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多有禮,在這地界混得久了,他不信誰不知道他侯府公子的身份,敢跟他計較的還真不多,那些事情鬧到被他爹知道的,明著因為爭執他被罰了禁足,最後還不是要私下里給他賠罪求饒,日後見到他都要繞道走。
只是方才瞧見戀竹毫不畏懼的模樣,讓他不由犯了思量,莫不是真的大有來頭?這才親自下車周旋。
「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戀竹不答反問。
「喔?」岳為松見她不答,稍有不解,卻也從善如流地回答︰「敝姓岳,岳為松。」
「岳公子?」戀竹呵呵笑,甩著手里剛用來給孩子擦傷口的帕子,狀似悠閑地問︰「不知岳公子府上何處?」
「哎?」這下岳為松真是疑惑了,這女子竟是真的不知他是何人不成?難怪剛才那樣魯莽地為那祖孫倆出頭,這樣想著,就覺得自己下車來有些多余了。
「岳某不才,家父乃威遠侯。」提及父親,岳為松終于站直了些,不似剛才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來威遠侯對他還是有威懾力的,同時語氣中也多了那麼一絲自豪,不知是為父親的威信,還是為自己會有這樣的出身。
「久仰!久仰威遠侯大名!」戀竹一抱拳,語氣頗真誠,任誰瞧著都會認為她對威遠侯甚為崇敬,其實她就今天才听說有這麼一號人物。看著岳為松臉上與有榮焉的表情,戀竹偷偷一笑,接著話鋒一轉︰「只是我有些疑問,不知可否請教岳公子?」
岳為松眉頭微皺,得知這美貌女子已嫁人,且估計不是什麼顯赫身份,無須顧忌,原已不打算繼續與她糾纏,可看她言語間對父親還算頗為尊崇,不得已,只好勉為其難回答道︰「夫人請講。」
雖留下來回答戀竹的話,可已不如剛才那般熱切,戀竹也不在意,原也不是想與他攀什麼關系,態度如何都不重要。
「素聞威遠侯向來為人正直,治家甚嚴,侯府公子想來也該是人品正直的清俊人物,方對得起這樣的家世才對。」話至此,戀竹頓了一下,果然見到岳為松臉色稍變,呵呵,人也不如之前想的那麼蠢嘛,這就知道她接下來沒好話了。
「可今日一見,我是確有不解,堂堂侯府公子竟然當街為難一對乞討的祖孫,可真是讓人長見識了,威遠侯如此威名遠揚,可侯府家教莫非就是如此?」
岳為松眉峰深鎖,雖猜到她許是會言出不遜,卻沒想到這樣直接大膽,明知道他的身份,竟然當著許多人的面直接指責他。更讓他不快的事,為何要提起父親,這是他自己的事,與侯府家教有什麼關系?
戀竹沒錯過她提及威遠侯時,岳為松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心中有些疑惑,這類浪蕩公子應該對這些話毫不以為意了才對,剛剛眼中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怎麼?夫人打算多管閑事不成?」到這會兒岳為松才覺得有些不對,對方已對他的來歷一清二楚,可他卻僅知對方已婚,這算什麼?斷不會是怕他報復,若是如此,最初就不會替人強出頭與他為敵了。
「話不是這麼說,這如何算多管閑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人生美事。何況,我也確實對岳公子的行為不解,岳公子如此縱著家僕欺凌弱小,縱沒有親自出手,難道就不擔心被說治下不嚴嗎?岳侯爺據說不僅治軍嚴厲,治家更是甚嚴,這些岳公子竟沒有習得一分嗎?還望岳公子不吝賜教。」
戀竹說完就盯著岳為松的神色,若她剛才觀察無誤,總覺得他對提及父親、或者說有損父親威名的話尤其在意,也特別容易亂了分寸。
不出她所料,話剛出口,岳為松便有些惱羞成怒了,若說剛剛只是薄有怒意,此刻眼中已是一片盛怒︰「這事與你何干?他擋了我的馬車,我府上的人難道不能與他理論不成?夫人未免管得太寬了。」聲音冷冰冰的,听到戀竹句句將這件事與侯府與父親相聯系,岳為松的火氣已然全被挑起了,顧不得先前還維持的風度,竟真的與戀竹計較起來。
「喔?岳公子既如此說,我倒真要問問了,擋了你的馬車?你的馬車尚未過來,這些家丁就已在為難這祖孫倆,公子的馬車始終與這祖孫二人有一段距離沒錯吧?不如你告訴告訴我們,這樣的情況下,這一老一少如何能擋道你的馬車?我想不止我一個人有此疑問吧?」戀竹針鋒相對,說著回頭看向靈兒等人,幾人馬上配合地點頭,周圍的百姓雖不敢出聲,听此疑問,也不由紛紛點頭。
岳為松被問得一愣,回身看向管事,管事此刻也低了頭,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沒用的廢物,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
可他此刻也不知如何作答,今天本也就是馬車在後尚未過來時,管事已經是跟那祖孫倆起了沖突,他後面過來剛看了一下熱鬧,戀竹這些人就到了。
事實上他知道很多事都是身邊的奴才故意挑事的,今日這事也是如此,他大多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得太過就行,如此縱容,其實不過是希望這些事若傳到父親耳里,算來算去也要計到他的頭上,總能得到父親的關注吧,想到此,不由有些悵然。
戀竹見他發怔,似是陷入沉思,當即不給他多想的時間,接著逼問道︰「看來岳公子並未親見所謂擋車,卻在此縱著家奴無中生有,肆意為難可憐人,敢問岳公子,這樣做究竟是意欲何為呢?你侯府公子身份已是顯赫,似乎不必通過欺壓小民這樣的手段來加大滿足感吧?」
岳為松被戀竹一問,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盯著戀竹的眼中已不只是惱怒,還有了些探究,她到底想問什麼?不僅僅是在指責他吧?是洞悉了什麼?有種被人窺見秘密的寒意。
岳為松一直盯著戀竹不語,戀竹也不說話,且沒有再逼迫他,只毫不示弱地對視,眼中敵意也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