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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銘想的果然沒有半點差錯,老太太縱容三房已經到了沒有下限的地步。
賬面上有三萬兩的資金短缺,三房根本就是明目張膽。薛銘有些瞠目結舌,薛夫人更是無力適從。
只是雖薛銘常跟在薛夫人和林氏身邊學習打理庶務,大房和公中的賬目她也曾看過。然而薛府卻並不願意她真的插手庶務,薛如海的教女理念是,御人為上,理財次之。而薛夫人的教女理念是,夫君為大,掌權為次。所以,薛銘雖知道這檔子事兒,卻全然插不上手。
然則薛銘因前世生的尊貴,又養在宮中,嫁做人婦之後又是一品誥命,一手掌管內務,是以有很強的掌控欲。
坐在閨房之中,其實很惦記書房內薛如海和薛夫人到底如何打算的。原本的薛銘是斷不會關心這些的,碧絲見她如此坐臥難寧,實在是找不出緣由。端了一盞惹起騰升的菊花茶來,道,「姑娘這些日子嘴唇干裂,恐是有些心火旺盛。奴婢特煮了一碗菊花茶來,給姑娘散散火氣。」
「唔,勞煩你費心了。」薛銘接了碧絲手中的窯粉彩花卉紋杯,有些心不在焉。縱然碧絲烹茶手藝精妙,菊花和枸杞在杯中怒然綻放,可薛銘卻也無心理會。
見做了內書房的西院還亮著燈,恍惚能瞧見燈影下夫妻兩人相對而坐的影子。薛銘抻長了脖子去看,凝眉道,「不知父親、母親現下可有了對策。」三房闖了禍,薛三老爺卻依然夜夜笙歌,仿若于此事毫無干系。三嬸雖戰戰兢兢,可見大房愁眉不展卻也漸漸松懈下來。
老太太偏心的有些離譜,薛銘有些替便宜爹娘打抱不平。前世她出生之前祖母就已去世,林家父母又不偏不袒,對待子女一視同仁,是以,一時間她根本無法領悟薛老太太這樣的偏心是為哪般。
又因著才誕下麟兒便命喪黃泉,雖懷胎十月卻並不知做父母的心態,是以她完全不能明白,老人偏心也許是有一定原因的,卻絕對是毫無道理。她偏心哪個孩子,這孩子但凡是犯了彌天大禍,在她眼中也不過爾爾。而不被偏袒喜愛的那個,縱然是再如何規矩守禮,孝順懂事,在她眼中也不過是應該應分。
薛大老爺在薛老太太心里,就是那個不受寵的孩子。所以,但凡府上有難以處理的事情都要扔給他,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便是不孝。
薛銘心中不平,卻也只是徒勞嘆息一聲。人生百態可哪事事遂願。
碧絲比薛銘年長幾歲,又是這府上的家生子,已然對此是見怪不怪的。且她又是個平和不好爭搶的性子,便道,「都說能者多勞,咱們老爺因著身上有官職,又是這府上的當家人,府上諸事自然是要老爺多擔待著的。老太太既是將這棘手的事情交給老爺,自是知道老爺定能處理好的。姑娘擔憂老爺和夫人是出于孝順,可若因這寢食難安累壞了身子,讓老爺、夫人煩心,可是得不償失了。」
能者多勞,智者多慮。有些是因為被動,有些是因為主動。薛銘突然從碧絲平和的哄勸中听出了那麼一絲韻味來。細細咀嚼一番後,道,「罷了,縱然我擔心,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若早些安置,明日里多陪母親解解悶,寬寬心要緊。」
擺正自己的位子很重要,控制一下自己膨脹的掌控欲也很重要。
上輩子若非是她掌控欲過強,處處都要拿捏別人,且總喜歡插手府內重事物,也斷不會得罪那麼多人。最後讓林嫣那個小賤人聯合榮國府的人,將她至于死地。
既然重活一次,總要努力的總結點經驗,更改一下自身的毛病,如此才算不白活一遭。
