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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銘此時在屋內也是一時忐忑。
想前世種種,不能一味的說是榮國府對不起自己,自己到最後熬到油盡燈枯,本身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
她悶聲坐在紫檀木羅漢床上,拽了一個淡紫色鴛鴦戲水的引枕斜靠著。美眸微微垂下,羽扇一般的睫毛在燭光映照下在臉上打下一層陰影,讓人更瞧不清那眼眸中所涵蓋的情緒。
碧絲站在一旁侍奉,看著薛銘兀自發呆,欲言又止。
外面碧煙挑了簾子進門,手里還端著之前端去給顧長平的枸杞銀耳羹。什麼也不用說,臉上抑郁的神色已經昭示眾人她吃了閉門羹。
薛銘原本程亮的目光在看見她灰敗的神色後,黯淡下來。
碧絲上前將碧煙手中的托盤接了,命小丫頭送下去。又將屋內粗使的丫頭和婆子都攆了下去,這才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重新又進了屋子。
碧煙一言不發垂首站在一旁,像是霜打的茄子。嘴緊緊抿成一條縫,她地垂著眼眸不敢抬頭,卻不難看得出,她是在強忍著淚。
顧長平素來冷漠,女子中獨對妻子有些好臉色。想來他心情不好,定是不會給碧煙好臉色的。
薛銘嘆了一口氣,「侯爺安置了?」
時間不早了,自己是因為心緒煩亂才一直沒有入睡。
碧煙搖了搖頭,「書房的燈還亮著,只是侯爺不準奴婢近前侍奉。」
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
別家的侯爺對于送上的美女都是欣然笑納,只是自家的侯爺卻是潔身自好。
對于薛銘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好事。可是對于已經被選定要做通房的碧煙來說,卻並非是一件好事。
如果顧長平一直不接納她,她與其一同趕赴戍邊,三年下來薛銘為了犒勞她三年的辛苦自然是要將她開了臉放在房里的。
可如果即便成了通房顧長平依然對她不聞不問,那她就沒有機會產下子嗣,更是沒有機會能夠抬成姨娘。
碧絲、碧柳漸漸的都會嫁人,或是被放出府去,或是成了這府上的管事媽媽。唯獨自己,前途堪憂。
薛銘性子冷淡,又非是十分細膩之人。很多時候,她猜不透男人的心思。況且,前世自從同李瑾之分開之後,她便大有心灰意冷之意。與李瑾之一起,還有些小女兒的嬌態,偶爾撒嬌耍賴,偶爾慪氣拌嘴。
可自從嫁給殷熙平之後,她便一直將自己視為榮國公夫人,而非是殷熙平的妻子。是以她處處想著如何平衡府上的矛盾,與通家之好的幾家搞好關系。在自己不生育的情況下,如何挑選可以信賴的女人送進殷熙平的房里。
她盡職盡責的做了一個夫人,卻不是一個好妻子。
前世被林嫣暗算身亡,她是有所徹悟的。
她想著要改變自己。
可又談何容易。
一個人以一種姿態活了一輩子,一朝一夕又如何能改掉這種姿態。
她在努力,可偶爾也會走入死角。驕傲又冷漠的性子,注定她要改變的路走起來很艱辛。
薛銘嘆氣,坐在一旁。再聰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時候。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碧絲在一旁將薛銘懊惱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
所謂當局者迷,碧絲想,興許薛銘就是一時頓住想不出問題所在罷了。
糾結了許久後,決定還是要將自己看得出的問題向薛銘提出來。
「夫人,侯爺不是想等碧煙的銀耳羹,而是想要等夫人的一句安置。」
薛銘蹙眉,挑眸去看碧絲。
碧絲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還是有些懵懂。于是便又耐心道,「侯爺是個專心之人,成親至今待夫人如何,咱們都看在眼里。那嫣紅當日仗著自己是府上的老人,又曾盡心服侍侯爺,原想著能給夫人些顏色瞧瞧。可結果如何?侯爺以雷霆手段將她打成了粗使。如今又提出來要她來上房,原因有二。一是侯爺不在府上,想要夫人看緊她,怕她被太夫人再次利用。二來恐怕是氣夫人往他身邊塞人的。」
