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
啪!——
蜻蜓還沒有反應過來,吊瓶就在眨眼間,被他堅決地、徹底地砸碎在牆壁上。
他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堵熱氣噴騰的牆壁,擋在她面前,左手手背上的針頭早已經不翼而飛,留下的是……那因為不正當的野蠻拔針方式所導致的觸目驚心的血紅,而他腰間那已然包扎好的傷口……終于氤氳出了色彩來。
蜻蜓以為,一場地獄之行又將來臨,然而……
在死一般的安靜中,他卻忽地身形一晃,眸光虛無縹緲的同時,一手不忘勾住她,一起,向後……倒在床上……
「你別想離開……我還沒答應,別忘了……一個月……」
他好似囈語般斷斷續續起來,眸光時有若無地瞥著她,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力道也時而松松緊緊的,灼熱的體溫,他因為疼痛緊皺的眉頭……
蜻蜓終于不得不相信,他的腦子雖然沒有被子彈打中,但是傷口發炎一定燒壞了它。
不然……他怎麼會如此依賴……眷戀,甚至是無賴起來。
……
洛北終于鬧騰累了安靜地睡著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過。
蜻蜓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了。
李嫂買了兩只新鮮山雞,炖了些雞湯一起帶過來了。
和李嫂一起來的,是蕭絕。
蜻蜓是第一次見蕭絕。
蕭絕說明他是洛北的朋友的時候,蜻蜓吃了一驚,在她的認知里面,原以為像洛北這種人,是不會有朋友的。
不過他們並沒有多加交談。
因為蕭絕叫醒了洛北,兩個人好似有些話要說。
所以洛北讓李嫂帶著蜻蜓出去,並且對著蜻蜓說︰「丫頭,听話,不許離開門口!」
所以,蜻蜓端著雞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李嫂也陪著她!
喝到一半的時候,一雙鞋,出現在了蜻蜓的面前。
喝湯的動作,停止了,蜻蜓甚至都沒敢抬頭。
直到——那雙鞋的主人主動蹲了下來。當那張帶有能夠融化寒冬冰雪笑容的英俊臉龐出現到她面前的時候,她不得不直視他了。
「笨姑娘……」
他還是叫她笨姑娘。
但是,她卻緊張萬分。
辜蔭就在不遠處,四周也有「北辰」的人看守著。蜻蜓不敢讓蘇墨在此多留。
所以,把湯碗遞給李嫂後,起身,拉著蘇墨就走。
果然不出所料,她才帶著蘇墨走出洛北病房範圍一米,辜蔭就出現了。
蜻蜓道︰「我就下去跟他說兩句話!就二分鐘,不放心的話,你可以跟著我!」
說完,蜻蜓拉著蘇墨就走。
醫院,花園。
他與她面對面站著。
他輕聲︰「我,好像又覺得你遠在天涯了!」
她一怔。
然後,莞爾一笑,道︰「蘇墨,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約定?」他皺起了好看的眉。
「恩,約定!」說著,蜻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小手指,「從今天起,我們一個月不見面,不說話,就想不認得,好不好?」
他的臉上,情緒迅速退卻,只剩一片蒼白。
然後,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她卻倒退一步,道︰「真的,就一個月!」
然後,她就看見一直在他們不遠處的辜蔭,再看了一眼蘇墨,轉身。
只是,手,再次被握住了。
「為什麼……?」
「我想要……幸福!」她說。
她說的是想要幸福。
而她的幸福有誰能夠給呢!?
當然是他……蘇墨!
所以,他,明白了。
所以,他,松手了。
她頭也不回的跟著辜蔭上樓。
……
洛北的病房內。
蕭絕已經不在。
而她,單獨的面對著盛怒的他!!!
「丫頭,我告訴過你的吧!這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你還管不住你的心的話……!?」說道這里的時候,洛北沒有再說下去,顯然蜻蜓是知道的。
曾經,在相似的地點,他說過的——如果你還管不住你的心的話……那麼………………他是那麼優秀的人才呢,被寄予厚望,又有自己的抱負,你說……讓他斷只胳膊,少條腿會怎麼樣呢?