舉杯便將那一盞菊花茶飲了進去,菊花的苦加上枸杞的甘,味道融合的恰到好處。碧絲當真是烹的一手好茶。薛銘心中贊嘆,臉上也浮上笑意。
碧絲見薛銘總算听勸,高興的將那空的杯盞接了過去。放置一邊,又道,「快到日子量身子做冬衣了,姑娘也合該做幾雙新鞋了。昨日奴婢自花枝那借了一本描紅冊子,花樣都是極好的,明日得空姑娘挑挑,看喜歡哪個,奴婢描了去給姑娘做鞋子。」
「你看著選就行,前兒不是才選了做冬衣的料子。正好也是兩件新的,你只瞧著如何配那兩身衣服就行。」薛銘素來對于穿著並不上心,前世都是由懷瑜打理,而成了薛銘後,倒也極為信任碧絲和碧煙兩個。一面隨意的擺著手,一面便往床上走去。
碧絲跟在後面,主僕兩個又說了一會閑話。
碧雲今日沒听見召喚,便不得進內閣里侍候。雖是同碧絲一道值夜,也不過只呆在外間。透過擺了各色古董瓷瓶的博古架望去,堪堪只能看見薛銘和碧絲兩人有說有笑,卻听不見說什麼。
碧雲十分著急,抓著博古架的楞子,將整個耳朵都貼了過去,可還是什麼都听不到。不禁有些氣餒,一甩手,往一旁的八仙桌上坐下。
此時碧煙正進門要送今日洗熨好的衣服,見碧雲垂頭喪氣的坐在那,瞥了她一眼。「做這幅樣子給誰瞧呢?」
最近碧雲變化很大,不似從前討喜。碧煙讀過書,總愛拿那文人小姐的架子,最是不喜歡碧雲這種性子跳月兌的人。
碧雲自然也不喜歡她,酸腐又愛拿架子,成日將自己擺成小姐的樣子。于是便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做什麼樣子與你什麼相干,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沒得多嘴多舌,惹人討厭。」
碧煙正拉開紫檀八仙八寶紋立櫃的門,听的碧雲這般不屑一顧又帶了厭棄的語氣,登時就覺得一股子邪火直往胸口上鼓。可她自恃同其他婢女不同,是肚子里有墨水,也有涵養的。便強壓著火氣,將衣服放好,合上櫃門,轉頭看著碧雲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但凡是惹人厭煩的,總愛說旁人的不是。怪道只碧絲姐姐好心,願意同你一班值夜。我勸你,別總擺著一張吊喪臉,哪日姑娘看煩了,可打發你出去。」
近日來,姑娘和碧絲越發走的近了,卻冷待了碧雲。人人都看得出來,她失寵了。
碧雲本就心驚膽戰怕被拋棄,听的碧煙這樣的言辭當即便火了。蹭的站起身來,哪里還管里面睡著姑娘,叫道,「黑心的蹄子,你盼著我早些被打發了,你好在姑娘面前得寵。我告訴你,休想!」
碧煙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冷哼。「這屋里,唯一得寵的不過是碧絲姐姐,因著她穩重踏實,姑娘多有信賴。你算什麼?受寵?笑話!」
這比跟碧雲動手吵嘴還讓她受不了,當即便發作起來,她嘴上說不過手上卻都是力氣,哪里還管什麼,只沖上去,吵著要撕爛了碧煙的嘴。
碧煙躲閃不及,兩人扭作一團,薛銘听得響動迅速率領碧絲沖了出來。而與此同時,薛如海再翻看了整個賬冊之後,也拍案而起,撩起袍擺便要往外走。
「老爺,這不合規矩!」薛夫人忙不迭的上前揪住薛如海的袖子,少見的大聲。薛如海轉頭一記眼刀看下來,她頓時又軟了氣息,望了望外面亮著點點燈光的夜色,「老爺瞧瞧,現下已經酉時了,三叔和弟妹恐是歇下了。」
薛如海頓住腳步,目光犀利的看著妻子。「他吞沒了三萬兩銀子,卻甩手將事情推在我身上就是規矩了?」
薛夫人素來懦弱,處事手段不佳。三房闖禍她來找自己是家常便飯,先前薛如海沒有看賬冊,以為是弟弟又欠了什麼賭債想賴著從公中拿錢堵上,又或者是巧取豪奪了哪家姑娘需要他去息事寧人,便也沒有當成大事兒。可今日一看了賬冊,又听了薛夫人的陳述,委實坐不住了。
