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人欄市場,連銀滿催促著快些回府。
「祖母應該還沒起吧?」
巧香、巧靜氣喘著答道︰「夫人一般是未時末起,現在還睡著。」
「那就好,否則被抓住了,又是一頓訓。啊,好累啊,早知道應該坐車。」
說著話,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巧香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半拉半扶地帶著她跑︰
「姑娘,其實您沒必要這麼趕,反正三爺也知道了,那夫人和少夫人還有不知道的嗎?」。
「你是說,爹爹什麼事都會向內院傳?」
「不是,可這種小事,三爺不會想著幫您隱瞞的。」
「但是,他也不會刻意去告狀。啊啊,快些跑,能被少嘮叨兩句最好。」
連府在城南,坐北朝南,風水不錯。雖然只是五進的院子,卻特意在東邊建了一個大花園,花園有湖,可以泛舟玩耍。
各院有角門可以直通花園,也可以直接穿過各院進主院。
剛轉過影壁,就看見童媽媽站在垂花門前,與顧婆子說著什麼,滿臉焦慮。
連銀滿小聲道︰「童媽媽,你在這里做什麼?」
童媽媽看見銀滿,「哎喲」一聲︰
「姑娘啊,您怎麼能支開奴婢,悄悄跑出去呢?夫人找您,奴婢在這里等你好一陣了。」
「啊?祖母找我?不是說這陣應該還在睡嗎?她發現我出去了?」
童媽媽點點頭︰「快進去吧。本是夫人身邊的幸媽媽親自來送廚房做的龍須酥,結果幸媽媽在這里等了一會兒,石歸說您就快回來了,她才進去回稟夫人。」
「累死我了。早知道會被發現,還不如慢些走。」
童媽媽捏了手絹給她擦汗︰「見過夫人,回去換件衣衫。若受涼就麻煩了。」
「還是媽媽關心我,快走吧。」
巧香、巧靜捏了一把汗︰姑娘犯錯,錯在奴婢,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吃上「筍子炒女敕肉」了。
想到這里,不由一陣皮緊。
連銀滿突然站住腳,回頭安慰她們︰
「你們別擔心,今後,我一定會做個有擔當的主人。相信我,你們不會受罰。」
巧香、巧靜滿心懷疑,卻仍然行禮道謝︰
「那就全靠姑娘了。」
剛到主院,便看見夫人郗氏身邊的大丫頭思鈴,正向這邊張望著。
發現他們主僕,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姑娘大安。你可回來了,夫人和少夫人等你半天了。」
思鈴一雙丹鳳眼,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嫵媚。
「思鈴姐姐,祖母是不是生氣了?娘是不是不高興?」
思鈴兩眼眨了眨︰「還好,只是很擔心你。六姑娘一直幫你說好話,說你也是關久了想出去松松筋骨。」
銀滿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姐姐對我就是好。」
走進門,卻見屋里站了一大群人,嚇了一跳。
「喲,這不是七姑娘嗎?見過姑娘。看來真是痊愈了,都能滿地跑了。」
清脆帶著訝異的聲音,引得連銀滿抬頭張望。原來是一身銀紅的花姨娘,如同瞬間綻放的鮮花,在少夫人庾氏身後綻放。
花姨娘乃花喇部頭領的女兒,胡人血統,眼眸偏藍,紅唇白膚,前凸後翹,艷麗無雙。
依照花喇部風俗,出嫁後生的女兒不按父族字輩取名,由其兄長取名‘伊哲’,意為艷麗的花朵。
屋子里見禮聲不斷一片嘈雜。
「見過七姑娘,七姑娘安康。」
銀滿笑了笑︰「今天人可真是齊整啊。」
郗氏「嗯哼」一聲,端了茶似笑非笑地看著銀滿,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郗氏出自高平郗氏,嚴格的世家教育讓她最重規矩。
平日里看起來冷漠嚴肅,若不是銀滿曾經的經歷,知道祖母是外冷內熱,也會被祖母的外表蒙蔽而疏于親近。
顧不得理睬其他人,連銀滿討好地蹲身行禮︰
「祖母,孫女給您請安。」
郗氏看她沒事人一般,挑了挑眉,正要說話,銀滿卻擠進郗氏懷里︰
「祖母,滿兒好想您。」
郗氏一貫持重的臉上出現了裂縫,摟住連七娘略使勁地拍了拍︰
「你這淘氣孩子!平日里說千遍萬遍要穩重你都不听,姑娘家盡做小子事,剛吃過大虧,又出去瘋,你想讓祖母擔心死?你這壞丫頭!」
一邊數落著,一邊又拍撫著,聲音哽咽起來︰
「平日就嫌我人老話多,現在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吧?!唉,作孽啊。」
連銀滿把頭往郗氏懷里拱︰
「祖母,您打吧,責罰吧,滿兒高興。能再到您懷里撒嬌,滿兒幸福。」
幸媽媽捏了手帕按了按眼角︰
「夫人莫傷心了,七姑娘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您看,您這一數落,少夫人也禁不住了。」
幸媽媽是夫人郗氏的陪嫁大丫鬟,多年來忠心侍奉夫人,深得夫人信任。凡事有幸媽媽出面,就能代表夫人妥善處置。
「七姑娘,老奴說句您不愛听的,您太任性了。現在正該好好將養,這樣不愛惜自己,難怪夫人生氣。」
連銀滿笑道︰
「媽媽說得是。祖母愛護我,我知道的。可盧太醫說了,躺得太久身子虛,還得多走動,讓氣血日益旺盛起來。」
郗氏沒好氣地啐她︰「貪玩還要找個借口!」
「祖母,滿兒說的可是真的。滿兒也想快快康復,如果再淘氣,祖母就能罰滿兒了。」
郗氏不由笑出聲來,對兒媳婦庾氏道︰
「你看這丫頭,病一場變精了。她這是怕我罰她,拿身體未痊愈來堵我嘴呢。」
庾氏幽幽嘆氣︰「罰她不是目的,只要她明白我們這麼做是為她好就成。」
連銀滿趕緊起身︰「謝謝祖母,謝謝娘。祖母,也別罰巧香、巧靜好嗎?」。
郗氏點點她額頭︰「現在也是個能護奴婢的主了?就給你面子,下不為例。」
連銀滿看庾氏精神不太好,坐到她身邊,有些擔憂︰
「娘,您看起來沒啥精神呢。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庾氏瞪她︰「都是為你憂心,抽空了。」
「娘,滿兒多給您吹幾口氣,您就有精神了。」
「你以為娘是氣變的,有氣就成?」
「不是嗎?」。連銀滿歪著頭看著她。
庾氏不由笑了︰「就算是,現在也被放空了。」
對于這個小女兒,平日太過寵溺,養成嬌縱的性子,她實在沒辦法。
郗氏道︰「孩子沒事了,你也快些好起來吧。我知道你是過于自責,我看滿兒現在懂事不少,你就少操些心。」
庾氏應喏︰「母親說的是。我只是一想起當時她那樣子,就心悸,整晚睡不著覺。」
連銀滿眨巴著眼︰「娘,滿兒晚上陪您睡吧?這樣您想起滿兒就能看見滿兒。都是滿兒的錯,滿兒願意做給您治病的藥。」
庾氏兩眼酸澀,抬手拿手絹沾了沾眼角︰
「好啊。就怕為了照顧你,我更沒的睡。」
「娘!」
連銀滿看庾氏臉色好了很多,嬌嗔地抓住庾氏衣袖左右甩動,心里充滿了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