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二十九 一朝摧玉樹,生死殊飄忽

作者 ︰ 傅含紫Yuki

三人乘著夜色一路疾奔,奔至城樓下時,天色已微微泛青。

城門緊閉,沐元青正打算躍上城樓以絹帶將杜非和傅知韻一一拉上來,就見漆黑的天幕忽然被火光照得通紅,橐橐的靴聲迅速逼近,寧靜的黑夜被一片刀槍劍戟徹底撕破。

從這腳步聲分辨,來者至少有數千之眾

沐元青神色一冷,橫劍在前,將杜非二人護在身後。

「這位姐姐,」只見黑壓壓的軍隊之後,一個鮮衣玉面的少年施施然站了出來,嫣紅的唇畔含著一絲陰邪的淺笑,聲音說不盡的嫵媚優雅,「你要闖入朕的天牢,帶走朕的女人和朕的奸夫,朕不怪你。但你至少應該先和朕說一聲吧?這可是朕的地盤,你這樣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帶人,讓朕這一國之君如何自處呀?」

沐元青冷冷瞪著這個面相妖異的少年,長劍錚然出鞘,同時左袖中絹帶飛出,擊向城樓上彎弓對向三人的守城兵,白色的絹帶凌厲如劍,劍氣飛瀉中,城樓上的數十名守城兵盡數哀呼著墜落城樓。

沐元青一面持劍防備著身前無可計數的敵人,一面帶著杜非和傅知韻緩步後退,腳用力後踢,城門轟然而開。

她輕聲道︰「公主,你和傅太傅先行離開,馬車就在城門外百步遠的官道左邊的樹林里藏著,里面有我買下的車夫,等你們坐上馬車,他會將你們帶去安全的地方。」

杜非顫聲道︰「那麼你……」

沐元青急切地催促道︰「我不會有事。你們倆都不會武功,在這里只會拖累于我快走」

賀蘭攸顯然看穿了沐元青的意圖,揮手喝令道︰「放箭不能放走一個活人離開」

漫天箭雨轟然而落,沐元青身形飛縱,袖袂揮舞,將流矢飛箭阻擋在外,回頭厲喝︰「快走快走啊」

杜非含淚望著沐元青孤身奮戰的身影,終于搖了搖頭,拉著傅知韻轉身朝城門外疾奔而去。

「不能讓他們跑了快追將這妖女給我朕射成刺蝟」賀蘭攸指揮著軍隊,促聲急催。

沐元青目光凜若閃電,白色的身影霍然騰空而起,挾著無邊劍氣,怒斬而下

賀蘭攸面色一驚,忙趨身疾退,腳下步伐輕靈,這十七歲的少年暴君武功竟是不弱

這時,軍隊層層推移,已將她包圍在中心,沐元青最後望了一眼晨曦漸露的黛青色天幕下,那對攜手而去的有情人,不禁有些欣慰地嘆出一口氣。

從此,山高水闊,他們可以任意翱翔于山水間,開始他們新的人生,續寫他們的傳奇。從此,再沒有任何責任、身份、皇權的枷鎖能夠束縛他們,重獲新生的他們,終于能得自由了……

如此,她也無憾了。

白衣女子揮縱長劍,淡青色的劍氣凌厲肆虐,宛如洪波倒瀉,無數西昌國的軍人血濺當場,卻有更多的軍人涌了上來。

無數箭矢、利劍、長矛、刀戟朝她攻來,女子白衣濺血,目光血紅,身姿狂勇,仿佛一頭被逼到絕處的母獅子。

她隨手奪過一支長矛,右手持劍,左手持矛,借著長矛之力飛縱而起,雙腿連踢,數十名包抄她的軍人再度倒下。

然而,她的肩頭又已中了一枚利箭。

鮮血汩汩而落,但她已麻木得感覺不到疼痛了。

她腦子里,只是不斷地浮出臨別前謝卿塵在她耳畔吐出的那句話︰

「我等你回來。」

——卿塵,卿塵,我答應過你……一定活著回來見你

女子咬住拂面的散發,面容淒厲,發了瘋般,全身殺氣激蕩,劍氣如洪濤般卷起,縱橫捭闔,橫掃八方

賀蘭攸在旁看得呆了︰這個女子……太可怕了。

莫非……她就是傳說中那位蜀國的女戰神?

面對數千名剽悍的軍隊,激戰數個時辰,她的身上已中了數十處刀傷箭傷,盡管有天蠶軟甲護身,卻也無法保住她的四肢。甚至,她的脖頸都已中箭,雖未傷及大動脈,卻已令她鮮血狂涌。

可是,心中仍有一個強烈的願念在支撐著她的行動——

活下去。因為我答應過你……要活著回去見你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她就依靠這樣一個頑強的執念,在數千軍隊的包抄下,從凌晨一直奮戰到黃昏。此時的賀蘭攸早已驚得呆了,他調遣了更多禁軍來,低聲囑咐了一句什麼。

當沐元青的身姿再度騰起之時,忽有數十名禁軍中的高手飛縱而起昏昧的天幕下,仿佛有數道縱橫密布的微漠銀光閃動,沐元青還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一張巨大的秘銀織成的網已從四面八方罩了下來

沐元青奮力掙扎著,那張網卻纏得她越來越緊。她揮劍急劈,那張秘銀織成的網卻分毫未傷。

這時,那位妖異的少年帝王徐徐走了過來,清脆的掌聲響起,少年甜甜地笑道︰「沐姐姐好功夫,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呢,不愧是威震大陸的女戰神。」

