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的修養生息,西涼人已經忘記了戰火曾經帶來的痛苦。
而今的西涼人生活節奏適中,顯得有幾分閑適。
此刻近午時,是寶祥連記生意最紅火的時候。
臨近佛誕,連記推出的幾款以敬佛禮佛為主題的金銀首飾,甚是走俏,前來大廳選購的男男女女可謂川流不息。
看這麼個小姑娘帶著人堵在樓梯口,難免引起各種猜疑和好奇。不一會兒,大廳已經站滿了人,「嗡嗡嗡」的議論聲充斥每個人的耳膜,連記處于停滯狀態。
連朗憂慮不已︰「七娘,出了什麼事?首飾有什麼問題嗎?」。
郎賓初面無表情地看著廳內眾人,低聲問連朗︰「需要幫忙嗎?」。
連朗心中忐忑,擔心事態超出控制。
「七娘,你說話啊。」
連銀滿沒想到引來這麼多圍觀者,有些不安,听見連朗問話,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連朗擔心,不由抬手模模臉,鼓起勇氣︰
「各位叔叔嬸嬸大哥大姐,請靜一靜。謝謝!」
小姑娘這麼有禮貌,誰還好意思嘰嘰喳喳?那也太沒教養不是?
「各位,我來連家七娘,所以,大家應該明白,我不是來鬧事找麻煩的,不是來砸自家買賣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想來,很多人都听說過兩個月前在石雕鋪那邊的驚馬事故。不錯,我們主僕三人正是那場事故的當事人。我們年紀小反應慢,多虧郎少將軍出手,才讓我們主僕從必死,到現在活生生地站在這里跟大家說話。這種新生的感覺,」
連七娘聲音突然哽咽起來︰
「這種新生的感覺,能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感覺,能再侍奉在親人長輩膝下的感覺,讓我們主僕,感激不盡!」
連朗這才定下心來。
先前銀滿說要在大廳向郎少將軍當眾致謝,他是贊成的。可剛才那一幕,讓他以為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呢!
听著銀滿感慨萬千的話,想起那段時間的煎熬,不由紅了眼,悄悄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潤。
「今日,能見到恩人郎少將軍,能親自對他說一聲感謝,這是我們主僕的福氣。听說,少將軍因為救我們,擔了不是,得了‘莽夫’的罵名。這讓我們心里很難受。」
銀滿眼楮有些酸澀,抬眼看著郎賓初。
自得知郎賓初因救她們主僕擔了「莽夫」的罵名,就想著能有什麼辦法幫他正名。
作為當事人誠心感謝,借著顧客的口傳開,想來效果不錯。
又意外發現合心意的銀簪,自然對計劃實施更有利。
郎賓初此刻傻傻的,愣愣的,有些不在狀態。
他不知道,面對這種情況,該高興,還是該尷尬?
他不明白,小姑娘這是鬧的哪一出?從來沒想到小姑娘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怎麼能沒有恨沒有責怪呢?
銀滿低下頭,嘴角掛著一絲笑,又飛快地收斂︰
「莽夫?救人性命能罵他是莽夫嗎?若莽夫是這種仗義出手、當機立斷、有勇有謀的人,若莽夫是給我們生機、濟危扶困、保西涼安穩的人,我但願能多幾個這樣的莽夫。」
廳內眾人一時議論紛紛,有人甚至大叫︰
「少將軍威武!」
連銀滿含著眼淚直視著郎賓初︰
「郎大將軍和少將軍對西涼的功德,大家都是受益者,可他們從來沒有居功自傲。而今,若救人還得不了好,今後誰還敢出手救人于危難?若被救不知道感恩,又如何對得起救助自己的恩人?」
連銀滿、福靜、福香俏生生地站成一排,襝衽一禮,齊聲道︰
「奴(奴婢)謝謝郎少將軍救命大恩。」
連朗急走幾步,面對郎賓初躬身一禮︰
「連某謝謝郎少將軍對小女的救命之恩!」
連記諸人躬身齊道︰「小的們謝謝郎少將軍對姑娘的救命大恩!謝謝大將軍和少將軍對西涼百姓的守護大恩!」
盛大的場面讓人感動,很多人都受到感染,各色人等紛紛拱手︰
「我等感謝少將軍對西涼的維護,否則,哪來的安生日子。少將軍濟危扶困,我等敬服。」
郎賓初終于明白了,這是連家七姑娘為他正名啊。
有什麼比當事人站出來說話,更有說服力呢?!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縱然見過不少盛大場面,可仍然忍不住激動,聲音有些嘶啞︰
「眾位謬贊。職責所在,舉手之勞,不敢當謝。」
一把拉住連三老爺︰「連叔,七姑娘,你們別多禮,別為難我啊。」
連三老爺笑了,沉重的氣氛變得輕松。
連銀滿將銀簪捧過來︰「爹爹當面,我不敢說少將軍救我一命如再生父母。連記特產就是首飾,一點心意,請少將軍收下。」
郎賓初連連搖頭︰「不要。施恩不圖報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何況,當日雖然救了七姑娘,可也是我失手讓七姑娘受了傷,讓七姑娘受了苦,姑娘大度,我已心滿意足。」
少年英俊、熱血仗義、不貪財,這是西涼人從現在開始對郎賓初的新評價。
銀滿笑道︰「不是什麼稀罕物件,一只銀簪而已。不過花紋可是我剛剛親自塹的,一番心意。」
「哦?真的?」
連銀滿點頭,眼楮亮晶晶的,梨渦差點沒把郎賓初旋暈過去。
「那成,我就收下這份心意,免得你們又去琢磨其他的。」
接過匣子,郎賓初拿出銀簪,滿意得不得了︰
「真是不錯。這是我這些年得到的最滿意的物件,更難得的是這份心。」
廳內客人也在打量,贊嘆銀滿小小年紀,卻蘭心惠質。
連朗示意伙計,一番勸哄,廳內的人終于流動起來。
郎賓初笑呵呵地湊近銀滿︰「七妹妹,謝謝你,我一定好好珍惜這支銀簪。」
看他恢復嬉皮笑臉,說著逗趣的話,銀滿心里說不出的郁悶。
說不定,這小子根本沒把聲名什麼的看在眼里,今天這一出,不過是枉做好人。
銀滿瞪他,郎賓初笑了,白白的牙迎著日光,刺得銀滿的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