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喝著白水,邊听著那面官差閑聊,多少也能听出些門道。
一個白白胖胖的官差苦悶地咂了口酒,抱怨道,
「若不是前些日子辦砸了件案子,上頭也不能給我派這麼個活兒!瞧瞧我這張臉,都曬黑了多少!」
阮彤瞟了那人一眼,卻見他那皮膚比少女還嬌女敕白皙,也不知他怎麼能瞧出變黑了,若此時算是黑的,估計平日里該和白面捏的人一樣吧?
他對面一個瘦高的官差不屑地哼了一聲,譏諷道,
「怎麼還跟個娘們似的,多曬幾日能死是怎麼著?」
「人家好歹是有頭有臉的,哪像咱們這粗人,曬蛻了皮也不在乎!」一旁長得尖嘴猴腮的官差補充了兩句,听著是勸解,實則卻是在挖苦那白胖子。
白胖子臉上雖有些不自然,但看起來像是拿這些人沒辦法,繼續若無其事地喝著酒,只是不再提那黑白之事。
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悶頭吃飯的紅臉官差似乎肚子有底了,抹了抹嘴問道,
「史大哥,你辦砸了什麼事?」
白胖子被人喚作大哥,臉上終于露出點笑模樣了,輕蔑地瞧了眼剛剛出言不遜的那兩人,漫不經心地答道,
「不過是上面交代的事出了點岔子,沒多大的事。」
「喲,沒多大的事還能罰你來做這趟苦力?」先前與他作對的官差見縫插針,似乎對這白胖子沒什麼好感。
「你小子今日吃了嗆藥了?吵吵個沒完?」紅臉官差眉毛一挑,咋咋呼呼地向那人叫道。
「誰讓他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既然看不起咱這些使苦力的,就別跟著咱一起,以免丟了他的面子!」他一想起這幾天看著這白胖子這呀哪呀的抱怨,氣就不打一處來。
「算了算了,跑完這趟差就好了。」一旁的和事老再次來勸人,這次卻沒夾槍帶炮地損那白胖子。
白胖子心中雖有不甘,可這幾日也見識過那人的能耐,比自己強了不是一星半點,此時只能把氣憋到肚子里。
這時伙計已經端菜上來,四人邊吃邊閑聊,偶爾談到了剛剛那些奴隸,其中那尖嘴猴腮的和事老低笑道,
「我壓了這麼些年奴隸,卻從未見過今日這種陣勢的。怪不得是將軍府的,連那小丫頭都個頂個的水靈,真不知是怎麼調.教出來的!」
白胖子終于听見他說了句討喜的話,自然而然地接了話題說道,
「等到了地方還不讓你瞧個夠?就怕你醉在溫柔鄉里回不來咯!」說完猥瑣地一笑,讓那張胖臉看起來更加虛偽陰險。
阮彤簡直想吐了,她何嘗不記得前世那些官差是如何對待奴隸的?簡直豬狗不如。若不是最初有人護著她們姐妹倆,她們也不會多活了那些年,想是早被他們弄死了。
至于當初護著她們二人的是誰,她也不清楚,只是听姐姐提起過,應該是爹爹在朝中的舊相識,且有一定地位的,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大的面子。但過了沒幾年,官差們又開始對她們疾言厲色,以至于後來姐姐出了事,她也被一盅毒藥結束了性命。
正出神間,忽听耳邊傳來關切的詢問聲,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墨九邊說著邊探手想去模她的頭,只當她病還未好,折騰大半天許是累了。
阮彤見他伸手過來,下意識地躲開,眉頭忽然皺得緊緊的。
墨九手懸在半空,被她這突然的躲避弄得有些茫然,訕訕地收了手,卻見她眼里閃過一絲愧疚,
「我只是……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並不是故意與你……」她听到那些官差的話,腦子里閃過的都是前世那些骯髒的畫面,自然表露了出來,。
墨九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又為她夾了一個丸子,安慰道,
「你姐姐既然不在這,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先別想太多,我們慢慢想法子。」
阮彤點了點頭,心里卻並沒有輕松多少,她雖然一心尋著姐姐,可剛剛也從那群奴隸中看到了兩個眼熟的,都是她院子里的小丫頭。平日里雖沒太多交情,可她卻記得前世這兩個丫頭在半路就被那官差糟蹋了,以至于還沒到邊境兩人就咬舌自盡了。
如今想想,在那樣的環境下,除非像巧雲一樣奉承討好官差,才能苟且存活,否則都會淪為最卑賤的奴隸。
「墨九,我剛剛在那群奴隸里瞧見了兩個人,跟我關系不錯,一想到她們就要進那個魔窟了,我心里就不舒坦。」
墨九略微遲疑了一下,視線飄到那幾個笑得十分猥瑣的官差身上,眸子里閃過一絲嫌棄與恨意。在他眼中,這些官差都是食人肉喝人血的東西,村里那場火想必就是那些把守的人放的。
「你想救她們?」墨九低聲問到,視線卻不離那些官差。
阮彤搖了搖頭,話里不免有些淒楚,
「若不是有你幫著,我連蓉城都走不到,何況救姐姐呢……人各有命,我如何能幫得了那麼多人……」雖然她知道前世那兩個丫頭的結局,可卻盼望著今生有所改變。
「幫得了幫不了要試試才知道。」墨九若有所思地說了這些,正想起身,伙計卻恰好端了菜上來,
「這位少爺對妹妹可真好,小姐您真有福氣啊!」伙計端上來一盤素炒什錦,一臉討好地笑道。
墨九向阮彤眨了眨眼,那表情十足的得意,明顯在告訴她「看吧,即便你不叫哥哥,在外人看來我也是你哥哥!」
阮彤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吃飯,也不理他這囂張的模樣。
「這位小哥,你可知道剛剛外面經過的那些奴隸犯了什麼罪?」墨九一面為阮彤夾菜,一面故意漫不經心地問那伙計。
伙計向那幾位官差的方向瞟了一眼,見他們聊得熱鬧,便轉回頭小聲回答,
「少爺您有所不知,那些奴隸是京城阮將軍府上的,上頭犯了罪,這些家眷僕役只能跟著遭殃……」伙計略為惋惜地搖了搖頭,正想走呢,卻又被墨九攔下。
「這是發配邊境的所有人麼?我瞧著人也不多,是不是分了幾批走的?」
「這個小的可不清楚,只是從咱們蓉城經過的,只有這麼一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