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陳嘉怡只覺得腦中轟隆一聲巨響,頓時面色蒼白,咬緊了牙關,冷笑道,「我才不信你的造謠生事。」
看著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心中卻有所明悟心里,幾乎是亂成了一盤散沙一般。
子浩最近心情是越來越壞,有一回自己氣不過跟他理論了幾句,他還跟自己動起了手來,那是以前他從來沒有過的。
還有,他最近還停了她的信用卡,讓她別成天只知道胡亂出去花錢,多在家里安分點。
自己還以為他是不喜歡自己成天出去跟那些閨蜜廝混不顧家,難道說方以然說得是真的?
她原本的不確定,可隨著腦海中細節盤剝下來,漸漸意識到了這個可能性真的挺大。
「你愛信不信。」
以然又壓低了聲音,仿佛漫不經心道。她的聲音竟是低沉帶笑,近乎詭譎。
陳嘉怡余怒未消,閃過厲色,好似孤注一擲的狠絕,「走著瞧。」
她揚長而去,心里愁雲漫天,她被以然說得心有所動,不想繼續跟方以媛姐妹較勁下去。
她失去了這份閑情逸致,主要還是擔心蘇氏的財政危機是不是已經解決,亟待確認,她要趕去跟子浩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以然知道自己的那番話,把陳嘉怡給打發了,這女人,表面上威風凜凜,骨子里還是欺軟怕硬。
她本來是仗著自己不敢拿蘇氏開刀才會擺出一副強硬的態度,蘇氏要是有利可圖,以然自然是會收購,要是千瘡百孔,那就等著破產。
以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百轉千回,卻听到方以媛輕聲問道,「蘇氏真的陷入財政危機了嗎?」
以然失笑,沒想到大姐也以為自己造假,她搖了搖頭,十分肯定地道,「是真的,蘇氏這幾年發展的形勢十分的不樂觀,能拖到現在已是不易。」
蘇子浩其實也盡力了,一直在試圖挽救,只不過最終的結局早已注定,是早晚的問題。
方以媛倒不是可惜,或者是同情蘇子浩,而是頗有感慨,「沒想到他也有今天。」
至少她跟蘇子浩沒有離婚的時候,蘇氏的盈利一直是蒸蒸日上的,這也造就了陳嘉怡想要攀住這棵大樹。
陳嘉怡之所以這般著急離去,是陳家敗了,她只有蘇子浩可以依賴了,要是蘇子浩也破產了,那她的好日子便沒了。
就憑她的這一壞脾氣,肯定是不會留下來跟欠了一債的蘇子浩同甘共苦的。
「姐,我們不說這麼晦氣的話了。」
以然驅逐了心底的那一抹煩躁,明明是高興的事情,沒想到這世界是這麼小,會一再遇上熟人。
「你真的是冷宸瀚的前妻嗎?」
之前排在以然前面那個跟以媛談得熱火朝天的女人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吭聲了,一臉的趣味盎然。
以然頷首,未加反駁,之前陳嘉怡點得這般明了自己又沒有否決,昭然若揭的話,再多加掩飾就有些過了。
這女人雖然碎嘴,心腸倒不見是壞的,敷衍幾句,以然倒是還算樂意。
畢竟先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女人也算對她們姐妹說了不少的好話。
「冷宸瀚到底是怎樣的人呢?我老公一直很崇拜他。」
外界傳得是紛紛揚揚,可畢竟沒有枕邊人的敘述來得真實。
以然莞爾,沒想到人家真正有興趣的並不是她,她還是太高估了自己了,人家有興趣的是那個在眾人看來已死之人。
他也算是功成名就,哪怕是個死人,還是被人瞻仰。
要是以前,以然肯定說他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要是往惡毒的一面說,還是六親不認的男人。
不過現在,她並不想抹黑他,相反,還心情極好想為他平反,她認真地思考了起來,沉吟了良久,才緩緩吐出,「他是個好人。」
這已經是對他的最高評價了,不過把那個問話的女人給鎮住了,人家是十分的吃驚,嘴巴長的大大的合不上。
好半天,才巴巴地問,「就這樣嗎?」
想必她是從來沒有听過類似對冷宸瀚的評價,那女人後來直到輪到她進去了,也沒有下文,八成是覺得從以然口中撬不出什麼實質性有進展的言語來。
等了將近兩個半小時才輪到以然她們,她們是一塊進去的。
魏醫師看上去挺和藹可親的,可能自己是醫生的緣故,保養得不錯,人瞧著比實際年輕。
後來,方以媛私底下告訴以然,魏醫師盡管是張醫師的師姐,可看上去比張醫師還要來得年輕。
魏醫師先給以然檢查,開了些調經的藥,輪到方以媛的時候,醫生問了些常規的話後,就讓她去驗個血。
方以媛心情愈發的忐忑緊張起來,以然的安慰,都無濟于事。
以然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腕,嘆了口氣,都到這個關頭了,真沒什麼擔驚受怕的。
不過,她也在內心真心期盼姐姐真的有了。
這樣,方以媛心頭壓著的那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才能落實。