他說︰「記住!!!這次的逃離,我既往不咎!!!可是,你該知道,一個人真的只有兩只腳,兩條胳膊,他已經失去一樣了,別給我機會廢了他僅剩的三樣。還有,你別忘了我們的賭約,現在,才剛剛開始……別這麼急著想要數著日子離開我!」
他說著,是在炫耀,也是在警告!!!
他說什麼一個月的賭約。
說到底,不管她是說‘我愛你’還是‘我不愛你’,他都會采用手段,讓她成為一直的輸家。
因為,這場游戲的規則……始終是他在制定,她,沒有發言的權利,甚至無法反抗!
所以——
「什麼賭約?呵呵,洛北,你定的賭約,你玩吧,我玩不起。」
反正都會是一個結局。
「我說開始,你說不玩?丫頭,你這麼快就想利用一次機會?」
他的話,如同一張厚重的網,密不透風地朝蜻蜓鋪天蓋地而來,剎那間讓蜻蜓與所有的空氣絕緣,窒息難耐。
「你隨意!」蜻蜓幾乎是奔到他面前,狠狠地瞪著他,「你想砍了誰就砍了誰,告訴你,我不在意!」
他既然認準了她的在意,那麼……她就必須不在意!
可是……
僵持了片刻後,他薄唇微勾,一個尖銳的笑斜刺出來,他說︰「丫頭,沒有人告訴你有一個詞叫做‘口是心非’嗎?越是否定越是掩飾,你看看你的眼眶,它還紅著呢!」
蜻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如他描述,她愣怔地退後著,幾乎是跌坐在床邊……
還想繼續掙扎地偽裝些什麼,可是卻又一時間沒有了心力去繼續。
敗了。就是敗了。qnxp。
為什麼每一次……她都敗得如此悲慘。
難道……這個男人……真的是……她的毀滅嗎?——
我是華麗麗的分割線——
洛北的傷稍稍一好,就投身入了繁忙中,雖然還不能去公司,但是,他把辦公地點轉移到了洛家老宅。
家里時常有精英出入,書房的門卻經常是緊閉著。
而對于那次的黑幫火拼問題——
十五分鐘的槍戰雖然短暫,但是那濃烈的血腥不是一兩個人就可以貢獻的。
黑幫火拼,是如此轟烈的事,反應到報紙上,卻成了一樁單純的綁架案,當警察趕到的時候,整個現場只剩下了兩具尸體、一個半死的鷹幫人以及一個斷手斷腳斷了舌頭的史超說不出,也寫不出。
事件的最後,在一致的供詞下,結果為史超勾結三個黑幫分子意圖綁架未遂,造成二死二傷。
蜻蜓不知道洛北是如何讓那十幾條人命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疚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火拼現場變成了因財綁架現場,也不知道他如何在警方調查史超作案動機的時候讓他自己甚至整個lusesi都撇清了關系,更不知道……蘇墨作為事件牽涉人之一又是為什麼答應了做偽證……
蜻蜓只知道,一場綁架,很好地讓她見識到了他——洛北在這個城市的本事,在黑白之間如魚得水。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他洛北的一手遮天之地。
她想逃,可能不能逃得出這座城?
李嫂也是從報紙上得知了這些事情,弄得她經常神經兮兮的看著蜻蜓,時不時的會說︰「哎……大少爺果然是有遠見的!小蜻蜓你啊,還是安份的接受大少爺的安排吧!」
蜻蜓每每都保持沉默。
這日,李嫂又如此說了,還好死不死的被洛北听去了。
洛北沖著她咧嘴笑得得意。
她卻不能發作,只能咬牙,含恨。
老實說,洛北很喜歡她這個表情的。
洛北在家休養期間,蜻蜓也一步都沒有踏出家門。
好似一切都平平靜靜的……當然,扣除某個禽獸的未婚妻時不時的會抽風般的跑來不肯走。
當然,這個時候,是蜻蜓最開心的時候。
因為有莫寧在,她就可以不用單獨面對禽獸了。
這對蜻蜓來說,難道不是好事!?
