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情小言的網言。「生與死,沒本質的差別。」千劫的聲音依舊透明得不染半點塵埃煙火。
白夜淡淡的嘲諷,「既然沒差別,你為什麼不乖乖讓我把你殺了。你想知道原因麼,因為你不想死。你貪戀紅塵。你們佛家說,人死燈滅。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呵,人都是這樣,你們也不例外。很多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時候,總是很輕松的說怎麼樣。可是輪到自己時,往往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就像,你出家那所寺廟的方丈要是圓寂了,你會不會傷心?你父母歸天了你會不會難過?你兄弟姐妹……」
「我是孤兒。」千劫淡淡打斷白夜的話。「是師傅撿到我養大的。師傅是雲游四方的高僧,偶爾會回來看我一次。」千劫再度開口。說完了,又覺得不應該在白夜面前說這些。
白夜怔了一下。
撇撇唇,「那你師父圓寂了呢,你不會傷心?」
「傷心?」千劫重復了一下,似乎不懂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你真是個可憐的人。」一片空白,不知何物。
白夜說完這句話就不說話了。
兩人再度默默無言起來,千劫依舊背著白夜平穩的走在下山的路上。
走到一座小城鎮時,已經是月上樹梢了。
這地方叫柳城,白夜在心中仔細想了一下,好久才分辨出來,應該隸屬于花宴的封地。
心中低咒,走到哪里不好,偏偏在花宴的地盤上來了。
千劫只是在城西的寺廟里掛單,依舊沒住客棧之類的。
白夜在想,和尚廟素來不留女客,這人還能帶一個受傷的女人住進去。當時她好像看見千劫拿了一個什麼牌子模樣的東西出來,那老方丈就恭敬的破例把他們請進去了。
呵,還是一個身份尊貴的人麼。
沒想到千劫這般安排,白夜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認真養起傷來。
如果,她傷好了,功力全部恢復,不一定就打不過千劫。
就這樣過了好幾日,每天千劫都會親自給白夜煎藥,喂藥,白夜往往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把藥碗打翻,淋到千劫的身上。
千劫從來不發火,只是看她一眼就走了。
白夜的傷恢復得很快,本來就是內傷,只要不做什麼傷力的事,慢悠悠的走就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這地方沒有北齊冷,白夜今天可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穿得雖然不薄涼,也不算保守。
故意在寺院閑逛,看見掃地的小沙彌慢吞吞的走上去,沖他甜美一笑,「大師,我幫你掃好不好。」那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退了好幾步,雙手合十在那里低聲不知念了些什麼,再不看白夜。
白夜挑挑眉,又去毒害其他人。
彼時,白夜在練武場看一大堆和尚練武。
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和尚。
白夜拍著手,嬌笑道,「精彩。」笑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彎了一些腰,她今天的衣裙領口微微敞開了一點,這一彎腰,隱隱約約露出一片雪白。
有和尚的招式明顯變得凌亂。
白夜心下嘲諷,和尚又不是太監。和尚也是男人!就算是太監,不也還和別人媾和。她就不信,她這樣搗亂,以後千劫出去買藥了,那方丈還能不睜只眼閉只眼放她出去。
面前的陽光被擋住了一些,白夜抬頭看見千劫靜靜的凝視著她。
白夜站起來,「有事?」
千劫漆黑的眼睫微微掀了掀,上前一步,直接單手把白夜扛在了肩上。
不但那些和尚膛目結舌,白夜也驚訝得下巴都差點合不攏了。驚訝之後就是憤怒。使勁掙扎了幾下,手腳亂動,就是下不來。
「你他媽的到底是不是和尚啊!」
「放我下來!!」
千劫不理白夜,就這麼大咧咧的扛著她穿過那些和尚不可思議的視線,他自己臉上倒是平靜無比,縴塵不染。
「千劫,我詛咒你十八代祖宗!!」
「你是世上最變態的和尚!!」
「我他媽要殺了你!!!」
「放姑女乃女乃下來!!」
兩人的身影消失,眾人還沒回過神來。耳邊還听得見白夜的叫罵聲越來越遠。
「阿彌陀佛。」走出來的老方丈臉上都是深深的溝壑紋路。
「方丈。」眾弟子趕緊收斂心神。
「做晚課去吧。」
「弟子們告退。」
見都退下了,老方丈搖了搖頭。
即便是佛尊的繼承人一樣也逃不開紅塵魔障。
終究是,紅塵未了啊……
再度搖搖頭,轉身去往佛堂。
而白夜被千劫這樣直接扛回了床榻,輕飄飄的扔下去,丟下一句,「妖孽。」就轉身出去了。
