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情 第七十三章 勇敢

作者 ︰

獲得了莫離的支持,端木透的心情稍微放開了一些,但關于感情她仍然沒有更勇敢一點,還在猶豫著、掙扎著,夢想著、奢望著,也仍舊消極地等待著。

未來不受她控制,她就只能等待命運給她沉重地審判。

她渴望幸福,有追求幸福的決心,但她也消極,這莫名其妙的消極可能是阻礙她獲得幸福的最大障礙,並不缺少這點自知之明,但她欲振乏力,甚至缺乏振作之心。每當情緒因不著邊際的感情而低落之時,端木透就想到了為愛不懈努力著的葛蘭清,因愛而傷,但也有更大的勇氣為愛繼續努力,這樣的女人真是值得敬佩。

葛蘭清的確勇敢也積極,因為害怕再次輕率地失去了愛,她發誓︰已經不年輕了,不再草率地對待愛與心愛的人。

轉機出現了,但不知是誰需要的轉機。

葛蘭清發生了一場沒有造成太嚴重後果卻讓人非常擔心的意外︰她不該獨自登高去調整一個燈飾的角度。她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員工來上班了再吩咐員工去做,但她似乎急不可耐,急于完美地展示出宣傳廚窗的藝術效果,于是好強地獨自去完成這項對孕婦而言有點危險的工作。

她更想表現出一點氣節來,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的同情。

謝晨希沒有懷疑這場意外——這也的確不是什麼陰謀——葛蘭清是一個要求完美的人,對自己近乎嚴苛。他更擔心,這次意外讓葛蘭清從高處跌下會不會對孩子造成嚴重的傷害!

葛蘭清有陣發性月復痛,似乎有流產之兆,但醫生治療之後保證她的孩子沒有出現不可挽回的損傷,只需暫作幾日觀察以保證最終的安全。這利好的消息讓葛蘭清又是後怕又是喜悅地哭了起來。這孩子太重要了,幾乎是要賭上她性命的珍寶,若是因為自己的不謹慎而遺落,她會悔恨終生。

謝晨希不能對著情緒復雜的葛蘭清再發什麼牢騷,只能沉默地陪著她度過這頭一夜觀察期,照顧一如初戀時細致、體貼。

這是難眠的一夜,氣氛多少有些沉重,始終保持沉默這顯然不現實,打發些無聊也好,溝通是必要的。

「晨希,在孩子出生前,能照顧我嗎?」。葛蘭清怯弱地哀求,如果同情來自謝晨希,她會欣然接受,除此,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幫助。

這實在是一個讓人為難的請求。

與端木透的關系已經瀕臨破滅,如果他再有不理智的舉動,恐怕再難挽回端木透的心,他必須謹慎再謹慎,但是,眼前的女人柔弱得需要周密的照顧和保護,這柔弱不是偽裝出來的。一個帶著身孕的女人獨自拼搏著事業,做什麼事都不方便,而且做什麼都帶著不小的危險性,今天的意外也充分證明葛蘭清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女人。不管是一段舊情的牽掛,還是為了幾個月後降世的孩子,將葛蘭清留在危險中,的確不是謝晨希這樣一位紳士狠心做得出的事。

猶豫,這是必然的。

舊情、新愛的糾葛,謝晨希必須拿出一個清楚的立場來。

「晨希,只照顧我到孩子出生,就幾個月的時間,都不行嗎?」。葛蘭清心境淒涼,苦苦哀求,「我只是想要平安地生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對我太重要了。我沒有其他奢求,真的沒有。」

不可能沒有,她想獲得的是一個愛她的男人,一個她愛的家。

謝晨希無言靜坐,思慮再三,緩緩地說︰「蘭清,我們現在的處境,未來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心知肚明,所以,別把自己弄得太狼狽。強求太多,失去也多,失望至絕望,恐怕你承受不住那種慘烈的狀況……」

「晨希……」葛蘭清的臉色更為蒼白,以為謝晨希就此絕情了,不由得絕望地望著謝晨希,一剎那,死的心都有了。

謝晨希已經做出了決定,安撫了葛蘭清的擔憂,說︰「蘭清,我以為你至少也是能照顧好自己的,畢竟你一個人在法國生活了五年,生活得也還不錯,這點獨立能力應該不缺少,顯然我是高估了你,你還是象學生時代那樣喜歡依賴人。我的確不能再看著你總是發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意外,孩子對你很重要,對我也很重要。再放任你這樣總是把孩子置于受傷害的邊緣,我也無法放心,就到孩子降生之前,還是讓我照顧你吧。」

葛蘭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驚喜不已,連蒼白的容顏上也漸漸地染上了粉紅,激動不已地拉住謝晨希的手,說︰「晨希,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的仁慈。」

「虛偽的仁慈。」謝晨希苦笑道,「蘭清,我現在已經迷失了方向,關于愛情——你和透——完全無視你,我做不到!尤其我即將迎來我和你的孩子,真是個適時而來的孩子。要沒有其他顧忌就好了。蘭清啊,透是我現在最愛的女人,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人,而且是無辜受到我傷害的女人,要我就這樣放棄透,也不可能。左與右,前與後,我只能選一個方向走……蘭清,你說我該選誰?」

真的很迷茫,真的無法選擇,一開始他更高尚一點、沒有什麼報復之類的想法,自己的愛就不必弄得這麼復雜,愛情之路斷然不會如此艱難,現在就能順理成章地無視葛蘭清,也就必然離自己理想的愛人更近。

