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因著這一聲喚，一行人止住了腳步。
綰蝶隨杜李氏轉頭望去，只見一名青衣婢女帶著盈盈的笑意，朝她們福了一福，口中曼聲細語︰「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見杜夫人，真是巧了，今兒個也來進香？」
杜李氏凝目看著那婢女，也笑了︰「原來是碧枝啊，果然真是巧了……快不必多禮，你家夫人也來了？」說著往她身後看了一眼，言笑間甚是熟稔。
那名喚碧枝的婢女便笑道︰「可不是，夫人前幾日還在念叨您呢，說您有好些時候沒來咱們府里頭做客了，頗是想念您。」頓了一頓，「我家夫人今日也來進香，就在後頭。」
話音方落，只見她身後不遠處的岔路上，便轉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是一名穿著螺紋泥金八幅裙的貴婦人，梳著華美的牡丹高髻，披一條五彩夾纈披帛，走路時高高地昂著頭，眼楮雖在笑，舉手投足間卻帶著隱隱的矜傲之氣。她的身邊，跟著一名同樣衣著華麗的少女，一頭烏黑的長發梳成飛仙髻，發間綴著一只水晶制的紫燕，與那貴婦人的容貌頗有幾分相似，然而卻柔和溫婉許多，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杜李氏往前迎了兩步，笑道︰「鳳娘，你家碧枝丫頭可比你走得快。」
在大雍，只有相互間非常熟稔的閨中密友，才會在對方的名字後加一個「娘」字，是表示親熱的昵稱，如今，綰蝶听杜李氏這樣稱呼那貴婦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那鳳娘也笑道︰「沒想到貞娘也在這里，難怪碧枝那小蹄子跑得快！」
綰蝶這才知道，杜李氏的閨名里帶了一個「貞「字。
說話間，那鳳娘已經帶著一行人來到了杜李氏面前，杜李氏便笑著介紹︰「鳳娘，這是我家的七丫頭，閨名綰蝶。她小時候怕生，不大願意出門，因此你是第一次見。」又對綰蝶道︰「七丫頭，這位是顧知府的夫人。旁邊這個是夫人的寶貝千金，三小姐顧語柔。」
綰蝶這才知道，眼前的這位鳳娘竟是知府夫人，忙不迭地見了禮。
顧夫人打量她一眼，笑著讓她免了禮，又讓丫鬟拿了一塊雕成梅花狀的小金餅，道︰「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們，身邊也沒帶什麼好東西，這小金餅你拿著，就當是見面禮了。」
綰蝶不敢隨便去接，抬頭看了一眼杜李氏。
杜李氏點頭笑道︰「既然是鳳娘給你的，你便拿著，不必客氣。」
綰蝶便笑著接過了，規規矩矩地向顧夫人道了謝。拿在手里微微一掂，便知那小金餅約莫半兩重，並不算太貴重的東西。想來是那顧夫人與杜李氏熟稔，知道綰蝶不是嫡女，便按著長輩贈賜尋常庶女的見面禮規格給的，也不在意。
顧夫人暗自點頭，杜家的這個庶出女兒知禮識趣，養得倒是不錯。
那廂，顧語柔也朝杜李氏見過禮，兩股人便並作一股，一道朝著前方的大佛殿走去。
山道兩旁綠蔭蔽日，路上游人很少，只有杜家與顧家的女眷們逶迤而行，最前頭是顧夫人與杜李氏，顧語柔與綰蝶走在她們後頭。玉雙年紀小，昨日趕了一日的路便累著了，今日晨起時已經上過香，便不跟來，此時在禪房中休息。再往後是兩家的丫鬟婆子們，一路上香脂綾羅並著歡聲笑語，飄蕩在清源寺的山間。
杜李氏與顧夫人的交情向來頗好，這兩家，一家是扶南的父母官，一家是扶南最大的富豪，平日里來往就多，互相扶持也多；再加上顧家與杜家本就是有親的，顧知府的一個堂弟娶了杜老爺一個遠方叔父的女兒，也讓兩家相見時親熱三分；除此之外，那顧夫人與杜李氏一樣，都是離家遠嫁到扶南的，兩個遠嫁的女人，平日里同病相憐，話題更是多了許多，這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熟了起來，到如今已是十幾年的交情，十分要好。
杜李氏便問顧夫人︰「前些日子我邀你來我家玩，你說事情太多忙不過來，推了我。怎麼今日倒有空帶著語柔來進香了？」
顧夫人便苦笑道︰「說來話長……還不是那司徒家的事情惹的。」
杜夫人一听便來了好奇心，問︰「司徒家的事？巡撫大人家？」扶南隸屬于平州，平州巡撫便是司徒遠志。然而，扶南富庶，顧知府又強勢，在朝中另有靠山，平日里並不大買司徒巡撫的帳，導致兩家女眷也是面和心離，平日里，這顧夫人與司徒夫人互相看不順眼。
