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四十六 此情已自成追憶,十一年前夢一場

作者 ︰ 傅含紫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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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卿塵的悉心調理下。十日之後,沐元青的眼楮已朦朦朧朧能看得見一些影子了。

然而,當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丁香的時候,那個最在意她的男子,卻並無她想象中那般的狂喜。

他甚至仿佛沒有听見自己的話般的沉默著,直到她再度重復了一遍,那個男子只是微微一驚,旋即柔聲道,「那就好……青兒,你要好好的……」

說罷,緊緊地擁住了她。

他擁得那樣的緊、那樣的用力,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仿佛整個世界他只剩下了自己。除此外,一無所有……

沐元青心中一陣震動,抱緊了他,喃喃地問,「丁香……你母後呢?都十幾天了,她回來了嗎?」。

然而,帝王沒有答話,只是有些顫抖地說,「青兒,我好冷……抱緊我」

沐元青心中頓時浮起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然而。她什麼也沒多問,因為她知道丁香此刻這樣失態,已是情緒極端失控。

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抱緊了他,用自己的體溫給這個顫抖的男人予溫暖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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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三的夜晚,原本歌舞升平、安樂祥和的楚都玉皋城出現了一樁驚人的命案。

這樁命案並未及時被京城的捕快發現。直到翌日清晨,他們巡查街頭的時候,才在人頭聳動的文樞廣場,看見一位穿著普通、臉上布滿可怖刀痕的盲女人,吊死在他們用以祭祀的九龍擎天銅柱上。

由于這文樞廣場是為楚國子民敬賴的神聖之地,這樁命案頓時在半日之間轟動了整個帝都。

捕快們將死者的尸體從九龍銅柱上吊下,然而,下面卻有人認出了這個女子的身份——

此人,正是三十年前、蜀國的空碧公主,如今蜀帝謝歡塵的親生母親,謝芷冰。

這個消息很快傳入了崇光宮,傳進楚青沅的耳朵里。

楚青沅听到這個消息時,神色微微一震,旋即很快平復下來,墨如點漆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微微的譏誚。

「陛下」京兆尹孫泉晟焦急地問道,「如今謝歡塵的母親無緣無故死在我們楚都,還死在萬人矚目的文樞廣場,這事若是被謝歡塵知道了,他必會向我們興兵報復還請陛下想個萬全之策啊」

楚青沅卻是微微冷笑,「他要來便來,朕難道還會怕了他?我楚國與蜀國七年未興戰事,莫非你們這些做將軍的,都怯戰了不成?」

孫泉晟苦笑道。「可是,這分明是有人嫁禍陛下啊」

「朕知道,」楚青沅唇邊冷笑更甚,漆黑的眸子深處隱隱現出一絲刀刻般的冷光,「他**既然如此用心良苦,為了助兒子成就霸業,不惜獻出自己生命……朕,何不如成全她?」

「陛下……」孫泉晟頓時一驚,「您是說……吊死空碧公主的……」

「是她自己設的計。」楚青沅飄忽地一笑,一字一句,鏗鏘如鐵,「不過,她雖一心想成就他兒子的霸業,可也太小看了我楚青沅……這場逐鹿之爭,究竟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呢」他的聲音驀然冷如玄冰,狹長的丹鳳眼微眯成一條縫,「謝歡塵,七年未與你交手,朕也想看看,你今日究竟能耐如何?」

孫泉晟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那麼,陛下的意思是……」

「朕成全她」楚青沅有些妖異的臉上浮出一絲涼薄的笑意,「將她的尸體原樣吊在九龍擎天銅柱上,吊上七天七夜,讓全城的人都看到讓這消息傳到謝歡塵耳朵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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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六的清晨,蜀帝從太學府召回了自己正在上課的小女兒。

謝無憂有些詫異地看著父親,揚了揚好看的眉毛,嘟著嘴問,「父皇今日不要無憂讀書了嗎?是不是父皇終于想通了,覺得小孩子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枯燥的學習中,應該趁著大好的光陰,好好地吃、好好地玩?」

丁香卻第一次在女兒面前收斂了笑意,嚴肅地看著她,「無憂,你母後剛剛回宮,如今身子不好,眼又盲了……她很多年不見你,十分想念你,所以,這陣子你多陪陪你母後、照顧你母後,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好不好?」