情敵是天敵,但葛蘭清對端木透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且她也相信端木透待她也必定沒有殘酷到趕盡殺絕的態度。

「晨希,我不說我比端木小姐更愛你,但是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愛,我想這一點我比端木小姐做得要好。」葛蘭清悠悠地說。

切中要害。

謝晨希苦笑不已。誠然葛蘭清很柔弱,但是也很聰明,加上有薛奕名在幫她,她恐怕對他和透的感情波折了如指掌吧。而讓謝晨希內心震撼的是,葛蘭清的確如她所說的那樣信任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愛,也對他的諸多禁忌甘之如飴。

如同一件奢侈的附屬品,而她想重回到那個位置。

就象透說的那樣,必須重新思考,關于他的需要與他所能付出的東西。

「好了,你就先休息吧。等觀察期過了,醫生讓你出院的時候我會安排好你的生活,你什麼也不要擔心,安心養胎就好了。」

「今晚會陪我嗎?」。葛蘭清不由自主地加重手上的勁道,害怕謝晨希又離去,而她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會的。睡吧。」謝晨希保證地笑道。也恰可趁著這個陪護時間好好思考一下未來。

葛蘭清非常開心,象個甜蜜的少女牽著一個強大保護者的手將之依賴到人生盡頭一樣,在溫暖中慢慢地進入夢鄉。

夢是美夢吧,因為唇角有甜美的笑容。

漂亮的女人,即將成為高尚的母親,親切而溫婉,香媚嬌柔,一如迷戀時可愛。

美好,回憶中只有美好,有歡聲笑語,有平靜而溫馨的家的氛圍,沒有那五年的空白期,他現在該是一家之主,象他的兄長們一樣早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有個漂亮的妻子,可能已經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然後時間平淡而溫和地流逝。

謝晨希看著葛蘭清,沉浸在那些年的愉悅記憶之中,對自己此時牽著的女人重生出了一種憐惜來。本來就沒有徹底死心,強裝出來的冷酷隨著報復心的減弱也快要崩塌,對葛蘭清再也無法漠視了,是不是就這樣重牽這段舊情?

透……都凌晨了,透應該已經睡了吧,也有可能正象他一樣在猶豫不安、在心情沉重地思考著他們的未來,他們還有沒有未來?他們的未來掌握在誰的手里?

飄搖如萍的感覺,希望渺茫。

沒有手機,思念被壓抑,想對愛人傾訴的沖動也得不到發泄,端木透只能在房間里來回不停地踱步,不安、無奈、悲傷以及自怨自憐。

害怕被傷害的人沒有資格擁有愛情。

這悲傷,輕易就能被撩撥成惡毒的背叛。

事情要沒有出現她希望的那種轉機,這心,還能堅守多久?

一切都是如此難以確定,無止境地消耗著她的志氣和勇氣。

什麼時候才能解月兌?

啊,將愛當成了不得不解月兌但又無法月兌困的牢籠,看來她連對愛最初的憧憬也已經失去了。多麼悲哀的人,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為免讓自己墮入更悲慘的境地,她必須做出選擇才行︰為愛勇敢或退縮,徹底逃離愛情或是成為愛情的忠實奴僕。

選擇,兩難,仍無法解月兌。

還有一個人,也未眠。

薛奕名決心戒酒,所以此時只能喝著濃茶來消遣心情。

苦丁茶,從舌尖苦到了心里。

再苦也苦不過近在咫尺卻不能親近的痛苦。哪怕只是從手機里傳來的聲音都好,他想感受端木透的存在,但收繳手機是有更深一層考量的︰切斷端木透與謝晨希的主要聯系通道,逼端木透在不能及時向謝晨希求援的情況下面對他的勾引——他清楚地感知到,端木透是那種只需一丁點的安慰就會自欺欺人地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其實是一個非常好騙的女人,所以不能讓謝晨希總是對端木透制造那種幸福假象,不然將是沒完沒了的從幻想到傷害、然後原諒再到幻想的惡性循環。

他沒有沒完沒了的時間可供消耗。

由透來決定誰輸誰贏,這概率太不確定了,他還得更努力些才行。

掙扎一夜到天明,該做的工作還是要繼續,無論是端木透也好,還是謝晨希或是薛奕名,都有拿出十二分心力先處理好身邊事物的決心,但他們已經不能在相對安靜的空間里思考未來的得與失。

三天後,《大尺度》星聞周刊曝光了謝晨希夜伴前女友入院治療的前因後果,連入院治療的原因是很敏感的意外事故導致前女友月復中胎兒情況不穩定這樣的隱私也沒有隱瞞,又將謝晨希帶前女友回家照顧、安心待產之事又添油加醋地評說了一通,雖然言辭夸大,但事實還是基本的事實。

此八卦一出,引起輿論大嘩,敏感的三角關系是大眾極感興趣的話題,而即將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似乎搪塞了一些人幸災樂禍的心理,調侃、謾罵者大有人在。

在八卦熱度難減的狀態之下,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攝像設備而捱著每一天,誰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但都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什麼樣的時機?又會在什麼時候到來?卻又誰都說不清楚,只是現狀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會改變。

需要照顧的人和奉獻著違心體貼的人,為了一個漸漸長大的孩子而努力改善著關系——似乎都有改善關系的意願,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努力以工作來緩解情感壓力的人竭力壓抑著種種沖動,以表演出來的笑容和刻意豁達的心情來面對一切,

不肯讓人看出「落水狗」一般的頹廢和無奈。

虛假的安寧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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