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雲厚天低,落葉風前舞。
眼前是一幢一字排開的低矮瓦房,房屋矮小殘破,年久失修的屋檐牆角處處皆能看見裂痕,就這樣破舊的院子上空,正升騰著一團棕色的霧氣,夾雜著濃郁的藥香,漫了一院。
屋內角落里擺放著一張陳舊殘破的木床,木床上正睡著一位應該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子。那女子容顏蒼白,緊閉著雙眼,仍未醒來。
二夫人趙氏與丫環綠柳正佇立在木床一側,此刻她正面色凝重且焦急地看著床上之人。
于木床面前,另外還坐著一位年輕的男子。只見他穿著一身清雅的藍繡儒衫,頭頂簪著用以固發的玉衡和玉簪,腰間系著翡翠玉帶,儒雅而簡單,帶點欺騙世人的書卷味道,正低眉輕盈地持起女子的左腕,輕輕取脈,初下中指于關部,次下食指于寸部,後下無名指于尺部,三指稍疏。
整個屋內一片死寂,趙氏的手不自在地絞在一起,神色緊張地等著男子的反應,一面急著探頭問道,「白醫神,三小姐之病如何?」
「放心吧,三小姐雖然看起來傷勢頗重,不過,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有得救!」片刻之後,一道低沉動听卻又有點不屑地聲音傳來。
說話的正是醫神白君逸。他收回手,看著緊張得有點過了頭的趙氏,忽然覺得有趣得緊。
正在這時,床上之人忽地微微動了動手指,眉頭緊鎖,發出輕輕的申吟聲。
一股尖銳的酸痛之感漫延全身,像是被車子碾過了一樣,Peerless口中毫無意識的悶哼著,神智漸漸清醒,軀體卻仍是無法動彈。
有知覺,她竟然沒死?
Peerless只覺得頭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依稀記得她當時正和搭檔在做任務,手中的手榴彈剛擰開蓋子、取出拉索,還沒來得及掄出去,這時候嗜睡癥卻突然發作了,然後倒地昏睡,再然後……
她的腦袋里一片空白,半點印象都沒有。按道理說她應該被自己的手榴彈炸死的,可現在卻還活著,說明她獲救了。
現在大概在醫院里面吧?她心中禁不住苦笑,若是讓人知道,世界排名第一的絕世特工居然在任務中睡著了,肯定會被笑掉大牙的!
那麼洛水和煙燼呢?Peerless驀地想起與自己最親密的兩位搭檔,她們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平安完成任務?心中惶急,欲念大盛,她使勁咬著牙,拼命地想睜開雙眼,可眼皮太重了,費了好大勁才扯開了一絲絲細小縫隙。
眼前一片朦朧的霧色,任她再怎麼努力看,還是看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漸漸地那一片霧色向四周分散開來,一個女人的背影出現在眼簾,而且還是一身古人裝扮的女人。
「是誰?」Peerless心生警覺,暗自在心中問道。因為喉頭像是被哽住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張不開口,也發不出聲音。
但對方似乎有一雙透視眼,清楚知道她心底在想什麼,沒等她真正問出口,就已經回答了。
「我叫陸苑一。」女人背對著她,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在空氣中飄散開去,怯弱中透著幾分飄渺。
「什麼陸苑一?不認識!」頭脹痛滯流,Peerless想也沒想就否定了。
「我是北仁國相爺陸文沖的女兒……」女人柔細懦弱的聲音再度傳來,這回卻掠過一絲哀傷和悲憫。
她是北仁國相爺陸文沖的嫡女,母親安氏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父親陸文沖把她當做掃把星轉世,認為是個不祥之人,因此便把她獨自扔在庵堂里,十多年以來對她不聞不問,一直任由著她自生自滅。而就在不久前,陸文沖卻突然派人接她回府,她本滿心欣喜的以為終于可以回家了,哪知竟然在半路上遇到埋伏,被人截殺了。
Peerless迷迷糊糊的听著陸苑一把一切娓娓道來,霍然從混沌中驚醒,北仁國?相爺?是她听錯了嗎?還是她現在在做夢?管住自己不再分神去想那可憐女子的下場,勉強鎮定下來,穩住心神,平靜的她把剛听到的話再細想了一遍。
「我一定是傷到腦子了,竟然出現幻想。」她心里失笑。
陸苑一見Peerless半響無動于衷,很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于是被她這反應一激,慌忙轉過身解釋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像是怕信任度不夠,她忙舉起手掌向天賭誓,又補了一句︰「若有半點虛假,我願遭天打雷劈。」
Peerless心里霍地一驚,眨了眨迷蒙的眼,目光緩緩地落到陸苑一身上,她的樣貌在眼眸下一覽無遺。
大大的眼,彎彎的眉,鼻尖微微上翹,一張櫻桃小嘴,臉上還有一對小酒窩,配上她現在這身裝扮,就像一個粉雕玉琢的瓷女圭女圭,確實漂亮。
Peerless咽了咽口水,又是一驚!那是極為熟悉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她實在不敢置信,這世上竟然會有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你究竟是誰?這到底怎麼回事?」雖是有些不知所然,卻仍舊是讓她震驚了,心中冒出無數的疑惑,月兌口道。
陸苑一的回答更是教她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她的臉上揚起一抹復雜難辯的神色,唇角微啟對她說道︰「我的確是陸苑一,或許從此以後你才是陸苑一,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而我是你的前世。」
前世!果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陸苑一緩緩走近Peerless,伸手輕輕地模過她的頭。Peerless像是看到了很多電影鏡頭在眼前掠過,人影復雜,寂靜無聲,仿佛浮光掠影,幾番輪回,經歷了數萬年塵世一般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就這樣進入她的思緒,並且很不客氣的留在了那里。
「現在你知道了嗎?這是屬于我的記憶。」陸苑一見狀問道。
Peerless依稀知道了陸苑一偶然時學會了巫族的禁忌之術,禁忌之術具有移魂牽引的作用。而陸苑一遭到暗殺後,傷勢慘重,臨死前發動了禁忌之術,于是將她從21世紀帶至北仁國。
只是陸苑一對禁忌之術的手法還不算純熟,結果把昏睡的她帶到了暗殺現場。俗話說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當時的刺客殺紅了眼,錯把她當成陸苑一,害她白白的被人捅了幾刀,而致使她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要是以前,打死她也不相信這些事情。不過身處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所在,這一切用任何語言都無法解釋,似乎沒有理由不相信。
不過,此處居然是距離現代已千余年的古代社會,Peerless心里有點兒發涼,隱隱覺得有些離譜的不安。
「那你把我弄來干什麼?」簡直是莫名其妙。
「實在抱歉,牽連你受傷,我先前並不知會弄錯地方。」陸苑一淺淺的笑容中帶著一點兒苦澀,道︰「說實話,就這樣輕易的死掉,我著實不甘心,所以想讓你以我的身份繼續活著,順便替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