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二十五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作者 ︰ 傅含紫Yuki

蜀國平樂三年四月十五,蜀國二皇子離開的消息傳遍整個大陸,本因忌憚丁香而蟄伏回汶江北岸的北燕國再度蠢蠢欲動。

蜀國剛剛復國未久,戰爭才剛止息,根基尚未穩固,征召入伍的新兵尚未經過戰爭的磨練,而起初追隨丁香的二十萬精銳蜀軍在無數輪的戰役中已只剩下十二萬。更無奈的是,當年荒廢的土地上新開墾的農作物收成不佳,尚未有足夠的糧食儲備,百姓們自給自足都尚且困難,況論充當軍餉?

而北燕國的三十萬鐵蹄,便在這樣的窘境下,橫渡汶江而來。

五月十六日,斥候將燕軍來犯的消息傳至風息城。經過一輪商討之後,謝卿塵授命四朝元老薛慕白為顧命大臣,代理國事,又從戶部征調了五萬匹戰馬、三萬石糧草,遂與沐元青、孟希白、陸辰楓一同趕赴前線。

「對方是馮玉昆的弟弟,馮玉昭?」

大軍扎營時,各位將領聚集在帳篷內商討軍情,沐元青沉吟著,微微蹙起了眉。

孟希白點了點頭,沉聲道︰「此人雖是馮玉昆的同母胞弟,但謀略和身手,都比他兄長勝出數倍。此人當年大戰鮮戎人曾立下大功,在燕軍中聲望極高,被燕帝冊封‘柱國大將軍’。此次他們率領三十萬鐵甲,橫跨汶江,而我軍只能湊足十萬大軍,並且糧草匱乏……目前局勢,對我們極不樂觀,必須速戰速決,絕不可打長久拖延戰,否則糧草耗盡,我軍必敗。」

沐元青蹙緊了眉宇,凝神觀察著桌上的羊皮地圖,大腦飛速運轉,在地圖上尋找著突破口。

忽地,她眼神一亮,抬手朝某一處指去——

同一時間,謝卿塵的手指也點上了那個位置。

二人對視一眼,均心有靈犀地笑了起來。

沐元青目光雪亮如劍,望著大帳之中一名軍人,沉容道︰「李皓元,明日,請你率五千名士兵繞過西流河,阻擊敵方的糧草部隊。此舉並非真能夠搶奪敵方的糧草,但至少可以吸引敵軍的注意力,為我們的大軍主力布陣贏取時間。我知道這個任務格外凶險,我會派出五千名輕甲精銳給你,請你利用熟悉的地形對敵方展開游擊,切記︰萬萬不可戀戰,我不允許任何一名蜀軍白白犧牲,你們都是我們獲勝的重要力量。」

一身戎裝的軍人出列道︰「是,姑娘」

沐元青點了點頭,又望著另一名軍人道︰「虞子溪,你率領一千名弓弩手,掩護李將軍的大軍撤退,同樣不可戀戰,目的達成後立即撤退,可明白?」

又一名軍人頷首應道︰「是,屬下明白」

「郭烈,」沐元青看著另一名虯須胡子的將領,凝聲道︰「請你率三萬大軍,列鐵甲方陣,在敵人中伏後堵住敵方的退路。切記,這是極為重要的任務,即使壘起尸牆,也定要將敵軍封鎖在千洞崖之內」

虯須胡子的將領沉重地點頭道︰「是,姑娘」

沐元青滿意地頷首道︰「好大軍歇息一夜,明日加急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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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一,兩軍在汶江分流梨汀河畔遭遇。

此日,日色陰沉,天空中亂雲飛舞,烈風嘶嘯,大地上黑甲沉沉,旌旗招展,鼓號連綿。

對峙的兩軍以嚴密的陣法徐徐推進,兩千名盾牌兵護衛在最前排,弓箭手緊隨其後,層層環圍住謝卿塵、沐元青、孟希白、陸辰楓等人。

鼓聲息止,沐元青沉目望著對面那個一身黑甲的年輕將軍,揚聲道︰「馮玉昭,你兄長正是死在我手下,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速速投降,我可以饒你一命,並善待你的屬下。」

馮玉昭冷笑道︰「我知道是你這妖女害死我兄長,今日,即便不為皇命,光是為兄長報仇這個理由,也足夠我殺你一萬次區區十萬老弱殘兵,竟敢口出狂言,讓我三十萬大軍投降?簡直荒天下之大謬我今日倒要會會你這個蜀國‘女戰神’,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說罷,揮手令盾牌兵退開,打馬而上。

