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四十一 及此北望君,相思淚成行(下)

作者 ︰ 傅含紫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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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弘燁此刻命頃一刻。反倒毫不慌亂地笑了起來。

沐元青手腕一沉,劍鋒在他脖頸上割出一道血痕。沐元青咬著牙,冷冷道︰「若不想你今日命喪于此的話,就快把我的孩子交出來」

豈料,十三歲的慕容弘燁卻是面不改色,微微冷笑,墨如點漆的眼里透出一種不羈的野性,淡淡地說,「慕容鮮卑人,豈會受人挾制?沐姑姑,如果小佷怕死的話,今日豈敢來這里與你們相談?」

沐元青面色一變,眼前不由浮現出這些年來,死于她手中的那些北燕軍人們悍不畏死、剛毅而瘋狂的眼神。

便在二人僵持之際,丁香忽地笑了起來,笑容依舊溫文如玉,桃花眼中泛著瀲灩秋水,頰邊笑渦隱現,「很可惜,朕也從不是個會受人挾制的人。兒子沒了,可以再生。何況兒子我們還沒養過,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但是北燕太子只有一個,你父皇養了你十三年,拿一個北燕皇帝養了十三年的太子,換我們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呵,這筆賬,劃得來。」

他語音幽涼而淡定,仿佛不是在談論自己親生兒子的生殺予奪,而是在商談著一筆再普通不過的交易。

沐元青心中頓時一寒。然而畢竟是多年夫妻,心中默契非同一般,看著他如此優雅從容的笑意,她反而明白了他的用意……

慕容弘燁不答話,只是含笑看著對面這個只年長自己十歲的「謝叔叔」。

二人溫然含笑的表情下,似乎有看不見的激流暗涌、鋒芒潛藏。

沐元青凝視著這個十三歲少年的眼楮,心中一陣冰涼。

這時,丁香再度開口了,依舊是那樣優雅溫文的笑意,頰邊那對笑渦無比柔和,然而齒縫間迸出的三個字卻是極其冰冷︰「殺了他。」

沐元青目光微微一顫,手中青冥劍卻不敢挪動寸毫。

慕容弘燁亦是含笑看著沐元青,臉上毫無懼意。

丁香笑渦更深,語聲淡定溫和,「青兒,殺了他。」

沐元青眼中有潛流激烈地掙扎著,握劍的手隱隱顫抖。

便在這氣氛凝滯到冰點之際,北燕國的十三太子驀地鼓起掌來,贊嘆道。「謝叔叔好定力,兒子命懸一線,還能如此談笑風生」

沐元青面色一驚,就見慕容弘燁將食指和拇指含在唇邊,猛力一吹,清脆的口哨聲頓時響起——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不遠處的高塔上,一個襁褓之嬰被一根發絲般縴細的絲線吊起,高懸在虛空中。

那絲線是那樣縴細單薄,那襁褓之嬰懸掛在十余丈高的塔上,搖搖欲墜。

「重華」沐元青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激涌的情緒,月兌口驚呼,聲音都顫抖起來。

丁香一向處變不驚的淡定笑容終于有些抽搐,面色發白,衣袖下唯一的左手無聲地緊緊攥起,頰邊那對笑渦此刻顯得如此僵硬而虛假,他顫抖的神色徹底暴露了他心中對這個兒子的在意和關愛。

慕容弘燁盯著他看了許久後,嘴角輕揚,拂開沐元青那柄早已握不穩的青冥劍,微笑著起身,欠身道︰「既然謝叔叔舍不得殺小佷。那麼小佷就先行一步了。」

言罷,在一聲輕狂的大笑聲中,北燕國的十三太子揚長而去。

在他邁出大殿的一剎那,對面高塔上那個襁褓之嬰被迅速拽回塔中,月兌離了命懸一線的危機。

丁香緩步上前,用唯一的手拉起了他妻子的手,用力地握住,輕聲道︰「我們走。」

沐元青回過頭來,只見自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此刻面容蒼白,喘息急促,甚至握著她的手都滲出微微的汗來。

沐元青咬了咬唇,沒有再說什麼,便隨他一通離開了這座噩夢般的城守府。

丁香牽著沐元青的手快步走出城守府後,一徑疾奔,行至一條巷尾處,驀地轉身,緊緊抱住了她。他用冰冷而顫抖的手,將她的臉深深埋入自己的胸口——這個動作,仿佛並不是給予她安慰,而是從她這里汲取溫暖和慰藉……

沐元青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的樣子,她只是含淚緊緊地抱住了他。

蜀國的帝後在敵國這條不知名的巷子里擁抱了良久,用彼此的體溫給予對方慰藉。

久久後,沐元青有些失神地喃喃道︰「那個人……真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嗎?」。

丁香的喘息已經平復,听見這話後,他苦笑起來︰「他很像一個人。」

沐元青下意識地問︰「誰?」

丁香自嘲地苦笑起來︰「十三歲時的我。」

沐元青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問︰「丁香,你將來……將來真的決定把我們的女兒嫁給他嗎?」。

丁香沉默了片刻,忽地苦笑起來,「有一種辦法可以不必。就只怕……你不肯。」

沐元青怔怔地問︰「什麼辦法?」

丁香目中陡然迸出一絲凌厲的鋒芒,一字字地說︰「就是在二十年內,滅了灕楚國、汶夏國,統一汶江以南分裂了五百年的南朝。如此,我們才有條件與北燕國談判,逼迫他們放回重華。」