謝無憂點了點頭,滿面悲壯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聲地承諾︰「父皇請放心將母後交給無憂吧無憂一定好好照顧她、侍奉她,以盡女兒的孝道」

看著她如此小大人般的模樣,丁香仍舊笑不出來,只是模了模她的頭。「無憂乖……記得答應父皇的,寸步不要離開你母後身旁。」

謝無憂的眼珠子卻滴溜溜地一轉,嫣然笑道,「父皇是不是最近國事繁忙,怕母後為父皇擔憂,不想讓她操心國事,所以讓無憂天天纏著她啊?」

「……」丁香頓時一怔,似未想到她小小年紀,心智已如此敏銳。

然而他只是不露聲色地笑了笑,模著女兒柔軟的長發,「無憂真聰明。無憂既然知道了,更要好好陪著母後,別讓她為國事操心,也別讓她到處打听國事,知不知道?」

「嗯」謝無憂鄭重地點頭,學著朝中大臣的口吻,極具氣勢地跪下叩首道,「是,女兒謹遵父皇諭旨」

言罷,便一蹦一跳地去長寧殿找她母後撒嬌了。

丁香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牽起一個不知是喜是憂的淡笑︰

這孩子,如此機敏聰慧,日後是福是禍。尚是未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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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日子里,謝無憂便真的謹遵著她對父親的承諾,每日寸步不離地纏著她的母後。

沐元青起初尚覺得欣慰,每日疼寵地陪她戲耍、听她吹笛、哄她入睡,可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後,眼見謝無憂每日寸步不離地守著自己,她心中終于莫名地感到了恐慌。

無憂如此乖巧,她本應該高興才是。可女兒對她過分粘纏的態度、日日推卻太學府的學業陪著她,以及丁香有些異樣的言行舉止,都讓她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起來。

終于,第四日。她再也坐不住了,哄女兒午睡之後,便命宮中侍衛去召孟希白入宮。

在安寧殿的大廳里,蜀國的女主人擯退了所有下人,獨自召見了這位昔年曾親密無間的戰友。

多年未見這位中宮娘娘,軍人的神色有些震動。然而他未表露一絲一毫,只是恭謹地跪在她面前,神色肅穆如鐵。

蜀國的皇後無神的眼楮靜靜地望著他,淡淡地問,「希白,你從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軍人仿佛猜到她要問什麼,深深地垂下了臉,聲音有些發澀,「是。」

「那麼,」沐元青沉聲問道,「你告訴我,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軍人身子微微一震,沒有回答。

沐元青的聲音更沉,「空碧公主……究竟出了什麼事?」

軍人全身一顫,未想到她竟猜到了……

然而,他依舊不敢坦白,只是低聲答道,「外面沒有什麼大事。空碧公主還未回來,可能是路上耽擱了……娘娘請不必擔心。」

「希白,」沐元青聲音驀然冰冷,鏗地一聲,抽出一柄短匕,在孟希白還未來得及阻止之前,已將鋒利的匕刃對準了自己的眼楮。

「娘娘」孟希白的聲音終于顫抖起來。

沐元青微微冷笑著,臉上滿是深切的失望,「孟將軍,我要听實話。你騙不了我。你若再說半字謊言,欺我、瞞我……我這雙眼楮既然被陛下和你們欺瞞至此,不要也罷」

「娘娘……」孟希白的呼吸驀然急促起來,他深深呼吸了幾次,終于苦笑著道。「娘娘猜得不錯……空碧公主已經死了。」

沐元青面色一變,就听他又低聲說道,「空碧公主,是死在玉皋城的文樞廣場……被楚青沅吊死在九龍擎天銅柱上。」

沐元青身子一個踉蹌,幾乎立足不穩。

軍人連忙將她扶住,嘆道,「娘娘,空碧公主是陛下的生母,她為楚青沅害死,這場戰事是無可避免了求娘娘還是為了陛下、為了公主保重鳳體,切莫再為此事操心了」

沐元青卻是不住搖頭,顫聲道,「不會的……小沅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做的」

軍人苦笑不已,「如今鐵錚錚的事實擺在眼前,娘娘還不願相信嗎?」。

沐元青自嘲地一笑,「是的……你們都是明眼人,卻沒有我這個瞎子了解他」

軍人神色一慟,驀然跪下,哀求道,「娘娘恕希白多嘴一句︰陛下這些年對娘娘如何,娘娘心知肚明。楚青沅即使是娘娘故識,他也是敵國的皇帝……娘娘怎忍心……怎忍心為了那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陛下」