果然姑息惡習,就是縱容惡習。薛三老爺已經在邪惡不知悔改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薛如海此刻看著薛夫人縱然有了年紀卻依然溫柔美麗的臉龐,突然騰升起一股厭惡來。猛的用力將袖子從妻子手中抽了出來。可終究不忍心和她大吼大叫,只壓著胸中的怒火,道,「你早些安置吧,今日這事全由我來辦。」
薛夫人卻不依不饒,因自己未能替丈夫分憂而懊惱,偏要爭執著一起分憂。「老爺容妾身同您一道去吧。」
老太太擺明了說這事要她處理,她最後沒有法子去找了薛如海本就不該,要再撂開手全由薛如海一力承擔,那薛老太太恐怕要怒發沖冠。
薛老太太惦記了一輩子要兒子休妻,她斷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薛如海也明白她的心思,又見她滿眼哀求和不安。輕輕嘆了一口氣,「罷了,你便隨我去吧。」
選媳婦要選戰斗力強的,薛如海活了這大半輩子,深受內宅不寧荼毒之後才總結出這個經驗。所以替薛書仁娶了林妲那樣辦事能力極強,爽利又略帶一些潑辣的媳婦。薛書禮的婚事,還毫無頭緒。小豆丁薛書懷的,到時候她姐姐成了親成了寧遠侯世子夫人,乃至寧遠侯夫人的時候,他的身份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薛如海想的有些遠,強迫著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低頭匆匆走著,只听後面薛夫人費力跟隨自己腳步而略略顯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這個時間三房是早就上了鎖關了門的,可內里的燈還亮著。偶爾能听的院內傳來一陣依依呀呀的長調聲。
三房的姨娘是戲子,想來這位薛三老爺正翹著二郎腿听美嬌娘唱戲。
半夜敲小叔子的房門,薛夫人的臉有些燥熱。薛如海的臉也燥熱起來,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惱怒。一甩頭看向掌燈的小廝,那小廝會意,忙上前去敲了門。
的砸門聲,氣勢十足,在寂靜的夜里也顯得十分刺耳。長調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有一聲不耐煩的嘶啞聲音傳來,「誰啊!」
說話的是三房門上的王婆子,掌燈小廝熟悉,于是便略帶了幾分客氣道,「大老爺和夫人來看三老爺和夫人。」
「這……」王婆子聲音略顯慌張,隔著一層門並看不見她的神色。「容老奴回稟。」
「稟什麼,趁早將門開開了事。」薛如海似是有些耐不住性子,沉著聲。
那王婆子也許是踟躕了一會,半晌方才將門打開。薛如海率先進門,直接往三房的正房花廳走去,「報你們老爺和夫人快些來花廳見我,不容拖延。」
薛如海和薛夫人好脾氣出名,從來不紅臉,今次這氣勢洶洶的架勢,王婆子知道必是不妥了。敢忙招了小丫頭上花廳奉茶,自行去稟報了薛三老爺夫婦。
薛夫人挨著薛如海坐下,感受著丈夫逼人的氣息,自覺得有些坐臥難安。一炷香時間不見三房夫妻露面,有些不安的偷偷拿眼楮去看薛如海越沉越黑的臉。干咳兩聲,道,「老爺,夜深了,恐是三叔和弟妹多有不便,不若咱們回去吧。事情不急于一時的。」
