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情 第六十章 堅持

作者 ︰

保持手機二十四小時不關機,並且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這種習慣很愚蠢。

謝晨希深有怨恨,很不情願一樁好事讓一通不識趣的電話打擾了,他是可以跟那個打電話的人比誰更有耐心,但是數十秒前還愉悅被他擁抱的女人已經羞燥得把自己踡著深埋進了被子里,看樣子是不能繼續下去了。

這種事多來幾次,他非得給整出毛病來不可,所以今天之後,過零點就關手機。

謝晨希一邊怨恨一邊拼命壓抑體內的燥動和激情,而那個電話鈴聲也沒打算停止。

最好的涵養也要被這個人惹得火冒三丈,謝晨希抓過手機,不管那頭的人是誰,先喝斥︰「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可以不睡覺,我不能陪你胡鬧。」

「晨希……」葛蘭清懦弱的聲音傳來,打散了謝晨希最後的,也開啟了他無盡的悲思。

也只猶豫了十數秒,謝晨希看一眼仍在被子里掙扎的端木透,下了床,行出臥房,才問︰「什麼事?」

有點刻意的冷漠。他的舊情,他不疏遠不行,剛對透許下的誓言,他不能違背,但要他真做個冷酷無情的人,他也不能那麼干脆。

「晨希,端木小姐沒事吧?」一場舊情,到今天,她和謝晨希竟然會無話可說,只能拿另一個人來開場,情何以堪?葛蘭清痛苦不已。

深夜打來的電話,奇怪的問題,想起了透之前的不協調之處,謝晨希警覺地問︰「透出了什麼事嗎?」。

葛蘭清沉默了一會,悠悠地說︰「我把孩子的事告訴了她。」

「你!」謝晨希震驚又憤怒,暴戾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攥緊著,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過如此憤恨到想殺之泄恨的程度,尤其對方還是他曾經最愛的女人。他該慶幸葛蘭清此時不在他面前,不然他可能真的會犯下重罪。沒能犯場罪來瀉心火,謝晨希也不打算原諒葛蘭清的自私,咬牙切齒,冰硬起心腸,無情地說︰「蘭清,與你的一段舊情,雖然很悲傷,我遺憾你的不懂珍惜,但我還是覺得那幾年尚有保留記憶的價值。你現在這樣做是要逼我用恨來作結那段情嗎?」。

「晨希,你覺得可以一直瞞下去嗎?拖得越久不是傷害越深嗎?」。葛蘭清清苦地說,「一開始就應該坦承地告訴她一切,在這種情況下,她有權利選擇是繼續愛還是放棄。隱瞞,就算是善意的隱瞞也是欺騙。」

無言以對,他的確欺騙了透。

謝晨希沮喪地跌坐在沙發上,懊惱地揪著發,痛心不已。

不敢坦承,是因為害怕失去。

「晨希,孩子是意外,我也是這樣對端木小姐說的,所以,你不必承擔對我的感情壓力……」

「蘭清,你越來越卑鄙了!」謝晨希毫不留情地指責,「如果真的那麼高尚,希望我不要承擔你的感情負擔,你就不應該對透說這件事。孩子既然是意外,那你就一個人承擔。難道你不是覺得孩子是可以拿來威脅我的法碼,就肆無忌憚地對透說了全部真相嗎?」。

五年,這個他曾經愛著的女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變得不再可愛,除了遺憾,還有情不予他的無奈。

之前與透的溝通全部是廢話,此時忽然暴發出來的問題才是最關鍵的,透明明很在意,卻隱忍了沒有問出來,是在做何考量?

分手之言當不是透倉促的決定。謝晨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謝晨希的指責切中要害,葛蘭清的臉色青白交替。

「蘭清,你不妨更坦承一些,讓我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我說過,除了婚姻,你可以予取予求。」

「可以……再愛我嗎?我不要婚姻,只求你允許我在你身邊,可以嗎?」。葛蘭清艱難又苦澀地說著貶損自己人格的哀求,愛這個男人,所以甘願自踩尊嚴,「和端木小姐分享你的愛,我也不介意,可以嗎?」。

「蘭清!」謝晨希斷喝一聲,為這個女人心傷,若不曾離開他身邊,何至于今天這麼自賤?「都成熟一點,把這個問題解決好行嗎?這件事,我的底線是,我不陪你玩舊情復燃的游戲,但孩子我會負責!能在這個原則之上解決問題嗎?」。

「不能!」葛蘭清冷冷地叱了一聲,「孩子,我很期待,因為是與愛的那個人共有的孩子。這麼重要的孩子如果你只是一句這麼冰冷的‘負責’,我不會讓你傷害他。」

謝晨希頭痛不已,今夜將無眠,恐怕他以後日日都不得安寧。

「如果都不能妥協,那今天就談到這吧。」謝晨希想結束通話,忽然不知哪里來的靈感,他問出了一個看似不經意的問題︰「蘭清,奕名今天有沒有聯系你?」

葛蘭清沉默以對。

謝晨希情知自己猜測屬實,憤恨異常,憤慨薛奕名的背後插刀,已無半點朋友情份。他到底是不忍將深陷情仇中的葛蘭清斥責凌虐,也不欲將與薛奕名的矛盾公開來,便只說︰「蘭清,不管孩子的問題以後會如何處理,都讓我們祝福彼此吧,至少我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謝晨希主動結束通話,葛蘭清則听著盲音流淚。