馮玉昭的武器是三節棍,十八般兵器中,三節棍是專克制長劍之物。沐元青鎮定地將青冥劍交給一旁的明旋,隨手從一名士兵手里取過一桿紅纓槍,高喝一聲,打馬沖了上去。

「叮」——清銳的兵刃交擊聲中,二位將領手中的寒鐵兵器迸出一串刺目的火星,手臂皆是一麻。

沐元青五指運力,槍尖迅速一挑,封死了馮玉昭的攻勢,旋即手腕翻起,槍花一抖,寒泓似的槍尖瞬間便刺破了馮玉昭的衣領。

馮玉昭面色大怒,撤回三節棍,凌然疾旋,將三節棍舞得如一道無隙可破的密網,朝著沐元青面門罩了下來

真的無隙可破麼?沐元青眼底逸出一絲冷笑,馭馬疾退,手腕一振,長槍擲出,恰恰從那舞成一個圓環的三節棍環中心疾刺而入,險險便要刺中馮玉昭的雙目

馮玉昭大驚失色,驀然仰倒,長槍堪堪擦著他的眉宇擲出,鏗的一聲,插入他身後的草地上。

而那把三節棍早已月兌手,沐元青將頭微微一偏,避過那三節棍的勁風,旋即五指一扣,便將他的武器牢牢握入了掌中。

看著頭盔跌落、發髻散亂的將軍,沐元青微微一笑,道了一聲︰「接著」便將三節棍拋給了他。

馮玉昭面黑如墨,重新戴上頭盔,打馬返回了自己的軍中。

沐元青亦拾起地上的長槍,打馬而回。

她將那桿紅纓槍拋給那名士兵,又從明旋手中拿回她的青冥劍,眉梢一挑,望著對面的敵軍主帥,微含譏誚地問︰「馮將軍,承讓了」

馮玉昭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他的火氣也已不能用憤怒來比喻了。他驀然大喝一聲,喝令︰「放箭」

頓時,箭矢如雨,裂空而來。前排的蜀軍登時架起盾牌,格擋住那密集如蝗的箭雨。然而,仍是有後排的弓箭手、騎兵,被箭矢射中,哀呼斃命者,不計其數。

蜀軍的箭雨接踵而至,然而,這些弓弩手的箭矢似乎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大的威力,一輪的箭雨過後,燕軍所傷無幾,馮玉昭心中大喜,揮手命先鋒騎兵全速沖殺。

沐元青的兵卒似乎果真是一批老弱殘兵,在對方幾番沖殺下,便陣法大亂。左翼潰散,右翼敗走,中軍一片混亂。

沐元青面色終于變了一變,先前狂傲的態度登時煙消雲散,高喝一聲︰「撤」便率先率領將士們潰逃而去。

馮玉昭沒有想到勝利來得這般容易,即要下令追殺,這時,參將霍光在旁勸道︰「將軍,他們敗得如此容易,小心有詐。」

馮玉昭猶豫了一下,然而觀察著他們混亂不堪的陣型,頓時無謂地輕笑起來︰「若是使詐,必當嚴陣而退,方有反敗為勝之機。而他們陣容如此混亂,仿佛喪家之犬一般,何成氣候」

言罷,也不顧霍光的勸阻,便率領大軍全速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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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軍追襲著蜀軍,不知不覺奔入一片深山之間,前方道路越來越窄,並且這山谷的地勢極為奇特——兩座山壁之上,有無數黑漆漆的洞穴,仿佛荒禽猛獸漆黑的眼楮,凶惡地瞪視著闖入者,目中透出嗜血的光芒。

馮玉昭心道不妙,方要下令撤軍,這時,就听後方傳來一陣震天的喊殺聲,人馬披甲的蜀軍精銳部隊沖殺而來,列起嚴謹的鐵甲方陣,將燕軍的退路牢牢堵死。

這時,沐元青清厲的聲音從崖上一處洞穴內傳出,女子站在洞口邊上,一手握弓,一手搭箭在弦,箭頭冷冷指住了燕軍主帥馮玉昭。

「馮玉昭,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已無退路,若是此刻繳械投降,我尚可放你和你身後這些追隨你多年的無辜將士們一條生路。但若你冥頑不靈,莫怪我手下無情」

馮玉昭望著那個凌厲逼人的女子,微微冷笑著,一字一句、宣誓般道︰「我大燕國的將士,誓死不降」

他身後那些黑甲軍隊亦齊聲應和,整齊的聲音沖霄裂雲︰「誓死不降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北軍素來強悍,這些軍人們眼中閃動著悍不畏死的狂熱光芒。仿佛戰爭對于他們而言,只是一場殺戮游戲,無論勝負,只要參與這場生死相搏的游戲之中,都是他們最大的幸事。

這,就是那些發祥于塞北草原的游牧民族的鐵血精神嗎?

沐元青怔怔想著,握著弓箭的手不知不覺地放了下來。

震天裂地的喊殺聲湮沒了整座山谷,兵戈交擊時的錚鳴之聲、兵刃刺入骨肉的刮骨聲、肢體破碎的沉鈍聲、以及燕軍被當作箭靶子射成肉泥倒下時不甘的淒厲嘶叫,響徹山谷。

沐元青有些悵然地閉上了眼,墨家的精神和她的使命在她心中狼奔豕突地激烈掙扎著,作為三軍主帥的她,忽然感到有些厭倦,不想再參與這場戰事。

三十萬燕軍最終被殲滅十之七八,副將呂德全護衛重傷的馮玉昭沖出包圍,一徑向北逃去。

孟希白率領大軍追殺而去,又殲敵三萬有余,最終馮玉昭仍是在不到百名的燕軍護衛下渡江而去。

孟希白恨恨跺了跺腳,然而汶江之北是北燕國國界,有重兵駐守,卻是再也不敢貿然追擊了。

此次大戰,蜀國大獲全勝,以十萬蜀軍破北方強悍的鐵騎三十萬,沐元青「女戰神」之名傳遍整個大陸,令燕軍望風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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