沐元青全身一震,沉默許久後,她囁嚅道︰「可是,汶夏國是我們的盟國……」

丁香微微冷笑起來︰「杜皇叔已死,汶夏國與我們蜀國早已再無盟友關系……」他頓了頓,低頭看著他的妻子,眼里浮起一個悲涼的笑,「青兒,你是舍不得他嗎?」。

他沒有說明那個「他」是何人,但沐元青只是黯然垂下了眸子,低聲道,「那麼……你可否,不殺他?」

丁香苦笑了一聲︰「青兒,你不是說你很了解他嗎?我不想騙你。楚青沅在那個皇位上坐了十八年,從他有了記憶以來他就是楚國的皇帝,他是楚國皇室唯一的血脈……你覺得,以他的性格,會作為一個亡國奴生活下去嗎?」。

沐元青被他擁住的手臂驀然一顫。微微發涼。丁香低頭看著妻子慌亂的眼神,眸中笑容益發淒哀,他苦笑著嘆息︰「你是寧願犧牲我們的兒子,也不願傷了他……」

沐元青目光顫動,只是緊緊擁住了他,仿佛為了說服自己一般,一遍又一遍,喃喃道︰「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丁香苦笑著,幾乎笑出了淚,剎那間只覺得滿心疲憊,什麼也不想說。只是無力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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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藏城後,蜀國的帝後在金藏城的皇宮里一夜相擁無眠。翌日清晨,丁香一早便宣布,將賀蘭攸綁去皇城外的風岩廣場上,凌遲處死,為他的皇後報仇。

沐元青听到這個消息後震驚了半晌。她想她是明白丁香的用意的。丁香如此做,純粹是為了泄憤——為了他此刻被北燕人挾持的兒子,發泄心中的憋郁和憤怒

丁香不由分說地牽著沐元青的手來到風岩廣場,沐元青面色發白地看著他,勸道︰「丁香,賀蘭氏畢竟統治了西昌國幾百年。你這樣做,不怕激起民憤嗎?」。

丁香臉上那對笑渦顯得有些陰沉,目光森冷,「我就怕,將他凌遲還不足以威懾這些異族刁民」

沐元青蹙眉道︰「丁香,你一定要這樣嗎?」。

丁香臉上那對笑渦益發扭曲,目光隱隱瘋狂。他擁住了他的妻子,唇貼在她耳畔,輕聲道︰「青兒,你盡管看便是。」

九月十七日正午,風岩廣場上圍堵了上萬名金藏城的居民和蜀軍將士。

西昌國是個各族混居的國家,這里的民族多達三十多個。而西昌國同時又是整個大陸最具有包容性的國度,無論漢人、草原人還是西域人,都能夠一視同仁。這是西昌國立國以來遺留下的傳統。

賀蘭攸雖生性暴虐、昏庸無道,然而卻是西昌國先帝僅存的唯一血脈。西昌國軍民雖懼怕這個帝王,同時又敬慕著他父親冠與他的這個姓氏。

而此日,這個剛剛顛覆了西昌王朝的蜀帝,便在他的萬千臣民面前,要將這個西昌國的舊主凌遲處死。

丁香一向是個冷靜自制的人,這麼多年來,沐元青還是初次見他如此沖動、如此瘋狂,仿佛著了魔一般——為了他的兒子。

風岩廣場本是西昌國民間用以舉辦祭祀活動的神聖之地,然而此刻,暗雕螭龍的漆金大柱上,卻捆綁著他們舊日的主人。

賀蘭攸早已被拷打得奄奄一息,此刻滿面血污,衣衫襤褸。長發散亂,全然不似一國之君,倒像一個路旁最邋遢、卑賤的乞丐。

金藏城的百姓眼中都流露出不忍之色,投降于蜀軍的原西昌國的軍人望著這位新主人的眼中都透出隱隱的憤恨。

然而丁香全不在意,深寂的眸子里掠過一絲瘋狂的快意,冷冷命令道︰「行刑」

「哈哈哈哈」那個滿面血垢的少年暴君驀然笑了起來,望著這位滅了他國家的蜀帝,眼中有瘋狂的光,「謝歡塵,世人稱朕為一代暴君,但今日看來,君之暴虐獨斷不下于朕」他一字一句,宛如詛咒一般說道,「朕之今日,便是君之明日」

他這句話讓沐元青心頭一緊,驀然按住了丁香的手臂。然而丁香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發令︰「行刑將他給我千刀萬剮,皮肉切得越薄、越多,朕越是重重有賞」

剎那間,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剝離聲、筋絡斷裂聲以及人的刮骨聲交替響起。沐元青只覺得全身發麻,耳膜欲裂。

丁香用冰冷的左臂抱著她。那一刻,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變得好陌生……

她伏在他臂間,身子發顫,一遍遍地說︰「丁香,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然而,那個男人只是用唯一的左手輕輕撫模著她柔軟的長發,臉上掛著溫潤而飄忽的笑意,頰邊那兩個笑渦卻顯得那般僵硬。

沐元青听著那些連續不斷的、仿佛永無止境的、令人心怵的、噩夢般的聲音,只覺得那一刀刀都仿佛是剜在她的心上……她不是在心疼那個變態的少年皇帝,她只是在心疼丁香,她害怕他從此會一點點變得讓她更加陌生,她怕她會從此失去他……

她全身打著顫,面色越來越蒼白,在極度的憂懼和惶恐中,她終于失去了知覺。

察覺到懷中女子停止了動作,帝王驀然一驚,看著懷里的發妻,聲音驀然一顫,「青兒?」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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