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好奇地問道︰「滿兒,這小姑娘是誰?看她與那高宣慰使在一處,莫非」
「她是高家三娘,閨名媯莊。」
「真的是高家姑娘?你如何與她相識的?」
「呃」
連銀滿有些不太好說,太夫人轉向福香︰
「你們日日與七姑娘在一處,定然知道,不得欺瞞。」
福香為難地看了看銀滿,最終恭敬地將那日的情況比較詳細地講述了一遍,卻將兩人斗嘴一場隱瞞了。
太夫人最重規矩,若是知道七姑娘在外如此張揚,少不得要好好學幾天規矩。
太夫人點著銀滿的額頭︰「你呀,這樣的便宜還佔?說你什麼好呢?」
福香為自家姑娘辯解︰「阿多是個能干的,姑娘眼光不錯。」
「是啊,正因為能干,才是真的佔了便宜。我看,滿兒送些錢財補償高三娘才是。」
「祖母,滿兒與高三娘因此相交,若談錢財,就太俗了些。我答應她,過幾日約她出城騎馬。她到西涼城時間短,正寂寞呢。」
說著,求救地看向庾氏,庾氏笑道︰
「滿兒這樣說,也有道理。就讓他們姑娘家自己去處理吧,說不定就此有個手帕交也難說。」
太夫人搖頭︰「算了,我們就當不知道吧,否則,這面上總覺得難堪。」
一名執事僧過來,躬聲唱喏︰
「太夫人,大雄殿半個時辰後有講經會,可要現在過去?可以先品茶用些齋果,那可是佛祖前供奉過的福果。」
太夫人點點頭︰「自然要去。」
又轉頭囑咐眾人︰「都隨我去講經會听听,對你們有好處。會給你們時間到各殿隨喜。不願走動的就回禪院,午時到客堂參加齋會便成。吩咐各院奴僕用心伺候著,莫亂走,今日寺內胡漢混雜,小心為上。」
「是。」
幸媽媽扶了太夫人,庾氏扶了另一邊,六娘銀珠扶著庾氏,其余人等安靜地隨太夫人向大雄殿走去。
連銀滿不動聲色地落在後面,悄悄地轉身,離開眾人,回轉浴佛會。
福靜福香咬著嘴唇不敢聲張,急忙趕上自家姑娘。
雲慈大師閑閑地站在浴佛亭前,低眉順目,偶爾應酬一般懶懶地念句「阿彌陀佛」,若非如此,一定會以為他站著就睡著了。
連銀滿小聲道︰「雲慈大師,你一定很無聊吧?」
雲慈大師挑眉︰「胡說,那是大不敬。貧僧是那種人嗎?」。
「可信女看你對主持法會不感興趣的樣子。」
「小姑娘,莫誣賴貧僧。唉,這本來是師兄的事,他出去快活,把這繁瑣的事扔給我,累啊」
連銀滿捂嘴,差點笑噴了。沒想到大師是個貪玩的。
「大師,信女有事相求。」
雲慈大師瞟她一眼,笑微微地道︰
「就知道你有事相求,否則不會這麼好心來陪我說話。有甚為難之事?說來听听。」
「不會耽誤大師吧?」
雲慈大師好笑地瞥她一眼︰「主持法會乃佛家大事,解疑難乃佛家善事,都是做事,談什麼耽誤?並無沖突。」
「有道理。大師果然不愧是佛門掌院,見解非同一般,讓信女茅塞頓開,對佛緣福緣又理解深刻了一些。信女昨日夢一枉死的不滿周歲的小兒在水中哭訴,如何才能讓他解月兌,也讓信女得安?」
「水中?你也在水中吧?」
連銀滿訕訕地︰「好象是吧。不過,大師你也知道,夢中的情境是虛幻而詭異的。此刻在水中,下一刻,也許就成了飛天也未必。」
雲慈大師眼含深意地看了看她︰
「以陰侵陽,你又病體未愈,不僅得做場法事,你還得連服七日安神湯,否則,必然重病。」
連銀滿駭然︰「大師唬我的吧?什麼叫病體未愈?我這傷早好了。」
「腦傷哪有這麼快痊愈的?不養個幾年,不敢說痊愈。你別告訴我,自從能離床,你就沒頭痛過?」
「呃,有過,屈指可數。不過,太醫有留藥,我會好好將養的。大師,你還沒說那個怎麼處理呢。」
「往生。」
「何意?」
「貧僧為他做場法事,念念往生咒,你再為他在佛前點盞長明燈,一則光明溫暖,二則為他引路,讓他早日輪回,月兌離苦海。」
連銀滿鼻子一酸,差點掉淚。那麼小的孩子啊,定是怕冷怕黑的。
「不知道法事要如何做?何時做?」
「今日正好。可能他也是選了日子來找你。」
「那,你不管講經會嗎?」。
雲慈大師神秘地一笑︰「又不是貧僧講。」
「需要多少錢?哦,不,要添多少香油?」
雲慈大師晃晃頭︰「小施主看著給吧。」
連銀滿想了想︰「信女明白了。信女在哪兒等?」
雲慈大師跟身邊的法堂主事說了幾句話,便對連銀滿道︰
「你且隨我來。」
銀滿跟著雲慈大師向西,穿過甬道,走進一個小院,有禪堂三間。
連銀滿叮囑福靜︰「你去跟我娘說聲,就說我在禪堂聆听大師教導,讓他們莫擔心。福香,守在院門口。」
將金銀拿了放在身上,恭敬地進了左邊的禪堂。
雲慈大師點上了幾盞燈,又焚香點燭,笑著對連七娘道︰
「這里表面上看起來是獨立的小院,其實後面有道小門,過去就是貧僧的禪堂了。」
銀滿端坐著,點了點頭︰「倒是精巧。」
雲慈大師突然神色一肅︰「連七娘」
銀滿肅然︰「是。」
「師兄有話轉告。」
銀滿匍匐在地︰「信女受教。」
「天賜良機,善自珍惜;前路坎坷,莫妄自菲薄。連七娘,你想好了怎麼做了嗎?」。
雲慈大師又是一笑︰「貧僧只是轉達,不明白這個中因由,小施主莫心慌。哦,對了,前段時間連家夫人所求護身符,也是師兄贈你。」
銀滿冷汗涔涔︰「謝謝雲慈大師,謝謝雲濟大師。」
雲慈大師微微一笑,閉了眼,手敲木魚,念起了往生咒。
大半個時辰之後,連銀滿看雲慈大師睜開了眼,便問道︰
「得添多少香油?」
雲慈大師眉頭微動︰「看施主誠心。」
銀滿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財︰「這些,可夠了?」
雲慈大師呵呵笑,如一尊彌勒佛,將百兩銀推回去︰「二十金,足矣。」
銀滿詫異︰「咦?」
雲慈大師點點頭︰「嗯,取之有道。」
又指著手邊的二十金︰
「可供三年。小施主甚是心誠,你且待香滅,便功德圓滿,往後不會再擾你。」
「謝謝大師。」
「阿彌陀佛。法會事多,貧僧就不陪小施主了。」
「大師請便。」
靜靜地看著香火一點點化成灰,連銀滿的心平靜下來。
走到院子里,雙手合十,默默祝禱︰女圭女圭,走好
忽地,全身一冷,危險感即生。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一雙冰涼的手扼住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