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漢一言不發地推開奕雄,從懷里取出銀針扎進她的穴位,從針里渡過一陣陣清涼,安撫了她體內躁動的血氣。她看著他眼里無意間流露的憤怒和悲哀,剛想問他,他兩指一點,她又睡去了。
奕惜冷冷看著二哥,心里怨怪著可又找不到話頭責怪他。肯定是他不識抬舉惹燕兒情緒過激了,剛才三哥明明說燕兒已無大礙,為何突然就吐血了,還哭得眼腫鼻子紅的。
而奕雄被奕漢突如其來的一推,他知道三弟沒有留力,如果不是自己武功底子厚,早給推個踉蹌了。他有些納悶,不過又安慰自己只是三弟過于擔心燕兒了。看著奕漢的脊背,他退到旁邊站著,默.默無語。
「五弟,你與素秋守著。」
把燕兒弄到里屋的床上,奕漢拉著奕雄往外走。
奕惜不明就里地看看突然暴躁起來的三哥,又看看昏睡的燕兒,雖然不知道緣由,但看三哥是懷了怒意,便帶著幸災樂禍的微笑瞄了二哥一眼,點點頭坐在中堂的桌邊,自顧自地品起已半涼的茶。
怎麼說都是親兄弟,不可能總胳膊肘往外拐的吧。看來三哥是要幫自己的親弟弟討個說法吧。奕惜轉.頭看看那床上只露出蒼白小臉的燕兒,嘆了口氣。
奕漢拉著奕雄直到後花園里,看左右無人才停下來。奕雄不清楚他發什麼瘋,揉著手腕,也不問話,淡然地看著面色幾分漲紅的三弟。
「你,那夜幫你解毒的姑娘可認識?」
「……」奕雄皺眉默對。
奕漢一拳實實地捶在他胸口,奕雄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雙眼一瞪,正欲責問呢奕漢已低吼出聲︰「我問你話呢!你告訴我!那天你並沒有帶燕兒出去是吧?那晚你的手下給你找的是一個鄉野村姑是吧?燕兒身上為什麼會有和你一樣的毒?你告訴皇弟我!」
奕雄愣住了,奕漢雙眼血紅,仿佛想要殺了他,可是他沒有對燕兒做什麼也不可能傷害燕兒,至于為什麼她會中毒而且和他的毒一樣,他也不清楚呀!
突然腦海里閃過一道閃電,硬生生劈在他心上。
這段時間他的內心總是莫名地彷徨紊亂,但又不知為什麼。
燕兒剛才說了一句話,她身子不干淨了,難道……按時間推算,她是元宵節當晚外出失蹤,和他受傷是同一天!
不會的!那晚他是見到那女孩兒的半邊臉的,長著痣皮膚那麼黃,不是的!那女子身上沒有她隨身帶的銀龍,也不是會武功的樣子,不是的!
奕漢看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二哥,冷冷地丟下話︰「你最好回暗衛營查清楚那晚的事情,我不管你糟蹋了誰,只要不是燕兒我就放過你!另外,我警告你,你身上的毒是解了,但你的蠱已經在解毒的同時生效了。」
「蠱?」
「連環毒,居然最後還有同命蠱,直到今早我才悟出來。那蠱除了施蠱之人,他人無藥可解,那晚救你的女孩兒,她生你生,她死你必死。你還是找出她來,護她周全吧。至于燕兒,如若你傷害她了我自會管她去留。」
「不!」奕雄第一次如此失態。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態會演變成這樣,而今該怎麼辦?
「二哥,你我本是同根生,父皇偏心也好,執拗也罷,那是父皇的事情。一直以來我敬你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惜你從小就在苦難殺戮里模爬滾打,愛戴你待你比待自己的親弟弟還好,只希望你不要讓三弟失望……今日的話我不會外傳,但請二哥盡快查明真相。」
二人再次返回竹園,奕惜仔細觀察著兩人之間若隱若現的暗流,內心竊喜。他更加肯定是三哥知道他喜歡燕兒,而二哥想霸佔著,三哥是看不慣便私下插手管了吧。
燕兒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新魚和素秋,喝了碗清粥,有了活動的氣力,便趁著夜色出去走走。反正她已習慣那幫爺們自來自去,現在,獨自清醒也好。
等養好身體,她想回利國一趟。
對于那夜的一切,她突然不願意再想再追究。那個傷害了她的人,就算殺了他又能怎麼樣,她還能恢復完璧嗎?更何況那人是誰,一絲線索都無,從何找起?生身爹娘的仇,自己報不了,自己的仇,也無從報,她發現人生真的好多無奈和悲哀……
是的。悲哀。
話說利國太子出走回宮後,皇帝陸翟生了一場重病,突然覺得人命如螻蟻,遂苦思長生極樂之法。一日,得知中書侍郎李賈府中最近有一道士出入,陸翟心中竊喜,深感此為精誠所至,機緣將到。見皇帝心系極樂,李侍郎便尋得機會給今上引薦該得道高人,以期聖寵。
陸翟初見元貞,便被其仙風道骨無上風範所深深折服,再連接幾日听其講道傳業,簡直是醍醐灌頂如夢初醒,與道長是相見恨晚。得元貞道長的幾粒仙丹,陸翟服用後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入夜夢中隱約可見雲端飄動仙羽神霞,更堅定了他跟隨修道的決心。
和元貞徹夜長談後,陸翟決定拜入元貞門下,成為元貞的同門師弟,道號元聖,一同雲游天下,修道成仙。
于是,陸翟留下一道詔書,禪位于太子陸星樊,太子登基為帝,掌管朝政;二皇子陸星賦封為康王,輔佐其兄以保利國安定;三王子陸星塵為勉王。
陸星樊就這樣突然被推到利國前沿,雖然之前也跟隨父皇一起打理過朝政的大小事宜,但猛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丟到皇位上,還是感覺幾分突兀。
但父皇已走,一切無可挽回,他只有硬著頭皮舉行了登基大典,成為一名少年帝皇。當程序繁復的登基大典結束,累得一塌糊涂的陸星樊一回寢宮就倒在皇榻上,瞪著屋頂出神。
不負責任的父皇,哦不,現在該是稱為太皇,真的不夠負責任!他只比康王年長那麼點,康王可以快活人生,他卻要負擔起國家大運。身為嫡長子,真的好無奈。從小就不得隨意,甚至所喜歡的女子,也不能娶為妃子……燕兒,你在那里呀?為什麼你那麼傻,我總歸是要回來的,你尋我作甚?現如今,我依然抽不開身,到何處去尋你?我如今被推上帝位,所作所為將更受矚目,宛如鳥雀被關進金絲籠般。你姐姐也很好,挑不出什麼不好的地方,怎麼辦?他日你若回來,只能是個妃子,你會不會生氣……
听到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他干脆閉上雙目假寐。
他現在誰都不想搭理,什麼話都不想說。
「皇上。皇上?」嫣兒輕輕地喊了幾聲,不見他回應,便示意太監們把皇上的腳扶好,蓋上錦被,然後帶著婢女出去了。
「好生伺候著,別讓皇上著涼了。」臨出門時她面無表情地叮囑侍候皇上的兩個貼身小太監德子和許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