以然陪著她去驗血,驗血單等了半小時才出來,拿給魏醫師看後,人家瞄了一眼,中規中矩地道,「有一個月了。」
方以媛當場就激動得無以復加,整張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不敢置信地再次向魏醫師求證,「魏醫生,我……我真的有了?」
以然聞言,也是為之一愣。
魏醫師卻是對這樣的情景司空見慣,眼前的這個女病人年紀不小了,一直沒有生育過,極為渴望為人母,這樣難以言喻的情緒流露極為真實,人家由衷地開心,她也不會打擊。
她點了點頭,「孕檢報告單上是說有一個月了,可這並不表示你這一胎就一定能保住,就上頭的報告而言,你孕酮太低了,流產的機率還是挺高的。我給你開點安胎藥,要是前三個月胎位穩下來,那這一胎就能保住了。」
方以媛本來正在興頭上的激動,被魏醫師這麼一說,當場似潑了一桶冷水一般,僵立在原地,神色開始了不自然,「那我該怎麼辦?」聲音也有些嘶啞。
「你年紀不小了,算是高危產婦了,你又說之前一直沒有懷上過,這就說明你本身的子宮條件也不算是極好,先天的我們無法控制了,現在只能靠後天彌補。你回去後,重點的活都不要干,輕便的稍微做點倒是沒事,也不要成天躺在床上,每天稍微活動下四肢還是要的,最好每天出去曬下太陽,葉酸跟鈣片要照常吃,安胎藥也要定時服一星期,黃體酮的針先打一星期吧,一星期後再給驗下孕酮是不是上去了。要是一直上不去,那就真沒辦法了。」
魏醫師緩和了下聲調,繼續道。
魏醫師很忙,後頭病人還無數,沒有閑暇工夫會力所能及跟她們聊天,重點轉達後就打發她們出去了。
從魏醫師的門診出來,方以媛臉上的喜悅全無,全是苦惱跟憂心。
以然皺了皺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孕婦要保持樂觀的心態。
她記得自己剛懷孕那時,喜上眉梢,冷宸瀚對自己的態度也不復起初的冷淡,這讓她甚至開始期待起今後的美好生活來,家里多一條鮮活的小生命,會熱鬧溫馨不少。
「姐,你別杞人憂天了,醫生一般都把事情說得嚴重點,其實沒那麼可怕的。」
以然溫言道。
方以媛苦笑,「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的,之前成天憂心懷不懷得上,現在證實懷上了,我又擔心這孩子能不能保住,要是保住了,我肯定還要擔心別的。我也想心平氣和下來,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內心那份緊張不安。」
那魏醫師說得有條有理,把她說得都沒了底氣,就怕希望太大失望跟著太大。
本來打算等確診報告出來告訴平之的,現在看來,還得等上一陣子。
最近還是少跟平之見面,免得露出馬腳來,要是空歡喜一場,她受不住,平之也會跟著傷心欲絕,這都是她所不忍心見到的。
「以然,我想找個地方住,原先那我已經退租了,你幫我看看,租金最好不要太貴的,我想避下平之。」
方以媛眉尖一挑,淡淡道。
以然不怎麼贊成,「姐,我覺得既然有了,你還是告訴姐夫吧,你懷的是他的孩子,總不能一直瞞著吧。何況你要是真的想瞞三個月,我覺得不成,你平日里還是要人伺候的,總不能家里所有的都讓你來整吧。」
之前怕沒懷上瞞著倒是情有可原,現在都懷上了還藏著捂著,以然真怕弄巧成拙,這孩子畢竟張平之是有份的,不能所有的苦,都讓大姐扛下來。
方以媛的心理負擔跟壓力太大了,有個人跟她分享下總是好的,適當還能減下壓。
「可是,可是我還是擔心……」
以然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她的話,「要是你說不出口,我來幫你跟他說。」
方以媛躊躇了下,面色盡是掙扎,最終勉強道,「還是算了,我來跟他說。」算是屈服了。
以然說得其實也不無道理,可是她始終……
唉,還是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希望這孩子跟自己有緣。
平之那邊,自然是要自己先說的,總不能讓以然去跟他說。
「晚上我跟小爵看來暫時不過來了,下回再去。」
方以媛晚上肯定是要把這個爆炸性的好消息告訴張平之,自己跟小爵要是在這個時候造訪,有些突兀,會打擾到他們。
「不,你們照常過來,我遲點跟他說,我心情還沒得到適當的平復。」
以然聞言,沒了二話。
她把方以媛送到家後,再回公司。
辦公室並沒有坐多久,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冷宸瀚打來的,這廝聲音听上去很委屈,一點也不像興師問罪,「我打了你辦公室三個電話都沒人接,你哪里去了?以然。」
「我去醫院了。」
以然也沒瞞著,今天在醫院鬧得動靜挺大的,不知道會不會有好事之眾把這事給刊登上去。
「你生病了?」
某人的聲音這下立刻卸下了偽裝,難免焦急了起來。
冷宸瀚對醫院兩個字有過敏性情結,他相當地厭惡,可又避免不了,回國後,上回是郭斐來家里,他根本就不想在國內還去醫院溜達一番。
「嗯。」
以然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月經不調,也算是病。