沐元青被秘銀網纏得動憚不得,她冷冷地看著這個一身邪氣的少年,一聲不吭。

少年帝王驀地傾,一把拽起她的長發,在她耳邊陰沉地低聲問︰「你究竟將朕的女人和那個奸夫送到哪里去了」

沐元青冷冷地一笑,回視著他陰森的目光,臉上毫無懼意,一字一字、切齒地說︰「怎麼?你的女人?你連自己的孩子都生生烹死,你這樣的人,不配為君,更不配做她丈夫你有什麼資格說她是你的女人?」

「賤人」少年臉上笑容漸漸隱去,神色變得陰毒而幽怨,他猛地拽著沐元青的頭發,將她的臉拎起,再狠狠摜向地面

沐元青只覺得自己的腦顱轟然一聲巨響,淋灕的血花在她額前開謝,她瞬間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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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而陰冷的地牢中,燭光明滅不定,映照著女子血肉模糊的蒼白臉頰。

一桶冷水兜頭澆下,將因過度嚴刑而陷入昏迷的女子澆醒。女子緩緩睜開眼,抬起犀利的眸子,冷冷地看著面前那位少年暴君。

那個十七歲的少年帝王一身艷紅色衣袍,面容俊艷中透著妖異,看似天真一派的眸子里有地獄般的幽火隱隱躍動。

連續七天七夜的刑法,各種刑具相繼而上,早已將她折磨得沒有人形。謝卿塵贈與她的天蠶軟甲已被這少年奪走,經過那些酷烈的刑罰,她此刻全身上下的肌膚已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然而,令這少年帝王氣憤的是,那些尋常男人都經受不住的刑具,這個女子只是咬緊了牙,默默承受,一聲不吭,只是用她那驕傲而倔強的目光,冷冷瞪視著自己。

此刻,賀蘭攸終于完全失去了耐性,一把扯起沐元青凌亂的長發,將唇貼在她耳畔,森冷地一字字問道︰「你快告訴朕,他們究竟去了哪里?」他語音忽然詭異地轉柔,在她耳畔輕輕吐氣,「這麼大好一個美人,有多少好男人在等著你回蜀國呢,何必為了一個毫無干系的女人,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沐元青冷笑一聲,驀地一口吐沫啐在少年妖艷的臉上。

賀蘭攸終于大怒,拎起她的長發,狠狠朝著石壁撞去,一下、又一下……

然而,那個女子只是蹙緊了眉,咬著牙,倔強地冷眼回視著他。眼中依然流露出那種高傲的、公主般的笑意。

這種眼神讓賀蘭攸莫名地有種挫敗感。他猛然撕裂她的衣衫,狠狠地一口在她鎖骨上咬了下去

那一口力量極大,幾乎要將她的血肉生生咬斷

然而,那個女子依然一聲不吭。

賀蘭攸只覺得心中的怒氣快要將胸臆漲裂,他一分分撕扯著她破碎的衣衫,似是在這極致的凌虐中尋求著快感。

沐元青動彈不得,口中卻冷冷喝道︰「你再如何折磨我都沒有關系,但是——你如果敢玷污我的身體,我就立刻咬舌自盡我若死了,謝歡塵定會屠盡你西昌國人、將你這狗皇帝碎尸萬段」

「哈哈」賀蘭攸驀然大笑起來,輕輕捏住她的下顎,柔柔地笑道,「你男人現在去了北燕國,和那位慕容九公主花前月下去了,你以為他還顧得上你?就算他回蜀國了,你以為他真有能耐動得了朕?」

「呵呵,」沐元青淡淡一笑,目光明亮,盈滿了對那個男子的信任,她篤信地、一字一句、仿如箴言般說道,「他會回來的。也一定會為我報仇」

她的神色那樣堅定,那樣決絕,讓賀蘭攸莫名的一陣心驚。那一刻,他竟然真的相信了她這句信誓旦旦的言辭。

然而,更深的憤怒和不平衡的情緒在他心中狼奔豕突,他怫然轉身,冷冷丟下一句,「給我挑斷她的手筋腳筋我看她還怎麼握劍、怎麼舉弓」

「是」那獄卒應了一聲,便要動刑。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足聲飛快地奔了進來。來者是名帶刀侍衛,似乎有急事稟奏,也顧不得行禮,直接貼在賀蘭攸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賀蘭攸面色大變,蹙眉道︰「北燕國?他們和蜀國不是死敵嗎?他們要這個女人做什麼?」

那侍衛搖頭道︰「屬下不知。但是北燕國的使者發話說,我們若是不交出沐元青,他們便發兵六十萬,揮師西進……」

「……」賀蘭攸頓時沉默下去。他轉過頭望著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眼中交替掠過驚詫、憤怒、怨毒……終究全部平息下去,只剩下一片烏沉沉的陰霾。

他輕嘆一聲,喝令行刑的獄卒,「慢著別動她」

雖隔得遠,沐元青仍然依稀听見了二人的談話。北燕國……北燕國為何要拿自己?是為了替馮玉昆和馮玉昭兄弟報仇嗎?還是拿她要挾丁香和卿塵?

然而,傷痛累累的身體已容不得她細想下去。四肢百骸極度的疼痛再度襲涌而來,她驀然昏迷了過去。

西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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