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信?」顧長平不答反問,「薛世叔何等為人,他的女兒如何會做如此荒誕之事。且你大姐姐忠勤伯夫人,生前賢良德淑,美名遠播,她的妹妹自也不會錯的。」
其實顧長平之前,听到眾人口中所說的薛銘,已經信以為真。可今日一看,似乎與傳言相左。她舉手投足之間,皆屬大家風範,斷不會有那嬌蠻小女作風。
薛銘前世父親林致遠乃是三朝元老,也曾位極首輔又是太子太傅,那是何等為人。可身為其長女的自己,也曾因不滿婚事欲與當朝太子李瑾之私奔逃婚。若非林閣老及時發現,率領眾人跪倒在其面前,恐她此刻已鑄成大錯。
思及前塵,又听得顧長平此番言論。薛銘不由紅了臉頰,微微垂了頭,欠了欠身,「多謝世子信賴。」
顧長平嘴角微微揚起,「何必如此客氣。」眼波流轉之間,似又想到什麼,便又道。「下月榮國公大婚,你可要去參加?」
榮國公大婚五個字,如平地起雷一般,震的薛銘頭暈目眩。訝異抬頭看向顧長平,「誰?大婚?」
顧長平見她這樣的舉動,自然是十分疑惑。略略皺了皺眉頭,盯著她帶了幾絲慌亂的眼楮道,「榮國公殷熙平。」
時過三載,他又要娶親了嗎?薛銘不知為何自己心中會略有不適之感,又十分擔憂這所娶之人是否妥帖,能夠善待她留下稚子。一時間思緒萬千,竟忘了去回答顧長平的話。
顧長平凝眉,看著她慌亂之色。素聞殷熙平俊秀風流,與素有第一美男之稱的李瑾之齊名,頗受女子歡迎。難不成?顧長平看著薛銘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榮國公于蜀地戍邊三載,于我略有交情,他請我去參加婚宴,並欲于席間切磋武藝。不知,薛姑娘可有雅興去觀賞?」
薛銘見顧長平目光中已有揣度之意,知自己略有失態,忙整理情緒,露出一副歡喜神情。「若家中接了請帖,必是要去的。素聞世子功夫了得,榮國公也是一介武痴,二位切磋,定是精彩絕倫。若能有此殊榮觀賞,銘兒當真是求之不得呢。」
顧長平笑笑,謙虛幾句。二人行至回廊盡頭之時,便要各分東西。顧長平對著薛銘略一拱手,「顧某目送姑娘離去吧。」
「這怎麼好?還是世子先走吧。」薛銘略顯驚訝,顧長平乃是出身侯府,又听得他好武不好文,竟不知,是這般禮數周全,溫和謙讓。
顧長平堅持之下,薛銘也不好推月兌。只屈膝行了一禮,便領著碧雲轉身離去。
顧長平站在回廊之下,听的耳邊蟬鳴鳥叫,眸光漸漸深沉。轉身離去時,低頭對身後顧全道,「去查一查,薛二姑娘私奔之事是真是假。」
「是。」顧全應聲,匆匆回頭瞥了一眼薛銘遠去背影。心道,這位未來主母,恐是犯了世子忌諱。
薛銘一直惦記著殷熙平繼娶之事,少不得要去母親處問個清楚。晚膳後,母女二人促膝交談。薛夫人听的女兒今日與顧長平見過面,自是著急,想要問個究竟。
兩人隔著一張黃梨木瓖大理石小炕幾坐下,薛夫人望著遞了盛著消食茶的白瓷小茶盅給薛銘。好奇問道,「今日,與顧侯世子見面如何?」
薛銘接了茶碗,輕輕啞了一口。隨口答著,「世子儀表堂堂,溫和有禮,自是極好的。」說著又挑眸看向母親,「娘,下個月榮國公要大婚嗎?」。
「嗯。」薛夫人點頭,「昨日才剛收到了請帖。你怎突然問起這個?」
「今日顧世子說,他要在婚宴之上與榮國公切磋武藝,請女兒到時觀賞。」薛銘回答的漫不經心,吹著茶碗中的消食湯。
薛夫人卻是听得眉飛色舞,眼底閃過一絲欣喜。「他可是壓根不信坊間傳言,對我兒多有青睞?」
「娘,」薛銘嬌嗔瞪著母親,根本不想在這話題上多加停留。便又問道,「今次能嫁入榮國府的主母,是哪家姑娘,女兒可認得?」
薛夫人見薛銘並不願意深談顧長平,只道是她害羞,並未多想。便隨著話題聊到,「你認得的,她幼時也常來府上走動。」
「是誰啊?」薛銘忽而覺得似有不好預感漫上心頭。
「便是你大嫂嫂的堂妹,林家二老爺的嫡出女兒,林嫣。」薛夫人隨口答著,抿了一口茶,又道。「那真是個打著燈籠都難挑的的好孩子。」
「怎麼說?」林嫣美名遠播之事,薛銘自然知道。當初自己也一直認為她是如此舍己為人,卻不料竟是那般。
薛夫人一想到林嫣,似是有欣賞敬佩之色道。「她自小喪父無母,一直寄人籬下,由伯父伯母撫養照顧。林閣老夫婦對其也算照顧,只听聞林夫人脾氣暴躁,對自己女兒動輒教育,更何況是她。她性子柔和,處處陪著小意,想來也是不少受委屈才如此小心為人。」薛夫人庶女出身,最能體諒這樣的處境。說著,又將聲音壓低,「榮國公原配夫人,乃是你大嫂嫂的嫡親姐姐,那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閨秀,不但生的十分美貌,幼時又是熙禾公主陪讀,便是才華也無人能敵。那樣的女子,少不得對人傲慢。听說,閨中時不少欺辱這個堂妹,可她病重之時,林嫣姑娘卻一直侍奉湯藥,不曾怠慢。便是當初永安侯來求親也被她以要侍奉姐姐為由,擋了回去。後來,姐姐病逝她又非要守孝,硬是將婚事耽擱下來。」
「榮國公原配對她不好?她們整整差了十歲,她五歲時夫人就出嫁了,何來欺辱一說?」薛銘忍不住想要冷哼,這些毫無下限的八卦者,她何時苛待過林嫣?因憐憫她自幼無父無母,對她疼愛有加,便是嫡親的妹妹林妲都要靠後。不過,自己當初病重時,卻是林嫣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讓她十分感動。只是,她卻不知,蜜糖之中,往往裹著毒藥。
薛夫人看著女兒,只輕嘆著搖搖頭。「內宅之事,誰能說的清楚。只是,榮國公今次要娶繼室夫人。林夫人怕女兒留下的稚子受人苛待,便硬是要林嫣去做填房。其實,永安侯一直未娶等著林嫣。他們似也不是無情,可林嫣為著姊妹親情,念著外甥可憐,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樣的人品,這樣的氣度,便是上天入地也難尋其二。只可惜,硬是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薛夫人的感嘆之情,絲毫沒有渲染薛銘。她只擰著眉,好想罵人。林嫣確實是上天入地難尋的妙人,妙的是,她李代桃僵,是個手里有奇怪寶物的妖孽!哦,不,據她自己透露,是來自未來世界的白領。雖然薛銘不懂什麼是白領,但瞧她心狠手辣做派,想來也是久居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