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脈才知這幾日滴水未進,又傷心過度,這才暈倒。
大家皆是松了一口氣,花月滄邪和梵音天絕自然在這里住了下來,白夜次日醒來後也不說去看未央了,滄邪喂飯給她她也吃,只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樣。
她基本不說話,這一日,這宅子又來了意外的人。
當那人出現在白夜面前時,白夜好不容易恢復一點血色的面容又是蒼白一片了。
白之時心疼的過去攬過她,「夜兒,爹來看你了。」
爹?
白夜動了動唇,「爹,你還好好的。」
白之時臉上有痛苦之色,「爹本想一輩子也不出現在你面前的,爹實在無臉面對你,」頓了頓又說道,「是爹殺了丞相府所有的人。包括你二姐。」
白夜瞳孔放大,只是呆呆的看著他。
白之時就怕白夜听了厭惡他,倘若不是知道她如今這般活著,他斷然不會出現的。
原來,早在許多年前,光耀帝就在白之時身上種了一種奇怪的蠱毒,這種毒,平常沒事,可一旦發作,中蠱之人心智被控制,會逐漸殺了身邊親近的人,白之時當時最先殺的是自己的兩個部下,後來就是丞相府的滿門。
他畢竟不是一般人,也感覺到了什麼,所以找未央商量。讓未央在他鑄成大錯之前殺了他。也請未央不要告訴白夜。白之時是這樣的人,他認為這樣的事被白夜知道太過殘忍了,他好不容易得回女兒,他希望在她心中,他永遠都是那個好父親。
未央為何會答應,白之時不知道,當然,他當初也拋出了一些誘餌。後來,未央趕到時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殺了所有的人。那個時侯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時是在一間密室里,未央親自幫他解了蠱,他身上的蠱很難解,好長一段時間才完全誘出來。
而未央的唯一要求是,光耀帝不死,他就不可以光明正大的露面。
白之時也明白。自己已經‘死’在花未央手下了。這樣,暗地里他才能撿回一條命。否則,光耀帝不會放過他。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花未央是不是刻意救他的,他完全可以放置不理的。
當初他早就康復了,只是一直在外面到處走。曾經還在邊城替白夜未央指揮士兵打了一仗。也就是那一次,有人懷疑到他身上,他索性找了一個地方隱居,長久不出現。
倒不是他怕了什麼,只是突然看透很多東西,也想明白了。一下子,覺得就這樣安享晚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誰料,前幾日听到祁山之變,心中不安,出來一打听果然出事了,這才趕來和白夜相會,畢竟,有親人陪著那種傷痛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忘。
白之時以為這些都告訴白夜了白夜會想開一些,畢竟,解開了一直的心結。沒料到白夜听了不但沒高興,反而是顫了顫,臉色灰白一片,暈倒在了花月滄邪懷里。
春華無度。
花月滄邪守在白夜身邊,已經不眠不休數個夜晚,由晨曦乍起到日落西山,偶爾困乏了,小憩一會兒,卻總覺得白夜在自己入睡那一刻要醒來,于是忙打起精神,看向白夜,期待著奇跡。
其他人都看不過去,讓花月滄邪去休息,他就和白夜一樣固執,充耳未聞。
白夜的脈搏仍舊在跳動,她的呼吸依舊綿長,只是那長長的睫毛不再微顫著張開,那清透的眼眸不再看向他,那清脆玲瓏的嗓音不再對他說︰滄邪,這花送你。
花月滄邪記得,白夜是最愛送花給他的,以前總是把好好的血魅櫻摘下來討好的送給他,然後厚著臉皮說︰滄邪,鮮花贈美人,你收了我的花,得給我做魚吃。
她很明確自己是有目的的,那般霍霍發亮的眼神他並不生厭,他把她飛出去,等她再度回來時已經可以吃魚了。
那個時侯,她笑得一臉得逞。
如今,那笑顏不再,歡歌沒有,人影凋零,獨剩下他一人,在這偌大的空洞中,守著白夜的體溫。
他想,花未央被夜兒如此記得,雕刻在了心中,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梵音天絕送食物進來時,見著花月滄邪的身形愈發單薄。皆是難受得不得了,見白夜一直沒醒來更是擔憂,也知道此刻不好多說什麼,只得默默放下食物悄然退出去了。
窗外水洗銀月正圓,月光透過窗紙投射進來,照在白夜臉上,一片柔和的美麗。
花月滄邪將白夜抱起,小心地蓋上柔軟的被子,臨窗而立,微微道,「夜兒,你可看見,今夜月色如練?夜兒,你可知道,我願傾盡所有換你快樂平安?我只道是煉藥救了他,就能助你們相伴到老,誰知卻是晚了一步。」
話落,卻是咳了咳,那顏色變淺淡的唇多了一抹殘紅……
白夜還是一直睡,不管怎麼也醒不過來。
花月滄邪有時候也抱白夜出去曬曬太陽,白之時本是一個忠義固執之人,要是原來多半容不下花月滄邪,不過這些時日的相處,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所謂的魔頭,比太多人都有情有義許多。
那般情意,濃重得他這個旁觀者都不免動容。
這一日,花月滄邪抱著白夜邁過門檻,打算出去曬太陽。卻因連日來不吃不睡身子太虛,腳下一踉蹌,白夜的身體從他懷中跌出。花月滄邪忙一個前撲,身子一轉,將白夜抱入懷中,以自己的身體為墊,躺在地上。
他的樣子雖然狼狽不堪,但他卻不急著起來,而是輕輕閉上眼楮,似要熟睡般安靜。
可卻嚇壞了梵音天絕一行人,就要上前去。
人影綽綽中,白夜終是緩緩張開眼楮,周圍明亮的光線讓她分不清身在何處。當她察覺到身下壓著一人時,瞬間變得狂喜,不知曉現實和夢,忙沙啞著嗓子喚道,「未央!」
花月滄邪瞬間睜開眼楮,望向白夜仰望的小臉,只覺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或者,又是他一個短促的美夢?
白夜適應了明亮的光線,終是看清楚了身下壓著的人不是未央,不是,不是……
又想起,未央一個人睡在祁山之下很多天了。
白夜搖著僵硬的頸項,自花月滄邪身上坐了起來。
又把手伸給他,花月滄邪有點意外,不過還是拉上白夜的手,兩人站了起來。
見白夜終于醒來,兩人又無事,眾人實在是歡喜。
只是漸漸的,所有人還是覺得不同。白夜當真變了,她偶爾也笑一下,不過那笑怎麼都讓人心澀。
白之時想了想,最後終于還是找到花月滄邪。
花月滄邪難得這時單獨在一處,他靜靜的看著園子里已經長花苞的各種花枝,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花月滄邪沒回頭。
白之時望著銀發男子孤絕的背影,堅定的說,「我知道對于你來說要讓人忘掉一段記憶或者一個人並不難,我希望你讓夜兒忘了北齊王。」
過了好久,花月滄邪才慢吞吞的回頭,看向他。
白之時雖不是當年的威風凜凜,卻依舊俊美儒雅。眼中多了慈父的懇求。
「讓她忘了,好好生活,這也是他希望的吧。」白之時頓了頓,還是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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