「怎麼不急于一時?」薛如海沉著臉,不去看薛夫人。薛夫人那副可憐樣子,會讓他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腸軟下去。「素日里就是你一味縱容,三房才成了今日的樣子。」
老爺這是在怪自己治家不嚴?薛夫人一句話哽在喉間,眼圈泛紅,低下頭去猛揪自己的手帕。默默的怪罪自己的不中用。
許久不見薛三老爺夫婦,薛如海也有些坐不住。放在紫檀雕花茶幾上的手,不停的輕輕敲打。
薛銘此刻正在屋子里听碧絲有條不紊的訓斥吵架的碧雲和碧煙,饒有興致的看她公正不阿的判案。碧雲不服氣的鼓著腮幫子掉眼淚,碧煙也是一副桀驁的樣子想要再戰幾個回合。正在此時,卻忽而听得薛三老爺那院兒傳來一陣吵嚷聲。在這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且喧嘩。
「噓!」薛銘將食指豎于唇間,做噤聲手勢。
碧雲立即收了哭聲,瞪大了眼楮豎直耳朵。碧煙漫不經心,碧絲擰緊眉頭,在次間休息的碧柳悄悄的擠了進來。
「什麼聲音?」薛銘只覺不妙,待到窗前望去,見薛如海書房燈滅了,以為他夫婦兩個已經安置了,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氣。
「听著,像是三夫人的哭聲。」碧雲听的最是聚精會神,此刻忙不迭的回答。渾身精神一震,「奴婢去打探打探!」
「慢著!」薛銘將人攔下,「憑他們吵著與咱們什麼相干?有事自然有老太太和父親做主。」
平白的就覺得碧雲這張臉似乎和靈魂有些不搭配,薛銘沒來由的看她心煩。「都下去睡了,留碧絲在屋內值夜。」
「我……」碧雲還想要再說什麼,卻被碧絲一記眼色止住了,只得懨懨的留在外間不能陪薛銘進去。
「使人小心些去瞧瞧怎麼了,這麼大的動靜,恐是已經驚擾了祖母。」薛銘躺在床上無法安眠,到底還是吩咐了碧絲。
碧絲應著聲,自披了衣服往外去。
薛老太太此刻也被吵嚷的走了困,披了衣服做起來,夾在了銀絲的長發披散著,精神不佳,臉色不愉。對著掌燈進來的婆子道,「外面吵什麼?」
三房受寵,是以住的院子離老太太最近。老太太听到的聲音比之薛銘的院子要清晰不少,隱隱約約能听見薛三夫人吵著要死。
老太太身邊的耿媽媽听的一清二楚,臉色有些為難的看著老太太,不知該如何開口。只道,「奴婢打發人去瞧瞧,老太太莫要擔心,早些安置要緊。」
老太太哪里听她的規勸,蹙著眉間努力將那院的吵鬧聲辨听清楚。一股火便往心窩子里拱了上來,布上褶皺的臉頓時漲了個通紅。「沒臉的下作東西!潑皮蠢貨!作死,就要她早死早托生!」
耿媽媽在一旁見老太太勃然大怒,心下一凜冽,知這次恐是三房要完了。趕忙的上前拍著老太太的後背捋順著她急促的氣息,「氣大傷身,老太太快莫要氣了。三太太就是這樣的急脾氣,卻也是及孝順的。」
她兒子是三房管事,總是要替三房說些話的。
老太太擰了眉,常舒了一口氣,有些無力的揮揮手,「去打發人去三房看看,鬧將什麼?傳我的話,夜深了有什麼都明日說,現下趕緊睡了。」
薛府臨近住的都是高門大戶,這夜里若是大鬧起來,可多少人都听得見。薛三夫人沒腦子,不顧後果。可她再怎麼不喜歡薛如海,也總得維護兒子的官譽,畢竟這家的頂梁柱是薛如海,他還是內閣首輔。
耿媽媽得了令,急忙的就穿了衣服自己往三房院子里趕去。
三房正熱鬧著,薛三夫人哭的涕淚橫流,妝花了一臉,紅紅綠綠好似染坊。她正做著踫柱前沖的姿勢,薛三老爺在後面狠狠的抱著她的腰不肯松手,也跟著掉淚。可憐兮兮又十分急切的看著薛如海。「大哥,快救救咱們吧。」
薛如海在上座穩如磐石,眼角吊著一絲冷意,透出寒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