百姓多瞧上幾眼。
听百姓們議論,那隊人應該剛剛過去,听說官差會先將奴隸們送去獄中。墨九翻身下馬,又將跳下來的阮彤接住,牽著跟他一般高的馬跟著人群向前走去。
有那些好熱鬧的人一路跟著,邊走邊互相聊著那些奴隸的事,這些話也自然而然地飄到了兩人的耳朵里,
「听說這些人都是阮將軍府上的!還有府上的小姐呢!」
「胡說!皇上仁慈,早已經放了阮家小姐,絕不會讓她們流落到邊境的。」
「哧……這你就不知道了,我二叔的小舅子在京城當差,說是直系旁系的家眷都抓起來了!」
「當真?」
「那是自然,他說近日京城都亂成一團了。與阮府關系密切的幾位官員都被革職查辦,說是他們與匈奴私通叛國呢!」
「噓!你可小聲著點,咋咋呼呼的生怕別人听不見嗎?」。
「又不關我的事……」那人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後又興沖沖地壓低了聲音道,
「我真想把那小姐買到手啊,听說阮府的兩位小姐在京城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美人!」
「你犯渾了是不是?先不說你能不能買到,就憑阮將軍這些年為百姓們征戰沙場,讓你舒舒服服地過了這些年的份上,你就別動那歪心思!」這人似乎十分不喜他的話,聲音也比方才高了許多。
墨九听著皺了皺眉,偏頭向阮彤看去,見她幾乎沒什麼表情,只是眉間若有若無地蹙著,看得他心里也有些發緊。听著這兩人方才的對話,他眼楮里閃過一絲光亮,心頭隱隱地冒出個主意來。
後面那兩人依舊低聲聊著,想是還有些意猶未盡,
「犯渾什麼?我若將她們買了來,必定好生疼著,如何也比被發配到邊境受苦強!」
「瞧你那德行吧,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人似乎說不過他了,輕哼了一聲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開始議論京城近日發生的其他事。
阮彤面色沉靜,可心里卻不如表面這般。听兩人剛剛說的這些話,想是不知道自己逃跑的事,也不知道姐姐不在那隊人之中。如此看來,多數人也是不清楚的,應該是有人在刻意瞞下這些。
那日自己逃跑後,阮府就化為一堆灰燼,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她逃走了,還是認為她也死在那場大火之中。如果是後者還好,自己只要悄無聲息地活幾年,就不會有人再認得她;但若是有人察覺自己還活著,那麼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就不會那麼順利了……
正想著,阮彤瞧見有一隊侍衛遠遠地迎了過來,與為首的官差寒暄了幾句,隨後帶著那些奴隸走了,應該是押送去牢房了。又見那幾個官差並沒有去先前準備的四合院,反而到了附近的一家酒樓,下意識地看了眼墨九,只見對方向她點了點頭,看來和她想到了一處去。
阮彤跟在墨九身後,大搖大擺地也進了那家酒樓,門口的伙計有意攔著,卻接到了墨九拋過來的一個銀珠子,立即樂得眉開眼笑,直將兩個人請到里間。
阮彤睨了眼前面晃晃蕩蕩走著的墨九,郁悶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那點散碎銀子還禁得起幾天折騰。
他們選了一處離那幾個官差不遠的地方落座,能听得清他們的談話,也能保持一些距離,以免被對方察覺。
墨九隨口點了幾個菜,又示意伙計泡上一壺好茶,架子擺得頗大,連一旁看著的阮彤都覺得頭疼。這麼丁點個孩子,竟然有如此大的架子,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底細,還真會被他這番做派糊弄住。
而那伙計卻不知道這些,只知道這位少爺出手闊氣,言行又氣派十足,便猜到應該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出來游玩,自然不敢怠慢。
伙計剛下去泡茶,阮彤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低聲說道,
「你倒是大方,那個銀珠子夠咱們住好幾天客棧的!這麼下去銀子不夠了,咱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墨九不以為然地瞪了她一眼,小聲答道,
「你瞧著吧,那銀珠子必不會白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