熬過一個月,熬過一個月就好了。
……
…………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星期。
洛北的傷口終于痊愈,開始每天上班。
蜻蜓依舊呆在家里,學校暫時是去不了了。不過洛北專門給她請來了家教,能夠讓她在家學習,不與學校的課程月兌節。
然後,蜻蜓永遠記得那天……
那一天,蜻蜓照例在樓下偏廳听家教老師講課。李嫂雪白著一張臉走了進來,仿佛失心了一般的站到蜻蜓的面前。
「小……小,小……蜻,蜻……蜓……」
「怎麼了?」蜻蜓立即扔下筆,站起來。
李嫂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不然她絕對不會是這樣子的。
「我,我……」可是,李嫂幾乎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
蜻蜓瞥了一眼門口跟隨李嫂一起進來的佣人,「怎麼回事?」
「剛剛,警察局,給打電話來,好像說是在城南那邊打擾到一具尸體,好像是……是李娜的!讓咱們去認尸!」佣人回答。
什麼!?
蜻蜓也如遇雷擊。
她簡直就不敢相信,她看向李嫂,「不會的吧,不要自己嚇自己!我陪你去看看!肯定不會是李娜姐姐的!」
蜻蜓的語氣,還是很篤定的。
他們暫時沒有通知李叔,而是有蜻蜓陪著,好意的家庭教師一路送他們去了警察局。
結果,那具尸體真的是李娜!
據警察說,是先jian後殺,然後被推入海中的!
在停尸房里面,李嫂徹底的哭了,最後暈了過去。
蜻蜓獨自站在那里,等待李叔過來。
一些個警察從現場帶回來了一些東西,讓蜻蜓幫忙指認是不是屬于李娜的!
其實蜻蜓和李娜並不是很熟悉,也自知不一定能夠分辨出是不是李娜的東西。但是,還是去看了看。
但是,看到,就呆住了……
因為,因為那些東西里面,赫然有著一件黑色的斗篷,只是胸口處會破個洞,洞的周圍有著一些凝固的血液,另有一副流金色的面具,周圍瓖嵌著閃亮的水鑽……
這……
蜻蜓怔怔的看向陪同的警察。
警察聳聳肩︰「死者打撈上來的時候,就只穿了這兩個,死者的衣物,還有帶有身份證件的包反而都在岸上!我們也覺得很奇怪,死者難道是什麼cosplay的愛好者!?」
蜻蜓沒有回答。
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後退了一步。
似乎,有些事情,漸漸的明朗了!
綁架自己的……是李娜!?
