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走後,宋雲芝仿佛像變了個人,以往冷若冰川的臉色也有了笑容,對下人們的態度也好了許多。一個婆子送了茶水過來,她不像以前那樣不是嫌茶水熱了就是涼了,現今她什麼也不挑了,看什麼都覺得滿意,還笑吟吟地抓了桌上的點心給人吃,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頭一遭,讓送茶水的婆子受寵若驚。
宋雲芝還會早晚到魏氏房里請安,陪著她說話兒,平時她連瞧也不瞧一眼的書哥兒,這時候看著也是滿眼的可愛,還會童心大發地拿了親手用布做的小鴨子去哄他。
宋思書卻不大和她親近,一臉提防地縮在炕腳,用對著她就是不過來,宋雲芝哄了半天,才說服他爬過來拿了布鴨子,一個人在角落里玩了一小會,見宋珍芝進來,丟開小鴨子,伸開雙臂朝人撲過來,「三姐,抱……三姐,抱。」
宋珍芝把他抱在懷里,在他臉上啄了一口,惹得他笑咯咯地笑個不停,看來他很喜歡,哪里知道是被人吃了豆腐。宋珍芝貼著他另一邊小臉蛋,親了一下,又指著站在一旁臉上陰晴變化的宋雲芝說,「這是大姐姐,去大姐姐那里好不好?大姐姐會做小鴨子,還會做布老虎,會做好多玩意兒。」
宋思書卻是怯生生地縮在宋珍芝的懷里,睜圓了眼楮看著人。
宋雲芝笑著探了頭過去,「你怎麼不認得大姐了?」
宋思書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她,仿佛不認識似的。
宋雲芝不死心,伸出手來去拉他的小手,「你不認得大姐了,大姐好傷心吶,你看哦這小鴨子是大姐一針一線縫的,縫了好幾天才縫好的,熬得眼楮都紅了,你要是不喜歡小鴨子,大姐可以給你做小老虎小……」
她的手一下子被宋思書丟開了,宋雲芝的耐心一下子降到了極點,臉色鐵青地捏著帕子,手里的帕子被她絞得不成樣子,突然掀了簾子跑出去了。
看宋雲芝的臉色,一定是被小弟氣得不輕,她平時不和宋思書親近,不逗著他玩兒,連看都很少看他,小弟當然是不願意和她親近,有些認生。小弟還小,什麼都不懂,可是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還是知道的。
宋珍芝見人氣跑了,把宋思書放回到炕上,讓他自個玩兒,飛快地追了出去,只見宋雲芝用帕子捂著口鼻,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閨房,「砰」的一聲,大力把房門關上了。
宋珍芝走到窗戶邊,同人說話,「小弟還是小孩子,他也是無心,你怎麼同他計較?」
「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當外人。」一個人影竄過來,兩手一伸「啪」的關上了窗戶,差點把宋珍芝的頭夾到。
宋珍芝只好隔著窗楞,往里面喊話,「沒有人把你當外人,在我們的心里你是我們的大姐,你也是小弟的大姐,只不過他還小不懂事,你平時又很少和他說話兒哄著他玩,他難免會對你疏遠了些。」
「這麼說來,還是我的不是了。」宋雲芝氣呼呼地反問道。
「姐姐難道是這般小氣之人,為了這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往後你多和家人走動,多哄哄小弟,他自然就知道你是誰了,哪還會不認得你,我們是親姐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宋珍芝在外面勸。
屋里面沒有了聲音,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條縫,又沒有全部打開,宋珍芝便推了門進去,只見宋雲芝坐在臨窗的小凳子上,紅了眼圈。窗台下的一盆四君子之一的白色菊花開得旺盛,映襯得她的臉色紅潤,肌膚白皙。
