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听著不遠處傳來的刀劍鏗鏘,心頭有股前往一觀的,這股沖動被她硬生生地壓抑下來︰盡管難得一見這皇室兩大高手的過招情形,但也不是自己能去看的,況且現在還要守護看上去變得柔弱的小王妃。
冷飛燕揉揉惺忪睡眼坐起半個身子︰「巧兒,桃兒,外邊誰在打鐵?」
打鐵?
桃兒莞爾一笑︰「王妃,是王爺和三爺在過招呢。」
「哦。」她心里嘀咕,新婚次日,又是棋局又是刀劍的,怕是精力過剩閑得慌,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怕外人看來自己冷落了堂堂靖王爺呢。
她也覺得自己貪睡了,而且明明睡得那麼足了,渾身還軟綿綿的提不起什麼氣力,這樣子也有幾分怪異,莫不是生病了?
我何時變得如此不經風雨了?
奕雄和奕漢停下來擦汗,背後響起幾聲掌聲,他們轉.頭一看,冷飛燕慵懶地斜靠在旁邊的柱子上,臉上掛著微笑,在近午的陽光下籠罩著一層朦朧的金光。
突然她腦海里閃過一道模糊的影像,那種異樣的感覺讓她的表情瞬間僵化了。
奕雄和奕漢對視一眼,疾步靠近前來。
那是不是隱隱的害怕?
我在害怕什麼?
一定是最近休息不太好,精神恍惚了。冷飛燕自嘲地模模額角。
(某魚在哼哼︰笑話,休息不好?是誰一日里已經睡了近半日?人總是在不自知的時候找理由安慰自己欺騙自己,大概是人的慣性吧。)
「怎麼了?」奕雄探出手模模她的額頭。
「無礙,大概是……睡醒了精神不太好。」她想了想突然問,「夫君,過幾日是不是要回門?」
「本來是應當回門的,但是……」奕雄心里掂量了一下,她是知道了她自己的大部分情況,當然一些地方他是不會告訴她的,而且就算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仍是沒有什麼印象,此時應該是問問而已吧。
「天朝到利國,應當很遙遠吧?」
「是。」如果沒有身孕,他應該會帶她出去權當散心,但現如今……
「但是,我想回去……」看看年老的父母親,看看自己的親人,即使記不得他們的模樣,她也希望自己能回去一趟。
這時候,吳念一路小跑進來,看看主子都在,便大聲說道︰「王爺,王妃,皇上宣二位主子進宮。」
「何事來宣?」奕雄回頭看了一眼一直不吱聲的奕漢,狐疑地問。
「卑下不太清楚,張寶公公在大廳候著呢,好像是利國來人了。」
「哦?」奕雄奕漢又對視了一眼。
「請張公公在大廳喝茶候著,本王和王妃更衣便去。」
冷飛燕心里竊喜,看來自己可以見到家人了。
回到寢室,換上正規的王妃服飾,仔細化了淡雅清新的妝容,嬌艷的紅唇不笑而彎,挑揀了精美的帶著流蘇的釵子,貼了花鈿,帶著幾分扭捏地走出門。
奕雄早就換上正裝在門外等著了,回頭見到含羞的嬌妻,微微頜首,手臂一伸將她拉過來︰「夫人好美!」
灼熱的氣流呼過她耳際,她更加羞惱了︰「你家夫人本來就美!」
她將了他一句後,突然發現自己的話不太對勁,抬頭對上他戲謔的眼神,趕緊低下頭,反過來拉著他往前走。
「夫人,方向錯了!」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讓她有捏死他的沖動,索性停下來,任著他握緊她的小手往另一邊走。
張公公佝僂著背,身體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引領著奕雄夫妻到了與內宮一牆之隔的專門接待貴賓的迎賓大殿。
里面主位上坐著的是當今天朝皇上奕絕,一身明黃的皇袍下是瘦高的身材,幾縷龍須垂在胸口,狹長的丹鳳眼正不露喜怒地盯著對面的年輕男子。
(某魚又搗亂︰話說當今天朝皇帝,即使冷飛燕也是大婚後才得知他的名諱,也是,誰敢沒事找事將老大的名諱放在嘴上。名絕,也的確是名如其人啊。想當年小小年紀身為太子的他面對宮變,頂著滅九族的陷害,愣是逃出深宮取得當時身為大將軍的舅父和左相的姨夫的支持,力挽狂瀾坐上了這個寶座。可是,高出不勝寒,誰料到最後他的結局又如何呢?)
那年輕男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一身青衫飄逸,神情露出些許急切,一只手悄悄地捻著袖腳,偶爾瞟一眼殿外。
另一邊一個錦衣華服面容與冷飛燕有幾分相似的婦人卻是殷勤地盯著外頭,一看到外邊走過來的幾個身影,騰地站起來,要不是顧及禮數,怕是早奔跑過來了吧。
冷飛燕冰涼的小手被奕雄緊緊握在寬大的手心里,她的殷切,她的緊張,她的高興,都落在他眼里。
「兒臣(臣媳)拜見父皇!」
「雄兒、燕兒,過來。」皇帝拉過他們。
那邊的年輕男子剎那間臉色變得蒼白,幾乎就要昏死過去。
她一眼都不看他,和那個男人緊緊拉著手,還自稱兒媳……不!為什麼?
另外那個婦人也愣住了,喉嚨間哽咽仿佛塞滿了棉花,出不得聲也忘了流淚,擦擦眼楮再死死盯著走向她的冷飛燕。
燕兒長大了,更俊俏了,但她的表情為何如此淡漠?難道她不認這個娘了麼?這一年里,她過得好不好?
冷飛燕感覺到兩股灼然的目光在燒灼著自己,抬頭迎上了他們的目光,略顯蒼白的臉上緩緩綻放出笑容︰「您是……娘親?」
習三娘愣了一下,這時候奕雄躬身說道︰「女婿奕雄見過母親大人!母親,燕兒前陣子頭部受了傷,一時忘記了之前的事情,所以……」
那邊的康王陸星賦倒抽了一口冷氣,失憶,那就意味著他此時在燕兒的心目中不過是陌生人而已。盡管在天朝皇帝說起燕兒已是他朝的玉燕公主和靖王爺王妃,他硬生生隱忍下原本前來帶回燕兒的話語,但心底里的思念並未因此減少,他是心思縝密的人,燕兒的失憶總感覺過于巧合。
如果她幸福,他就放手。
如果不是,他會盡一切努力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一個決定悄然在胸間落定。
自己曾經在天朝作為利國的質子多年,對天朝的情況也比較熟悉,雖無大權勢,但也自得悠哉,暗地里也有自己的一干擁泵,帶走一個人,隱居天地間,還是有能力做到的。
「娘親!」冷飛燕撲進習三娘的懷抱,眼角淚花閃爍。
「燕兒……」習三娘哽咽著,千言萬語一時全堵在喉間無法言說,只有兩行老淚。她知道了天劍山莊慘遭屠戮的那一刻,就在心底里悄悄為自己在世間的三個親人舉行了葬禮。心灰意冷,而後變得平淡至極。現如今面對著活生生的女兒,又想起那雖少踫面卻骨肉相連的二娘,不由得她不唏噓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