這句話觸中了她的痛處,沐元青全身陡地一顫。

沉默良久,她終究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行了,本宮自會斟酌。你先退下吧。」

軍人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俯首道︰「娘娘,希白方才的話,還請娘娘好好想想。切莫再做出如七年前一般令自己與陛下悔恨遺憾的事。」

語畢,再不復言,轉身而去。

沐元青怔怔立在那里,全身顫抖著,喘息久久無法平甫。

終于,她听到內殿有了動靜,似乎無憂快要醒了。她失去神色的眸子驀然一動,仿佛終于立定了某個決意一般,迅速杵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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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火再度降臨這片大陸的前夕,蜀國的女主人再次孤身離開了這個屬于她的國度。

當蜀帝听聞這個消息後,驀然咳出一大口血。

他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個淒苦而自嘲的笑意,曾經似水桃花般的眸子里隱隱透著絕望……

然而,只是一瞬的思索後,他心中驀然清明,急速召來了駐守京畿的驃騎大將軍孟希白。

軍人來到他面前時,就見蜀帝冰冷的目光隔空透下,帝王漆黑的眸子里燃燒著憤怒而壓抑的火焰,咬著牙一字字問,「是你告訴她的?」

軍人也不辯解,只是低低應道,「是。」

丁香冷笑著說,「朕千方百計封鎖消息,就是不願她攪入這一場戰局中,而你竟敢違抗朕的旨意」

軍人一言不發,只是抿唇垂下了雙眸。

丁香驀然抽出他腰間的佩劍,霜鋒抵上他的胸膛,一字字說,「念惜你多年的功勞,朕給你辯解的機會。」

然而,軍人只是黯然搖頭道︰「是臣的罪過,臣無言辯解。」

他這樣的態度更加激起了帝王心中的怒意,丁香手腕一沉,一劍刺了進去

鐵血的軍人咬著牙,生生受了他這一劍。

劍尖從胸口而入,深入血肉,狂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半個身子。然而軍人未吭一聲,一行鮮紅的血跡沿著他嘴角滴落,卻並未奪去他的性命。

——因為在一劍貫胸的那一剎,帝王手中的劍尖驀然偏移了半寸,避開了他的心髒。

察覺到這一點,軍人驚愕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陛下,「陛下,您……您為何不殺臣?」

丁香有些疲憊地牽了牽唇角,一字字、低聲說,「因為,你效忠的人不是朕……」他的唇邊閃過一絲微微的譏誚,「因為你效忠的,是你的中宮娘娘」

言罷,再不置一詞,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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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原本正在崇光宮的書房處理政務、迎備戰事的楚帝,意外地從禁軍統領楊玄易口中听到一個消息。

「陛下,有個盲女人在安德門外跪了三日三夜,執意要見陛下。我們的人打發她走,但那個女人武功很強,無論如何也轟不走。她也不傷我們的人,只是跪在那里,執意要見陛下。」

楚青沅此時正被繁重的政務和戰報攪得心煩意亂,聞言也不抬頭,依舊埋首書案前,滿臉不耐地說,「她要跪,就讓她繼續跪著。」

楊玄易遲疑道︰「可是,那個女人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楚青沅一邊批復公文,一邊淡淡地說,「那就等她餓暈過去後,把她抬走……」

楊玄易應了一聲,便轉身欲走。

然而臨去時,他仿佛想起了什麼,又回過身來,小心翼翼地稟道,「對了,那女人說,陛下若是知道了她的名字,一定會見她。」

楚青沅心不在焉地隨口問,「她叫什麼名字?」

「她說,她叫‘阿青’……」

帝王握筆的手頓時震顫起來,一直煩躁不耐的臉色驀然一凝,狹長的鳳眼中光華流轉,似乎有種極其激烈的情緒在他眼底翻騰……

他霍地長身而起,在楊玄易還未反應過來之前,疾步向安德門奔了去。

楊玄易忙起身跟上,不解地看著帝王如此反常的舉止,心中充滿了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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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安德門前,一路飛奔的帝王腳步反而慢了下來。