顧夫人冷哼一聲︰「說來話長。」杜家不是官場中人，與她私交又好，她在杜李氏面前便不怎麼隱瞞，道︰「此事要從瑯琊王領說起。自從去年瑯琊謝家的二公子臥病、四公子亡故之後，余下的幾位公子便斗得厲害，致使整個瑯琊的局勢不太穩定。」
她說話的聲音不高，但也沒有刻意壓低，綰蝶陪著語柔走在她們後頭听得清清楚楚，見她提到瑯琊王領，不禁想起昨日遇到的謝毓松，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當即豎起耳朵偷听。
那顧夫人接著說道︰「瑯琊王領的勢力極大，隱然是我大雍幾個異姓王爵之首，那邊一旦出什麼問題，就連朝廷也是極為關注的。可偏偏，王爵領地與普通州郡不同，朝廷不好直接插手，派駐監察的長史與都尉又是先帝時期的老人，今上對他們並不親近。」
杜李氏點點頭，又搖搖頭︰「可這與司徒巡撫有何相關？」
顧夫人冷笑道︰「司徒巡撫金秋任期便要滿了，想要謀個好差事，便要立功。如今平州富庶太平，哪有什麼大的差事讓他出風頭，自然把主意打到了瑯琊頭上……瑯琊與平州離得近，朝廷又關注那邊的動靜，如果他能打探到其中的內情，報上去少不得就是功勞。」
「可是，能有什麼內情？」
「無非是幾個公子爭位，能有什麼？」顧夫人繼續冷笑，「可瑯琊王爵世襲罔替，偌大一片領地，誰是下一任的主人，便是朝廷也是極為關注的，那些各懷心思的達官貴人，能事先得知點風聲，甚至設法插手進去，指不定便能撈到莫大好處。」
她接著說下去︰「瑯琊謝家的幾位公子都在王領之內，只有謝家三公子早些年便外出游歷四方，並不在。也不知是得知了家中最近的情況，還是游歷期滿，總之，前些日子，那位三公子忽然修書一封發到扶南，說是他近日便要回到瑯琊，路過扶南，問候一聲。
「我家老爺與謝家並無交情，他見了信以後想了半晌，覺得應該是謝三公子也察覺到了朝廷對瑯琊的關注，想通過平州這邊的官員向朝廷傳遞什麼。這樣的致函並不算正式，最有可能的，便是那謝三公子擺出一副隨意的姿態，隱晦地告訴朝廷，瑯琊一切安好。老爺便將這事稟告了巡撫大人，巡撫大人與老爺的想法一致，覺得不是什麼正式的接觸，又覺得謝三公子是小輩，便打算派自己的長子司徒烈來瑯琊，屆時與我家老爺、謝三公子一聚。
「這原本很正常，誰料，那巡撫夫人听說後，便接著訪親的名頭，帶了女兒一同跟來了扶南……誰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名為訪親，實際上就是為著那謝三公子來的！」
杜李氏驚訝地「咦」了一聲︰「我沒記錯的話，司徒夫人有個嫡女，與語柔差不多的年紀……」又恍然大悟，「難不成是尚未許配人家，打上了瑯琊謝氏的主意？」
「可不正是。」顧夫人冷笑一聲，「一听說是瑯琊謝家的公子，尚未說親，堂堂一個二品大員的夫人，便這樣巴巴的趕了上去，那副急切樣，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
綰蝶有些走神，這個謝家，竟然這麼吃香？
她回想起那位謝三公子的模樣，出眾至極的五官，有些矜貴和疏離的神色，卻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不知為何，她覺得他是不快樂的。想著，又搖搖頭，他是王族貴子，她是商賈之女，兩人的身份有雲泥之別，這輩子都不會有別的交集，他快樂不快樂，與她何干？
又听得顧夫人說道︰「她要去攀高枝便去好了，可來了扶南的這些日子，時不時就來我家指手畫腳，因我家老爺才是扶南的地方官，這宴請之事原是著落在我家的，她一會兒嫌我家排場不夠，一會兒嫌我家丫鬟笨手笨腳，諸多挑刺，叫人好生難忍！」頓了一頓，又恨恨地道，「光是如此倒也罷了，最可恨的是，她還對我家語柔諸多挑剔，一心想讓她的女兒風頭壓過語柔去。笑話，她要巴結那謝三公子是她的事，憑什麼叫我的女兒做陪襯？！「
听顧夫人這樣說，走在後頭的語柔也微微蒼白了臉色，咬唇低頭。
綰蝶看了她一眼，心想，原來如此。看來，除了那巡撫夫人有心謝家，這顧家母女也未必無意。只是，人家巡撫是朝中二品大員，家中女兒嫁與王爵之子也算門當戶對，可知府的品級才是四品，想要嫁給王爵人家，卻是高攀了。
她還在尋思，那杜李氏已經在安慰杜夫人。
才安慰了兩句，忽而想到︰「可那三公子不是重孝在身麼？怎麼能赴宴？」
顧夫人便怔了一下︰「貞娘怎麼知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