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一頓,手臂抱得更緊,「滄邪,你不要放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話落,突然想起這最後一句話花月夜也說過差不多的。心中雖然有些別扭自己是別人的替身,可眼下顧不得這麼多,認真的凝視著花月滄邪,「滄邪,你沒有殺花滿樓,說明你還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對不對?」
「夜兒,你不明白。那是剛剛開始,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不想傷害你,更不想你看見我以後殺人的丑陋模樣。夜兒,我這會兒還明白著,你殺了我,快!」
「我不會殺你的,滄邪……」
花月滄邪輕柔撫弄著白夜的發絲,「夜兒,听話。」如果不是他自己殺不死自己,他也用不著讓白夜來殺。「夜兒,前些時候我一出關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直到清醒一點時發現花滿樓在我身邊玩。
我本想立刻把他送到你身邊來,卻突然醒悟過來只要看見你,會控制不住殺了你,所以我帶著他走了,如今回來,是我知道我堅持不了多久了,留下他必定會殺了他。卻沒想到最後一刻還是差點殺了他。
夜兒,你若是不殺我,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那就到了那一天在說吧,讓我下手殺你,我辦不到。」
「夜兒,你真傻。」
「滄邪,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聰明。太聰明的人會失去很多快樂。」就像她刻意不去想自己被當成花月夜替身那回事兒。把臉輕輕埋在花月滄邪的懷里,能聞到他身上魅香如故。「滄邪,我們找個人煙絕跡的地方,或者回花月教,總會找到辦法的。」
花月滄邪身子怔住,驀然,倏的一下推開白夜,背對著她,「夜兒,你會想起所有的事情,你有你要過的生活。就算你現在不殺我,有一天,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個被我殺掉時,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話落,向遠方走去。背後是這青山綠水,如詩如畫。
白夜站在原地,任山風拂面,心底卻有些苦澀。
是她表現得不夠明顯?還是滄邪心底對花月夜的在乎太深?他看不出她喜歡著他麼?她喜歡他啊!
那紫衣越來越縹緲,逐漸消失不見。
花月滄邪走了,花滿樓留下了。
白夜是不可能把花滿樓送回靈月皇宮的,那些東西居然要用他做活祭品。那現在她去哪里呢?不能去逍遙谷,若是滄邪有朝一日完全沒了心性找到那里,只怕連累了唐媚兒他們。
思來想去,還是只有這荒郊野嶺。
花滿樓不願意離開白夜,白夜索性也就把他留在身邊。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白夜梵音花滿樓三個人就在這自然之中生活起來。
七月天,越發炎熱了。
這一天,花滿樓在籬笆院子里玩水,玩著玩著感覺到陽光被遮住了,揚起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楮微微眯著看向來人,而同一時間,屋子里的白夜感覺到有人飛速飛身出來,瞬間抱起花滿樓退了幾步。
眼前的人穿著黑色繡神秘花紋的衣衫,戴著黑色笠紗。
梵音也來到了白夜身邊,同樣警戒的注視著來人。
白夜冷聲道,「靈月國的國師大人麼。不知來這荒郊野嶺的所為何事。」
那國師倒也坦誠,淡淡道,「為了皇子。」
「只怕不能如你的意。」
「他是祭品。」
「國師如此厲害,你自己怎麼不去做祭品。我相信你親自去做祭品,效果會好上千百倍吧。」白夜冷冷的嘲諷。
那國師也不在意,「姑娘是不會讓我把他帶走了?」
「你認為呢?」白夜眼中閃過殺氣。「國師大人,事實上我對你一直比較好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張臉,還是說千變萬化的。」自袖兜里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管子,一摁,有什麼東西沖天而響,綻放出碩大妖嬈的花。
就在那花綻放後,不消片刻,漫山遍野不知從何處涌出無數的人,穿著血紅色的衣,就像開在往生河畔的死亡之花。
國師似乎沒料到在自己嚴密的監視之下白夜什麼時候安排了如此多的人,一向平穩的聲音有點吃驚,「沒想到,你為了我如此大費周章。」
白夜把花滿樓小嘴角的口水泡泡擦掉,淡淡說道,「國師大人為了我都能那般費盡心思,我這和你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又斜睨了一眼那個全身黑色的國師,白夜笑得落寞而諷刺,「我說得對麼,水姐姐,還是落紅塵?或者若塵大夫??我應該怎麼叫你??」