隔著皇城的大門,他遙遙地看著那個沉容跪在地上的女子身影,眼色復雜。

他揮手阻止了一眾侍衛的跪安,阻止了他身後楊玄易的跟隨,只是放緩了腳步,一步步走向那個女子,腳步輕得沒有絲毫聲音。

隔了七載的光陰,二十九歲的楚帝終于又見到了他夢寐中的女子。

七年未見,她依舊眉眼清麗,膚色白皙,青絲如緞,韶秀絕倫。

七年的光陰未在她的臉上留下絲毫痕跡,甚至她那貞靜而執著的神情,還如十一年前、十八歲的他初見她時一般……

彼時的她,也是個十八歲的少女。而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老了,那個男人也老了。唯有她,竟還和七年前一樣,甚至如他初見她時一樣。仿佛她本就是雪山上的仙子,從不屬于這個五濁惡世……

帝王良久地望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女子察覺到周圍變得有些不同尋常的靜謐,頓時抬起雙眸,透過模糊的視覺,依稀看到前面站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那人的身影靜靜的,修長而單薄,甚至有些蕭瑟。

那一刻,這個敏銳的女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她動了動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杵著盲拐,撐起身子,欲向前走去。

然而三日三夜的長跪,已讓她的膝蓋僵硬而麻木,她才剛支撐起身,腳下便驀然一軟,踉蹌欲倒。

那一刻,遠在數十步外的楚帝驀地疾掠而出,在她倒地之前,傾身抱住了她。

那一剎那,楚青沅的腦中幾乎一片空白,他只是下意識地、發自本能地,將這個女子攬入了懷中。

沐元青聞著他身上那依稀熟悉的氣息,喃喃地問,「小沅,是你嗎?」。

然而,帝王只是抿緊了唇,沒有回答她。

沐元青的手下意識地一寸寸抬起,卻在將要觸及他臉的那一刻,仿佛顧忌著什麼,驀然懸在了空中。

然而,掌心一熱,帝王已握起她的手,一寸寸挪向自己的臉。

沐元青下意識地一掙,沒有掙月兌,便由著楚青沅握住她的手,牽引著她,緩緩撫過他尖瘦的下頷、薄削的唇、高挺的鼻、狹長的鳳眼、微鎖的眉……

那一刻,十一年的光陰剎那如逝水倒流,那個清澈如泉的少年聲音飄入她耳中,在深寂的時空中漾起一圈圈回聲︰

「姑娘,我叫沅青,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

沐元青的手微微顫抖起來,黯寂空洞的眸子里漾起了水光。

便在這一剎那,她感覺自己撫在他雙眼處的手指一片潮濕。那個男子干涸多年的眼里終于有了淚意。

淚水一顆顆滑落,濡濕了她的手掌。

沐元青的手僵凝住,帝王卻驀地牽起她的手,將一個冰冷的吻,印上了她的掌心……

沐元青身子一震,飛快地抽回了手。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而對方也只是沉默不語。

良久後,她終于深深吸了口氣,極力平靜著聲音,道明自己此番的來意,「小沅,你實話告訴我……空碧公主,不是你殺的,對嗎?」。

帝王沉默了片刻,聲音清淡地說,「是我殺的,我為何要否認?」

「不……」沐元青攥緊他的衣袖,急切地說,「你不會殺她的,你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誰……你說過,要和他來一場公平的對決……何況你們簽訂了《梨汀河合議》……你跟他都是守信之人,你不會殺死他**的……是不是」

楚青沅不語,只是微微側開了頭。

沐元青的情緒卻越發激動起來,推搡著他的肩,「小沅你從不會騙我的你告訴我實話你為何一定要背負這個罪名,一定要逼他跟你爭斗得至死方休啊」

「阿青……」楚青沅一把將她緊緊抱住,輕聲道,「你隨我回宮……回宮後,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言罷,也不待她抗議,便驀地橫抱起她,朝宮內走去。

沐元青驀然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掙月兌,「小沅,你……」

「呵……」楚青沅苦笑道,「阿青,你忘了嗎?我從不會勉強你的……」他的笑聲里忽地帶上了一抹自嘲,「何況,如今的我,也沒有能力對你做出什麼……你在怕什麼呢?」

他最後的話刺痛了她。沐元青有些心疼地攥緊了他的衣袖,將臉輕輕貼上他冰冷的錦繡龍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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