呆坐了半晌,任何問題也沒有思慮清晰,反而讓大腦更加混亂。謝晨希無奈地結束了沒意義的時間浪費,回到臥室,只見端木透正端坐在床沿,明顯在思考著什麼。

「透。」處境艱難,謝晨希咬牙堅持著。

「能送我回去嗎?有很多事要考慮清楚。」端木透悶聲說,「我需要冷靜的思考。」

「嗯。」謝晨希應了,去換外出服。

問題很嚴重,他們都需要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和滿分的誠意來處理,所以此時冷靜是必須的。

謝晨希將端木透送回小區門前,一路到盡頭,只在臨別時說了一段話︰「透,我愛你!不想失去你!但願你的心情能與我一樣。相信我,我之前說的話都是真誠的,我會以此為誓處理我們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真誠地為我們的未來好好地考慮一下,不要讓多余的事困擾你。好嗎?」。

端木透順從地點了頭。

舍不下她,又擔心她胡思亂想,謝晨希把端木透留在車內,親吻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她下了車。

端木透的身影隱入黑暗中,一片化不開的黑,象是某種警告,謝晨希隱有擔心。

一個不眠的夜。

端木透依靠紙與筆讓自己思路清晰,力求找到困境的出路,很艱難,但仍需前行。

薛奕名則要靠著酒精與煙的魔力才能稍微冷靜點。他發誓不會再喝醉,因為醉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煙迷的幻境似乎特別能集中他的注意力,他開始迷戀這種煙燒的虛幻,喜歡玩一種小游戲︰煙一支一支不間斷地燒著,立在煙灰缸里直至它燃盡。

鳧升的煙,緩慢的燃燒速度,有種凌遲的折磨感,然後,灰燼代替他毀滅後的痛苦,飛散不去,累積著。

謝晨希的車停在薛奕名的別墅外,他的指紋能打開別墅的開闊大門。

他在猶豫要不要去見薛奕名。

朋友情份到此結束,他很痛心。他不能再為此做些什麼,甚至連勸奕名收斂一些脾氣都是在浪費時間,所以,他不做無意義的拯救。不拯救他和奕名的友情,他又能做些什麼?忍受奕名不厭其煩地騷擾?紳士禮儀學得再好,他也不能忍受身邊有一顆不定時、沒有誘因就可能起爆的炸彈。

他更願意跟奕名正面交鋒,公平競爭他也不懼,象奕名這樣陰著玩盡花樣、背後使壞阻礙他的感情路,他雖然不至于束手就擒,但不勝其擾。

去見奕名把話說清楚嗎?見又有何用?除了指責還能說什麼?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能說服奕名退讓嗎?要是奕名如此簡單就能被說服,如此輕易就會放棄一段愛,那就不是他了解的奕名了,奕名要是固執起來,誰能扭得他轉來?奕名的這種性格讓他頭痛,從小到大都沒輕松過,大概他們現在的矛盾早之前就已經注定了,因為他從來沒有試圖敦促薛奕名將這種無理取鬧的性格稍作糾正。

主樓里亮著燈,顯然奕名也還沒有睡,被哪種感情折磨著不得安枕?有沒有為破壞了朋友的感情而心存一絲內疚?

真是可笑的念頭,奕名要是對此心存有一絲內疚,怎麼做得出奪朋友妻的事!

薛奕名在繼續點煙,他並沒有謝晨希臆測的那樣沒心沒肺,不過是現實需要他做出一個選擇而已。

輕煙升騰中是一幕幕時空中的記憶。

自有清晰記憶起,晨希就已經是他最好的朋友︰親密到可以到對方家里睡覺,睡一張床,然後一起上學,放學也在一起;學習他們是最強的競爭對手,玩游戲他們又是最好的搭檔;讀一所學校一個班級,大學也選了相同的專業;尤其是晨希父親去世的時候,他支撐著晨希承受住了人生第一次沉重的打擊;然後是晨希失戀,他陪著,陪晨希走出陰影……這麼多年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感情,有多真多重,他豈會沒有分寸?

能一直是兄弟,該多好!

不能繼續做兄弟,很遺憾,也只剩下了遺憾,再怎麼試圖拯救也無濟于事。

誰都會說,為了一個女人枉斷了三十年的兄弟情義,不值得。不,如果那個女人足夠可愛,可愛到他願意用生命去篡改命運,那就值得。

他可以對天起誓︰只要透的心里有他的位置,哪怕只在其心上的一個角落;透那雙美麗的眼楮也願意看著他,哪怕一天只有一秒,他可以為此奉上最真誠的生命為代價。

已卑賤至此,仍求之不可得,何不放棄?

錯過這個女人,他的未來在哪里?他的幸福又往哪個方向去求?

晨希……對不起……

我可能還沒有被透眷顧的幸運,但我仍然要堅持,阻礙了你的幸福很對不起,若你因此遠離幸福,何妨就陪我一起孤單!不然我如何能獨自終老?

晨希,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任性。

薛奕名作下最終的決定,不肯再看輕煙彌燒的虛,將煙頭拽進手心,緊緊的,灼痛只是暫時的,留下一個傷疤才好,他需要那傷來提醒他今天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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