「什麼病?」
某人急火攻心地問,聲音都不由自主重了好幾分。
「月經不調。」
她裝模作樣地道。
對方,瞬間緘默了下來。
隨後,以然輕笑了一聲,「我是陪我姐去看的,沒想到還踫上了熟人。」
他的聲音仍是淡淡,听到以然耳中,卻是從脊背上由然生出一道寒意來,「誰?」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是听出了以然話里言間的深意。
以然目光幽動,抬起頭時,笑容里帶了一絲不易捉模的意味。
冷宸瀚還是最在乎她,並沒有問以媛的情況,單刀直入逼問她的隱情。
以然輕咳一聲,「踫到了陸晉、習染,還有陳嘉怡。」
有些事情,從第三方渠道得知,還不如從自己的口中得知實在些,她並不想因此造成他的誤會。
自然,她也是希望他不會听信讒言信任她。
要是以前,她肯定是不會稍加解釋,讓他自己去明辨是非,可現在,他骨子里的那抹自卑,繚繞不去,她不想把有些場面弄復雜化了。
他們之間的氛圍,剛剛好轉,兩個人彼此包容,雖然還未達到最佳的進度,但已是不易。
「陸晉怎麼會在那?」
他對陸晉的名字最為敏感。
「他陪習染去產檢。」
以然的聲音,不慍不火。
「陳嘉怡是誰?」
陸晉的事情,他並未再問,顯然,他是釋懷了,把以然的解釋听了進去。
他聲音平靜,無一絲波瀾。
「一只無足輕重的小三。」
既然他不認識,以然也不想多做解釋。
既然是無足輕重,冷宸瀚自然不會再繼續追問,他只對他所在意的人緊張,對于別的,都不感興趣。
「你難道就不問下我我姐去干什麼了嗎?」
以然微微一笑,覺得這人太沒好奇心了。
「去產檢。」
冷宸瀚這聲音有些磁啞,卻又帶著難言的奇妙韻味。
以然的視線回到掌心,沒想到他從自己的字里行間早已獲悉了。
「那你猜我姐懷上了沒?」
她還真玩上癮了。
冷宸瀚低低笑道,「懷上了。」
「你怎麼知道?」
這下輪到以然吃驚了。她並沒有透露,為何他……
「你問我的時候,聲音輕快,顯然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以然這下服了他了,在某些方面,她是真的及不上他驚人的洞察力。
*
蘇家。
陳嘉怡從以然撂下那幾句話惶恐不安之後,直奔了蘇氏,並沒有取得進展,蘇子浩居然不在公司,她不得已打道回府。
沒想到蘇子浩在家里臥室的大床上四肢成大字形睡得憨態可掬,而整個房間都是酒味,燻得一室都是刺鼻的酸臭味,讓人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沖動。
「蘇子浩,你給我起來。」
陳嘉怡心里窩著一團火,在這一刻吃力地把床上那個爛醉如泥的家伙給揪起來。
蘇子浩的體重擺在那,陳嘉怡平日里嬌生慣養,沒做過體力活,自然是沒能如願。
「蘇子浩,你給我醒來。」
她勉為其難俯身低頭湊到蘇子浩耳邊鬼哭狼吼,蘇子浩只是蹙了蹙眉,又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陳嘉怡恨死了他這幅模樣了,她想要個結果怎麼這麼難呢?
難道真如方以媛所言?
不可能,她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過了一個小時,她才用冷水把蘇子浩給敷醒,蘇子浩按著酸澀的太陽穴,臉色灰敗,不悅地瞪著她。
當他的視線掠到床下擺放著那一盆冷水時,臉色愈發的不善,質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氏是不是要破產了?」
陳嘉怡開門見山地問,來勢洶洶,像是得知了確信的消息。
蘇子浩沒有否認,干脆點頭,「是。」
遲早的事情,蘇氏這次的財政危機,他力挽狂瀾了,還是挽回不了敗象已露的局面。
破產,也就是這個月底的事情了。
等到破產後,他估計狂飲宿醉都成了奢望。嘗過了甜頭的人,總是不甘于平淡跟辛勞。
「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陳嘉怡跌坐到了床上,沒坐穩,一滑,結果坐到地上去了,狠狠著地,她面部表情疼得都猙獰了起來,卻依舊不斷呢喃著。
顯然,還是不願意承認。
「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癲狂地笑了起來,神色居然有些可怕,蘇子浩不由頻頻皺眉,對于陳嘉怡這幅歇斯底里的場面厭惡不已。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連句安慰的話都沒,只顧著傷感她的貴太太生活沒了吧?
到底是他看錯了人,貪圖了一時之歡,結果失去了能夠跟他共患難的以媛。
「嘉怡,我們離婚吧,現在離婚我還能給你一筆為數不多的贍養費,等到我真正破產了,我估計連一百塊都拿不出來了。」
蘇子浩還算有些良心,這個女人畢竟是跟了他多年,他原本也沒奢望她會跟自己一起過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