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二十八 歸鄉非得意,但貴情義彰(下)

作者 ︰ 傅含紫Yuki

機關鳶到達西昌國都金藏城外的官道,已是一日之後。

乘著黎明的天色,沐元青將機關鳶藏在官道旁的叢林中,隨即迅速奔至城樓下。趁著天色昏昧,飛出袖中絹帶,系上城垛垛口,身形幾個彈縱,便躍入了城中。

西昌是異族人建立的國度。金藏城中建築群都是整整齊齊的的長方形,頂部呈一圓弧狀收束為尖錐形,房舍密密排列,道路縱橫交錯,極為工整。

此時尚是黎明,道路上並沒有幾個行人。沐元青先找了間旅店投宿,對方雖听不懂中原話,但只要有銀子,沒有什麼事是不好辦的。

駕駛了一日一夜的機關鳶,確是有些乏了。但沐元青是個懂得嚴格約束自己的人,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听得外面人聲漸漸喧雜起來,她連忙握起青冥劍,邁出門去。

她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四下探尋,在心中默記著路徑。由于這城中的道路都是縱橫向,記住路徑、策劃逃生路線並不難。

一直到了黃昏時分,她終于在城東北角探查到了天牢的所在。

她微微握緊了長劍,目光一沉,似乎已在心中制定出了營救的方案。

奔波了一日,未食未飲,她在天牢附近找了家酒館,酒館的老板見沐元青付了十足的銀兩,也就客客氣氣地將這城中最好、最有特色的酒菜悉數端上了。

這些酒菜都是她在中原從未吃過的,且款款精致美味,可是沐元青卻是食不知味,腦中只是一遍遍溫故著營救計劃中的每一處細節,生怕稍有不慎,便滿盤盡輸。

好容易等到了夜晚。沐元青從酒館中站起身,持劍而出。

月之十七,月明如鏡。要想在這樣的月色下隱藏行跡委實不易,但她若是沒這個本事,她也就不是沐元青了。

天牢門口站著兩名看守的侍衛,沐元青無聲無息地繞至一名侍衛身後,猛地一記手刀,將他擊暈。另一名侍衛听到動靜,連忙回過頭,卻被沐元青迅速捂住了嘴,又是一掌錘上了他的後頸,那侍衛腦袋一沉,便倒了下去。

沐元青再扶這兩名昏迷的侍衛站起,讓他們的身體靠在身後的石牆上,做出這兩名侍衛偷懶打瞌睡的假象。

她旋即拔下簪子,鑽開鎖孔,弄了半晌,牢獄的石門終于轟然敞開。

牢門之內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四壁每隔十步遠便有一座燭台,整條甬道內燈燭通明,每隔五步便立著兩名看守的侍衛。

她小心地從懷中取出一截迷香,將之點燃,旋即飛快摒住呼吸。

迷煙漸漸彌散到整座甬道之內,這些侍衛本就多數在打著瞌睡,一聞到這煙氣,登時一個個被煙霧催眠,昏倒在地。

沐元青疾步穿過甬道。甬道盡頭,是一間巨大的牢房。牢房內的獄卒察覺到了動靜,驀地厲喝道︰「什麼人」

沐元青也不答話,身形疾躍,手腕翻轉,一個擒拿手,便將那獄卒制住。其余數十名獄卒驚慌地大喊道︰「來人啊有人劫獄啦」

然而門外的侍衛早已全數昏迷,甬道甚是狹長,任是他們喊破了嗓子,聲音也無法傳出牢獄的石門。

幾十名獄卒頓時揮刀而上,卻被沐元青三拳兩腿,便輕易地絆倒。

她從桌上拿起一條鐵鏈,彈手一甩,那鐵鏈便纏上了牢獄內部的大門。沐元青再扣起鐵索,將這些獄卒們統統鎖在了牢門之內。

獄頭驚慌地掏出鎖匙,就要過去開鎖,卻被沐元青飛身奪過了那把鑰匙,攥入掌心。

那些獄卒一見逃生無望,頓時慌了神,有幾個甚至給沐元青跪下磕頭,苦聲哀求道︰「姑娘,請饒了我吧我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三歲……」

沐元青根本沒耐性听他們說下去,一把拽起獄頭的衣領,將他提起,冷冷喝道︰「你們皇後在何處?快帶我去」

那獄頭早已嚇得全身酸軟、牙關打顫,看見這女子透著殺氣的眼神,慌忙連連點著頭,便引沐元青朝牢獄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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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牢獄內一片昏暗,陰冷潮濕,所謂的天牢,環境也並不比一般鄉野村鎮中的牢房舒適多少。

那個高傲矜持的長公主,這些日子,竟是住在這種地方嗎?

沐元青心中一陣悵然,跟隨那獄走了一陣,終于在牢房盡頭看見了一身囚衣的女子。

杜非實在是個很有潔癖的女人。即使此刻處境狼狽、性命堪虞,她的長發依舊梳理得一絲不亂,破敗的囚衣穿在她身上,依然顯得那般整潔、那般月兌俗。

她此刻正背靠鐵欄睡著,睡夢中她的面容依然是高貴的、矜漠的,從內而外都透著與生俱來的、公主才有的清貴之氣。

沐元青小心地輕喚道︰「華翎公主?華翎公主?」一向雷厲風行的女子甚至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似乎怕驚擾到這位睡美人。

然而,杜非睡眠極淺,剎那間便睜開了一雙清明似水的眸子,看著前來營救自己的女子,微微一怔︰「是你?」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輕輕蹙起了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冒險?這天牢就在禁衛營邊上,若是被他們發現,我們都得死」

