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連家安排的小禪院在靈佛寺西北,進了院子是一溜連排的六間屋子。
連朗送他們到了院門口,便去尋隋太守去了。他想知道,高宣慰使究竟是什麼來頭。
陸媽媽和幸媽媽帶了人到各屋查看一番,方前來回話。
「稟太夫人、夫人,共六間屋子,其中三間比較大,有一明一暗兩間。」
郗氏點點頭,笑道︰「雲慈大師還說這是小的禪院,那大的禪院可不得容幾百人了。」
銀滿扶著郗氏的手︰「所以,這靈佛寺是個有錢的地兒,不缺咱這幾兩銀子。」
郗氏輕拍她的小手︰「貧嘴。我們都可以少給,你卻不能,還得誠心謝謝佛祖。」
銀滿撇嘴,可終究不敢說出對佛祖不敬的話,跳過去又抓著庾氏的手︰
「娘,我跟您一間吧?」
郗氏笑道︰「還是我來安排吧。趙太姨娘就給我一間,喬姨娘、花姨娘一間,敏歌」
幸媽媽道︰「夫人跟兩位姑娘一間完全沒問題的。雖是一明一暗兩間,可供小憩的床塌有好幾個呢。」
「那好,其他的,幸枝你就安排吧。今兒起得早,大家都歇歇,一會兒再打些水梳洗一番,靜靜心,莫讓塵垢污了佛祖的眼。」
眾人應喏︰「是。」
約莫小半個時辰,小沙彌前來,請連家眾人前往觀禮。
天已蒙蒙亮,大殿前有序地站了很多信眾。
連朗與隋太守陪著一陌生的男子說著話,看見太夫人過來,便告罪一聲,迎了過來。
太夫人笑微微地點著頭,低聲詢問他︰
「那是誰?」
「就是雲慈大師說的高宣慰使,娘,您不知道,他竟然是」
有執事僧過來引位,打斷了母子的談話。
一般的信徒排列在很遠的地方,能靠前的,除了這些官員和官眷,就是連家這樣有特殊地位的商人。
浴佛之水,以都梁香為青色水,郁金香為赤色水,丘隆香為白色水,附子香為黃色水,安息香為黑色水,以灌佛頂。
「五色香湯」象征著五方力量的匯聚。
又準備了七香湯,供信眾飲用。七香湯,不過是陳皮、茯苓、甘草、肉桂等熬制而成,據說能和合陰陽,消災除疾。
「吉時到!」
敲鐘打板之後,僧眾、居士等搭衣持具,齊集大殿,按平時上殿時的次序站好。聞磬聲向上頂禮三拜。
雲慈大師低眉順目念道︰佛誕令辰,靈佛寺掌院雲慈虔爇寶香,供養本師釋迦如來大和尚,上酬慈蔭。所冀法界眾生,念念諸佛出現于世。
領眾僧到殿上,上香三拜。
又念︰一月在天,影涵眾水;一佛出世,各坐一華。白毫舒而三界明,甘露灑而四生潤。
僧值、悅眾二人,以引磬引路,執事六人隨後。二僧托香花盤行于雲慈大師前,侍者隨侍于雲慈大師身後,口誦「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前往供佛像處迎請。
雲慈大師拈香,侍者為其展具,頂禮三拜後,請出太子像,大眾口唱「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回到大殿。
大殿內鐘鼓齊鳴,梵音繞耳,迎像隊伍到達後,雲慈大師將耀眼的金身太子像安放在浴佛亭香湯盆內,鐘鼓、佛號停止。
庾氏緊跟著郗氏,又輕聲叮囑六娘七娘跟好,別落到後面。
原以為,會按照官職高低,按順序浴佛,沒想到,那高宣慰使退避一邊,含笑迎了一美艷婦人出來。
美艷婦人一身華服,顏色雖不艷麗,卻能一眼看出貴重。她看向連家方向,又轉頭對高宣慰使低語數句,高宣慰使轉向執事僧,僧人過來請太夫人︰
「太夫人德高望重,請浴佛。」
竟是要太夫人與高宣慰使及那美艷婦人並隋太守一起,第一輪浴佛。
太夫人詫異不已,欲待推卻,不想雲慈大師笑了一句︰
「眾生平等。」
連銀滿暗自撇嘴︰若真的眾生平等,自然不能分官民。可普通百姓還攔在山門外呢。
太夫人本是大家出身,也不再矯情,沖那婦人遙遙點頭,然後一起走向浴佛亭。
盆內有勺,將那五色香湯從佛像頭頂澆下,口念佛偈,又拿了小勺拿小勺舀了藥水,小口喝下,然後退向一邊。
婦人含笑︰「太夫人,一會兒說話。」
太夫人雖然不識她,卻也有禮地笑道︰
「民婦等夫人相召。」
連朗與夫人庾氏隨周縣令做了第二輪浴佛,連銀滿與姐姐上前,卻看見一少女也站了過來。
少女一身果綠,好象十分不耐煩,看見連銀滿卻睜大了眼︰
「哎,你?!」
連銀滿細看,卻是人欄市場見過的高三娘,便善意地打趣︰
「高三娘,你也來湊熱鬧?」
浴佛之後,連銀滿咂著嘴,便被高三娘拉到一邊︰
「你不是說邀我去騎馬嗎?」。
「一直有事,還沒找到空閑時間呢。我那馬棚好久沒去了,馬兒長成什麼樣也不知道,正想抽空出城遛遛。」
「出城啊?我來這麼久還沒出去過呢。什麼時候去啊?明天好不好?」
「呃,總得先知會長輩才行。對了,剛才那個是你母親嗎?她為什麼要我祖母跟她一起浴佛?」
「我娘做事,又不會同我商量,我怎麼知道呢?!想來,是令祖母看起來很慈祥?」
「才怪。你爹就是高宣慰使?」
高三娘撇嘴︰「閑差而已,爹爹都沒放在心上,平日根本不問事。唉,我都快悶死了,這邊天寒風干,受不了。」
「你母親就你一個孩子?」
「怎會?只是哥哥們要做學問,到了這里就全耽誤了。」
一個婆子過來對伺候在一邊的雙菱低語了幾句,雙菱點點頭,打斷他們談話︰
「姑娘,夫人讓您回禪院,一會兒听講經會。」
高三娘失望地撅嘴︰「我听那個會瞌睡的哦。連七娘,你快些安排,我們出城騎馬,你可不能白佔便宜。」
連銀滿無語望天︰「知道了。你母親叫你,快去吧。」
高三娘剛走了幾步,又跑回來,歪著頭瞪著銀滿︰
「你敷衍我,對不對?」
「沒有,我是誠心的。而且,作為商人之女,信用是起碼的。」
「那你都不問我住哪里,你上哪兒找我去?」
「西涼城巴掌大點地方,隨便一問就知道了。」
高三娘點點頭︰「也是。我家在城東北,一看門臉就知道。」
「好,不會讓你等久的。」
高三娘滿意地笑了︰「我叫媯莊,你呢?」
銀滿愣了愣,這才想起,她說的是她的閨名。
「我叫銀滿。」
「你是我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回頭見。」
「嗯。」
連銀滿看著歡跳著離開的高媯莊,不由笑了。好象,前世沒結交什麼朋友,沒想到,吵架佔便宜,還結交了第一個朋友。
這個朋友,會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