嫣紅跟在顧長平身邊,卻是蘇夫人的爪牙。雖然她愛慕顧長平,左右為難。可到底她不是可以為情至死不渝的烈女子。顧長平打壓她,但不能將她一棒子打死,要給蘇夫人留個面子,避免矛盾激化。如今顧長平離府,留下薛銘,難免蘇夫人會使絆子。將嫣紅綁在身邊監視,自然是最好的辦法。
而關于碧煙,若當真如碧絲所說,便是說明顧長平對薛銘的心思,並非是泛泛夫妻而已。
薛銘忽而覺得心頭一股暖流流過。
原本在眼前的迷霧,此刻也盡數散去。
她很感激碧絲的盡心,于是坐直了身子,去拉碧絲的手,道,「若非你的一席話,恐怕我是要走了偏路。」
到底她的性格里還是有些缺點,一時間難以改正。比如,驕傲和執拗。若有碧絲能在旁提點一二,興許也能讓她少犯一些錯誤。
薛銘目光誠懇,到腳碧絲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眼眸道,「奴婢只是盡了本分,夫人不必如此。」
薛銘為能有如此忠僕而感到欣慰,就這碧絲的攙扶起了身。道,「我親自去走一趟,請侯爺回來吧。」
碧柳、碧煙兩個听了,忙不迭的去準備薛銘出門的東西。
一個上來服侍薛銘穿了一件家常的粉藕色對襟段衫,一個則取了藍段繡彩蝶牡丹的氅衣。碧絲又親自提了追了彩色穗子的八角宮燈,主僕幾個往書房走去。
自上房到書房,要經過顧長慶和顧長年的院子,此時雖是夜里,但這兩院里卻默契的都沒有關門,熄燈。早有人將薛銘的舉動看在了眼里,回頭稟報了自家的主子。
男人們自是對夫妻吵架並不大在意,可女人們卻都泛起了小心思。
待薛銘到了書房時,顧全遠遠的便迎了上來。故意將聲音拔高道,「夫人更深露重的,您怎麼來了?」
薛銘笑著將氅衣月兌了下去,又將手里的白銅瓖嵌暖玉的小巧手爐遞給了一旁的碧煙。笑著問道,「侯爺可還在辦理公務?」
「應該是,小的這就去給夫人通報。」顧全見薛銘似是十分高興的。轉身便進了里面去稟報,不一會便是一臉燦爛笑容的出來。給薛銘行了一禮道,「侯爺說只還差一盞茶的功夫便結束了,請夫人在外面稍稍等候片刻。他這便要出來了。」
薛銘連連點頭,在臨窗鋪了藏青色椅搭的紫檀木太師椅上做了下來,打量著顧長平書房的擺設。
顧全只有恭順的在一旁侍奉,吩咐書房內的丫頭泡茶,招呼。自己也站在一旁,一直張羅著。
薛銘見他忙碌的樣子,不禁笑道,「你自可不必忙亂,夜里我也吃不得什麼。只等著侯爺出來一並回去安置了。」
「夫人是來請侯爺會房安置的。」顧全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將聲音提的更高了。
碧柳瞟了一眼內閣的拱門,噗嗤一聲笑出生來。縴細的手捂著嬌艷的紅唇笑彎了腰。道,「小哥兒恐是屋內的侯爺听不見呢。」
顧全漲紅了一張臉,有些局促的看向薛銘。
薛銘橫掃了一眼碧柳,低喝道,「沒規矩,侯爺也是你用來挪揄的?」
此時顧長平正推開面前的紙張,將玉桿白毫筆扔進了青花筆洗中。听見碧柳放肆的笑聲,起身的動作頓了頓。
劍眉微蹙,忽而有些鄙夷自己。
一把年紀,如何像個孩子一樣使小性子。
自己要出門戍邊,三年不得回府。薛銘甚為妻子,自然是要張羅著放一個穩妥的女人在身邊。一來是照顧他,二來不正是怕他在外面帶了旁的女人回家麼?
顧長平雙手撐著桌案,站起了身子。挺直了脊背,闊步向外走來。
薛銘見顧長平出來,忙起身,迎了上去,喚了一聲侯爺。
顧長平臉上帶了一絲笑容,攜了薛銘的手,道,「更深露重的,差人來回話便是。如何自己巴巴的跑來了?」
薛銘笑道,「夜里睡不著,出來走走,總是好的。」說著又抬頭看向顧長平道,「侯爺可是忙完了?」
「嗯。」顧長平點頭。
「那便早些回去安置吧。」薛銘話音一落,碧絲等人便已經取了兩人的氅衣來服侍著穿上。
夫妻兩人仿佛毫無隔閡一般,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夜里倒是好一番的折騰。
三日後顧長平離京城上任,薛銘方才送走了他,進門便是一陣眩暈。若非是碧絲在身後扶住,恐是要摔在地上的。
屋里人一時慌亂起來,吵著要請太醫來瞧。
薛銘卻按壓住,道,「哪里如此金貴了?無非是這幾日累了些罷了。」
碧絲憂心不已,問道,「夫人若是不想讓太夫人哪里得信,奴婢自會小心一些的。」
碧絲心思通透,辦事穩妥,薛銘很是欣賞。輕笑道,「如此,便請素日里常去咱們府上走動的那位徐大夫便是,不必煩勞宮中太醫。」
碧絲自是知道薛銘的難處,于是便應了一聲。自己去走一趟,請大夫來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