沐元青搖了搖頭,沉聲道︰「公主,我理不得那麼多了。您和杜皇叔對我曾有大恩,你們汶夏國對我蜀國亦有大恩。知恩不報枉為人,我怎可置您于危難而不顧?」

杜非眸子里波光微微一顫,頓時沉默了下去。

「鑰匙呢?」沐元青喝問身旁被自己制服的獄頭。

那獄頭牙關打顫︰「姑娘,沒、沒有鑰匙……」

沐元青神色一冷,將長劍橫上他的咽喉,喝道︰「還不拿出來」

那獄頭頓時嚇得全身一顫,跪了下去,連連叩頭︰「姑娘,娘娘這扇牢門的鑰匙被皇上親自掌管著,我們真的是沒有啊」

沐元青沉默了一瞬,握緊了手中的青冥劍。青冥劍乃天下不世出的名劍,沐元青驀地凝聚真氣注于長劍,縱空一劈,那鐵欄門的鎖鏈登時斷裂。

杜非拍了拍褲上的稻草,站起身看著她,目中有懇切的光︰「沐姑娘,能否也一起帶走傅大哥?」

「傅太傅?」沐元青此時才想起這個人,微微詫異地問,「他是汶夏國人?」

杜非點了點頭,「他是我汶夏國柱國大將軍傅長英的獨子,名叫傅知韻,自小入宮伴讀,與我也算親梅竹馬……是我負了他的情意。此次遠嫁西昌,他不放心我,便隨我同來,因他學識廣博,被皇……被賀蘭攸冊封為太傅。」

「我與傅大哥僅有神交心許,而絕無半分苟且行徑。可賀蘭攸卻一直認定我們有染……一個月前,我誕下皇子,賀蘭攸卻說這孩子是我與傅大哥通奸所生,將我的孩子活活烹死」說到這里,杜非那天然淡漠的聲音里透出無法掩飾的痛心與憤怒,淚水盈盈而落,「那是他的孩子啊是他的孩子他居然……居然連自己的親兒子也不放過」

沐元青心中一陣苦澀,驀然伸出雙臂,將她抱住。

杜非在她懷中哽咽著,深深呼吸,良久後,情緒終于逐漸平復。

沐元青沉聲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去救出傅太傅」

杜非夢拭干眼角殘淚,輕輕點了點頭。

傅知韻的牢房在大牢的另一頭,看來那暴君要生生分隔這對有情人,讓他們至死不能相見。

沐元青一劍斬斷了牢門鎖鏈,將傅知韻喚醒。

傅長英是位驍勇善戰的武將,而他的兒子卻似乎毫無半點武藝,相貌清俊秀雅,滿身書卷之氣,看去文弱而優柔。

傅知韻一睜眼,便看見了他夢寐中深愛的女子,登時站起身,驚喜地握住她的手︰「顏兒,我不是在做夢吧?」

杜非默默流著淚,搖了搖頭。傅知韻緩緩抬起手,輕輕觸上她的臉——他的動作那樣輕柔而小心,仿佛生怕觸碎了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當手心觸踫到女子溫熱細膩的肌膚時,他臉上掠過一陣欣慰,卻又伴雜著一絲絕望,輕嘆道︰「我知道了……原來,我們都死了,所以我現在才能模到你……」

沐元青橫目瞪了他一眼,卻沒時間跟他解釋太多,拉著他與杜非的手,便朝外走去,「沒時間了,我們快走有話離開這里再說」

「姑娘」傅書生卻驀然頓住腳步,看著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彬彬有禮地作了個揖,「您是閻王殿下派來抓我們的鬼卒嗎?請問是黑無常姑娘,還是白無常姑娘?」

沐元青幾乎被他氣死,冷冷橫了他一眼,心中暗罵︰又是個書呆子。天下的讀書人都是這麼蠢的嗎?為什麼她總是撞上這種書呆子。難怪杜非寧願苦等丁香那麼多年,也不願嫁給他了。

傅書生卻仿佛終于恍然大悟,點頭道︰「嗯,姑娘你穿著白衣,應該是白無常姑娘了……」他說著,又轉頭四顧道,「那麼,請問黑無常呢?怎麼沒看見他?他是位公子,還是也是個姑娘?」

沐元青心中的怒火一拱一拱的,若不是礙于杜非的面子,真是恨不得立刻點上他的啞穴。

就見杜非狠狠屈指,給了他一個暴栗,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子無奈地嗔道︰「傅大哥,你還在做夢呢?我們還活著」

「啊?」傅書生長大了嘴,瞪著眼楮看了看杜非,又看了看沐元青,半晌,終于恍然︰「哦,原來姑娘你是來救我們的」

沐元青極其無語地長出一口氣,轉身領著二人便向牢門奔去,怎料傅書生居然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下的處境,還從容不迫地對她再度欠身行禮道︰「多謝姑娘您的救命大恩,此生此世,知韻即使結草餃環、做牛做馬……」

他還未說完,杜非已猛地拉住他,朝牢門奔去︰「這些感恩的話,還是等我們逃出去後再慢慢說吧」

沐元青懶得理會那個書呆子,徑自取出攥在手心的鑰匙,打開了拴在牢門上的鎖鏈,鐵索咯 一聲開啟,沐元青拉著杜非與傅書生奔出牢門,再將那鐵鏈鎖上,也不理會里面那一幫獄卒的苦苦哀求,便將鑰匙遠遠扔出了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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