白夜把竹制的枕頭狠狠扔出去,大吼道,「有本事,你把我綁在身上!!把我咬碎吞進肚子里!!我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你個變態和尚!!為什麼就獨獨和我過不去!!」
見那抹素色身影就在院子里,也沒走遠。白夜再度怒吼,「滾!思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要是我發現你離我不超過三丈遠,我就咬舌自盡!」
「你不會。」千劫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了進來。
白夜咬咬牙,她的確不是尋死之人。
「滾!!!」
她脾氣不算好,但也不是莫名其妙喜歡發怒的人。這個人,絕對有本事把人逼瘋。
白夜又試了幾次,偷偷溜走都沒成功。這次身上,半點可以和外界聯系的東西都沒有。那些和尚遠遠看到她就像看見鬼一樣,躲都躲不贏。更別提讓他們幫她送信了。而這個寺院也沒有養信鴿之類的東西。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白夜明顯感覺到寺廟里的變化。那些和尚一波接一波的每天早早出去。
這日,送藥來的居然是一個小和尚,還是個孩子。
白夜叫住他,「小師傅,怎麼是你送來?最近外面出了什麼事麼?」
那小和尚才六七歲的模樣,也沒多想,老實說道,「城里鬧瘟疫,千劫大人,方丈師傅,師兄們都出去幫忙救治了。對了,女施主,千劫大人吩咐過,讓你也喝一碗預防瘟疫的藥。小和尚現在就去給你取來。」
話落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瘟疫?白夜喝完藥,走出屋子,果然,寺廟里沒有朗誦佛經的聲音了。
這時候,那小和尚又端著一碗藥跑來。
「女施主。」小和尚跑在白夜面前站定把藥遞給她,「這是方丈師傅他們配置的預防瘟疫的藥。」
白夜接過來喝掉,把碗還給小和尚,順便模了模他的頭,「你真可愛。」白夜就是見這孩子可愛,還沒被佛家洗腦。精靈一般,一時沒忍住。
誰知那小和尚一下子彈開,好像白夜是毒蛇猛獸一樣。
「女施主,千劫大人說不能被你踫,你是妖孽。」
該死的變態和尚!!!
白夜蹲子,露出一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小師傅,你看有我這麼善良的妖孽麼。你別听他胡說。」
小和尚看了看白夜,有些狐疑,「可……」
白夜再接再歷的笑,誘哄道,「他一定是害怕你來找我玩,打擾你做功課。故意這樣唬你呢。嗯,因為我知道的好玩東西太多了。你從小在這寺廟里長大,沒見過吧?」
畢竟是孩子,白夜這樣一說有點心動,「什麼好玩的?」
「不止好玩的,還有好吃的呢。比如……」
就這樣,白夜開始哄騙起小孩子。
當白夜給小和尚講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又給他說了半個小時的故事後,小和尚對她已經非常親熱了。
黏著她都不放手,早忘了妖孽的言論。
白夜試探性的,「那虛空,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虛空小和尚有些猶豫,白夜又給他鼓吹了半天。
終于,虛空小和尚同意了。
拉著白夜的手就要往外走。
白夜知道這寺廟雖不大,可守門的兩個僧人卻是武功高強。她現在半點功力都使不出來,壓根出不去。
拉拉虛空的手,「喂,我們不能走正門。」
虛空不解。
白夜眨眨眼,「外面不是鬧瘟疫麼,要是方丈知道你出去過一定會擔心的。我們從後院的圍牆爬出去,玩了在悄悄回來。我們都喝藥了嘛,沒事。可方丈不這樣想啊。你是小孩子,自然要擔心。」
「我已經六歲了!」虛空揮揮初具規模的胳膊。
「嗯,所以要靠你了!你會輕功對不對,你得幫我,否則我上不去那牆。」白夜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兩丈多高光禿禿的圍牆,她沒有輕功壓根上不去。
平時有和尚走來走去,她也不可能弄個梯子。現在好不容易那些人差不多都走了,她自然要把握機會。
虛空有些驕傲的,「我會。」
兩人找了一個看上去最荒僻的地帶,虛空拉著白夜往上飛,很不幸的,要上去時落了下來。
兩人一起摔在地上,白夜無語的同時趕緊伸手去揉了揉虛空的小屁屁,「摔疼了沒?」
虛空小臉微紅的挪開,也不知道是沒把白夜帶上去不好意思,還是被白夜這一揉不好意思。
不服氣的站起來,又穩穩的拉住白夜,向她點頭慎重的說道,「這次一定可以的!」
白夜好笑,「不急,實在不行你先上去,然後弄個繩子拉我。或者我們去找個梯子。呃……」
話還沒說完,白夜已經站在圍牆上了,搖晃了兩下,站穩。
見虛空的小臉得意洋洋的。
夜,墨藍的天空一片寂靜,一顆星也沒有,有一種無垠的空寂。
千劫回到寺廟時,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飛身去到白夜的所住的地方,頓了一下,打開門。
屋子里黑漆漆的,很安靜。
夜風灌進來,撥動那空蕩蕩的床幔,涼涼的……
而此時的白夜,卻在另一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