國師身子微不可見的顫了一下,終于,「你都知道了。」
「事實上我很早就懷疑了,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有這麼多的身份,更沒想到你是靈月的國師。可當我在靈月這兩段日子,特別是從岷山尋寶出來後,很多思路逐漸清晰,我只是不願意去想而已。你的心思很慎密,可有時候越是小心越容易露出破綻。現在,可以把你頭上的斗笠取下來了麼,我想看看,你的臉到底是哪一張。」
國師靜默了片刻,緩緩取下頭上的斗笠,那張臉是落紅塵的。「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落紅塵也是我的名字。」只是,從來沒人知道靈月國師的名諱叫‘落紅塵’。
白夜把懷里的花滿樓遞給旁邊的梵音,看著落紅塵的臉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原來……我一直錯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所有的過往,都是我喜歡極了的水姐姐送給我的。」側頭看向不遠處的濃密樹林,淡淡道,「我說得對麼,銀花?」
半晌,樹林里走出兩個人,一個是木偶般的風起雪落,一個是肚子又大了一些的銀花。
白夜看著一向清遠如蓮的落紅塵這一刻微微眯了眯眼,「呵,你沒想到吧。不止我超出了你的掌控,甚至是你身邊的人也超出了你的掌控。我想這銀花比你先發現我的不對勁,害怕你出事,所以偷偷跟來了。」
落紅塵淡淡笑了笑,那本就極為好看清雅的容顏此刻更是空谷幽蘭一般。「今天這情形,你是不會讓我離開了吧。」
「水幽曾經對我有恩,落紅塵也救過我,若塵也曾在沙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三條命,可是國師大人,你可否還記得被你害死了多少人。所有人皆是從你開始,從你把銀花放入宮中開始。那麼多鮮活的生命,還你救我的三條命,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七月驕陽,甚似流火。
熱浪難擋,烤得人似乎都丟了一層皮一般,梵音早已抱著花滿樓去了樹蔭下,畢竟,小孩子受不了這熾熱。
而白夜等人,包括那些數以萬計漫山遍野的紅衣人皆是站在烈日下,沒有人動一下。
白夜不是不熱,只是當所有事情都搬上了台面後,身體被曬得熱,而心卻是一片冰涼。
落紅塵也沒動半下,那邊的銀花畢竟是孕婦,又沒了武功,有些吃不消,靠在了一直不曾動過一下的風起雪落懷里。
白夜緩緩閉上眼楮,半晌才睜開。只是輕飄飄的說道,「把他們留下。」話是對那些紅衣人說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不管多遠,他們卻能清晰的听到。
這些人即便是白夜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是花月教的人,每個人的武功都不會低于梵音天絕。白夜一直不知道花月教到底有多廣的勢力,有多少的弟子,別說她搞不清楚,就算是花月滄邪自己也不一定記得住的。
那天,就在花月滄邪離開後,白夜從花滿樓的身上掏到一個小盒子,盒子里是晶瑩剔透的一只蠱蟲,白夜第一次沒有看見蠱蟲這種惡心的東西就丟掉,而是任由那蟲咬了她一口。
就在那蟲咬了她後,她就昏過去了,等她醒來時,腦海中多了無數蠱蟲的控制和養成方法,還有,控制和召喚那些花月教弟子的方法。
她才明白,這蠱蟲名為‘記憶蠱’。
是花月滄邪留給她的。
畢竟,曾經的白之時也好,還是白芝蘭也罷,都是吃了不會蠱術的虧。她想通了,饒是自己在不喜歡的東西也要學著去了解掌握,否則在這個世道,就是犧牲被人算計的命。
一如她先前。
眼下,白夜一聲令下,那些紅衣人就像會移形換影一般團團圍住落紅塵還有銀花以及風起雪落三人。
白夜退到茅屋屋檐下,避開灼烈的日頭。目光越過那紅色海洋一般的花月教弟子,看向他們三個。
落紅塵並沒有還手,倒是銀花眼見落紅塵就要被那些鋒利的劍刺中時控制風起雪落出手了。
顯然,風起雪落不是那層層疊疊的人的對手,只是他不怕痛,會一直向前。
白夜想起風起雪落曾經的月下一笑,心中澀然,淡淡道,「不要傷了他的身體。」即便是沒有靈魂的軀殼,她也不忍心,畢竟,那個人是風起雪落啊。
雖然白夜沒明說不要傷了銀花,那些攻擊過來的人都避開了銀花,銀花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知道白夜顧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不要命的沖過紅色的人牆,護在落紅塵身前不遠處,額頭上已是豆大的汗珠,「白夜!我求你,你放了他!!否則,我帶著風起雪落的骨肉一起死!!!」
白夜挑眉笑,卻笑得讓人心酸。「銀花,只怕他不會領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