自從宋珍芝保守了關于大阿哥的秘密,姐妹倆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宋珍芝看著桌上放著的針線簍子,里面堆了些花花綠綠的碎布條還有一些棉花,看得出來送給宋思書的小鴨子,就是用這些碎布條做的,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不過宋思書是小男孩,已經兩歲了,看起來他不喜歡那些小布藝玩偶,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小子們玩的東西,比如木馬、陀螺。每回看到宋思源在院子里打陀螺,他就會興奮地舞著手,邊拍掌邊叫,可是一個勁頭十足的小粉絲,不過他還小,打不動陀螺,只能飽一飽眼福而已。
宋珍芝想到一樣東西,「上回刮大台風,小弟的小木馬被風吹跑了,不如我們做一個木馬給他,可好?想來他一定會喜歡。」
宋雲芝朝她看過來,抿嘴道,「他真的會喜歡嗎?」。
宋珍芝點點頭。
宋雲芝便歡喜起來,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抿著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著。兩人去廚房邊上放著的柴火堆里,找了木柴和一把菜刀,依照馬的形狀,敲敲打打起來。
這種活計宋思源最拿手了,跟嚴師傅學了武藝過後,也過來幫忙,到了天將黑的時候,一匹比原來的小馬大上許多的木馬就做好了。木馬被宋珍芝用毛筆蘸了顏料,涂得五顏六色的很是喜慶和可愛。
宋珍芝牽著宋思書出來看大姐送給他的禮物,宋思書很喜歡,一掙月兌人的懷抱就上前抱住了木馬的大腿,看得院子里的人哈哈笑起來。
宋珍芝又指著宋雲芝,哄著他讓他叫人,叫「大姐姐」,宋思書脆生生喊了兩聲,就騎他的大木馬去了。
時值金秋,棗兒紅了鴨梨黃了,正是收獲的大好季節,今天風調雨順是個豐年,糧食獲得了大豐收,連帶著瓜果金絲小棗和鴨梨也是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街上一下子多了很多賣瓜果的人,挑著擔兒走街串巷地高聲吆喝,「賣鴨梨咧,賣鴨梨咧,新鮮的鴨梨,又香又甜的鴨梨羅……」
宋珍芝和貝殼剛提了兩大布包,從自然坊送了胭脂水粉出來,走到街上,到處都是賣鴨梨小棗的,黃橙橙的鴨梨堆滿了籮筐,金絲小棗紅彤彤的,看著甚是喜人。
雖然賣鴨梨的人的吆喝聲,一聲大過一聲,不過他們的生意並不好,河間的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會有一兩棵鴨梨樹棗樹,今天又是個豐年,光是自家樹上結的果子就夠一家人吃的,更別說花錢去買,即便是物美價廉的瓜果,那也是舍不得的。
「唉,果賤傷農啊。」看到這樣的場景,宋珍芝在心里嘆息,還沒回過神來,卻被一個小男孩拉住了衣角,「小姑娘,買一筐鴨梨吧,我家樹上打的,又大又甜的鴨梨,不信,你可以嘗一嘗。」說著,就飛快地從籃子里挑了一個模樣兒最好看鴨梨,用衣袖子一抹,笑嘻嘻地遞了上來。
「這……」宋珍芝看著他烏黑的袖子,有些為難,他灰頭灰臉的,身上的衣裳應該是很久沒有換了,還散發出一股異味,宋珍芝嗅覺靈敏,便後退了兩步。
小男孩見她穿了一身天藍色的新衣裳,梳著整齊的麻花辮,頭上戴了一朵漂亮的絹花,又揚著可愛的笑臉,襯得人好不齊整,就連她旁邊跟著的丫鬟,也是穿著光鮮的料子,
一看就是能買得起鴨梨的人家,而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這才會挎了籃子嬉皮笑臉地纏上來。
宋珍芝見他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紀,就出來賣梨,心里一酸,準備問他鴨梨怎麼賣。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嘶叫聲由遠處而來,有人大聲地喊,「快讓一讓,快讓一讓。」
貝殼忙拉了姑娘往街道邊避讓。
三四個人騎著高頭大馬朝她們這邊急馳過來,路邊的行人紛紛避讓。一籃子鴨梨被馬踢翻了,黃黃的鴨梨滾了一地,到處都是,又被後面的馬蹄踩得稀巴爛。
小男孩哭喊著撲過去,「我的鴨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