頓時間,蜻蜓的臉色,慘白如雪。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沉沉的,好像站不住了,好像要倒下去了,但是,下一秒,她立即跌入了一個懷抱中。
頭頂砸下來了一道聲音︰「我們家丫頭身體好似不舒服,我要帶她回去了!死者的父親已經過來了,律師也到場了,有什麼事情,你們找他們處理吧!」
說著,蜻蜓就被抱了起來。
……
「是不是你做的?」
當,坐上了辜蔭的車,也就顯示了說話已經不需要顧慮什麼了,所以蜻蜓才會問。
她看著他那唇畔邊的淺笑,「你怎麼不換一個說法,說她得罪了人,被輪x了,接著就被扔進河里面去喂魚了!」
「她得罪了你!」蜻蜓回答。
「你覺得她可憐?」洛北問,不過他也沒等她回答,而是立即說︰「她沒有得罪我,她只是得罪了我的寶貝!」
蜻蜓搖著頭,「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蜻蜓又問。
為什麼,會是李娜綁架她?而又為什麼李娜會知道洛北的身份,而且,知道她和洛北的關系也知道……
「這些,不需要你知道!」洛北目光一沉。
「你就不該為自己殺人找個理由?你就不怕我會告訴李嫂?」蜻蜓道。
一陣輕笑聲從他薄唇里溢出來。
蜻蜓看著他,「你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听李嫂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感情很好……再者說,你也是李嫂一手帶大的,李嫂就這麼一個孩子,好不容易培養到……」
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嚴肅的跟他說話。
四目相對間,他再次漾開了笑容,「我什麼都不知道了……我現在唯一知道的是……一個月的期限已經過了十天。」
他的長臂伸來,也帶來了一身濃烈的煙味兒,壓迫著她一同倒向後座……
在她以為他會做出什麼不恥行徑的時候,他卻只是抱著她,閉著眼,皺著眉頭,安靜地準備沉入睡眠……
「你可不可以……一直呆在我身邊……」他在淺淺低喃著,如孩子般的央求。
蜻蜓從未見他這樣患得患失過。
「如果……你可以尊重我……」她听到了自己聲音里的顫抖。
不要再逼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就算我不會喜歡你,至少……也不會憎惡你。
這,或許是對我們而言,最好的一種關系吧!
然而,這始終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他,果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只是,唇上一陣輕觸,他就這樣蜻蜓點水般地吻了她一下,而後,身體蜷縮起來,卻抱得更緊,睡得更沉了,可那眉頭……也皺得更深了……
是什麼讓一個能夠呼風喚雨,雙眸總是閃爍著銳利光芒,像一只一直翱翔在草原上的蒼鷹般的男人連睡著都還要皺著眉頭?——
華麗麗的分割線——
李娜的葬禮,很快就進行完了。
李嫂,李叔卻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幾十歲,人,也變得沒有生氣了。
警察還在繼續的查找著李娜被殺一案的關鍵。可是,他們最終是什麼都查不到——
我是華麗麗的分割線——
城市,夜幕將至,繁華亦是落寞。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又一個周末來臨,又是一場宴會,蜻蜓依舊不是很想去。
但是洛北似乎希望她去。
這幾天,洛北是格外的忙碌,眉梢時常掛著疲憊。
而至從蜻蜓說過‘尊重’後,他居然就真的開始跟她有商有量了。
蜻蜓知道,這種和諧的氣氛,還是建立在她目前為止還沒有惹到他的前提下的!
洛北說︰「卓家主場,卓爾凡和伊寒都會在!」
自從上次宴會後,蜻蜓就沒見過伊寒了,去見見也好,至少要說聲感謝的。
所以,最後蜻蜓還是答應洛北過去了!
………………
宴會,就是個處處觥籌交錯、處處珠光寶氣的地方,到處充斥著西裝革履、嫵媚妖嬈的紅男綠女。
蜻蜓一進去,就尋找伊寒的身影。
見到她來了,立即和朋友分手,來到了蜻蜓的身邊。
「洛南,最近洛北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兩個人一起走到角落,伊寒開門見山的說。
蜻蜓搖頭,「沒有,最近他挺忙的,沒空管我!」
蜻蜓說的是事實,最近這段日子,反而是她過得比較開心的生活了。
「那就好!很抱歉,沒有幫到你們!」伊寒道。
「是我不好意思!幸虧沒有傷害到你們,不然,真正過意不去的是我!」蜻蜓道。
對上次出逃的事件的後果,蜻蜓道現在都覺得很幸運,洛北沒有出手對付他們!
听蜻蜓這麼說,伊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後道︰「希望你能明白自己遇上的是什麼樣的人!」
蜻蜓疑惑。
不過伊寒沒有再多話。
這次的宴會,不比上次是內部小型聚會,而是大型的商業聚會,所以伊寒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單獨陪著蜻蜓。
伊寒一走,這里,又變成了一個無趣的地方。
可是,卻在快要結束的時候,來了個一出現便讓蜻蜓不得不注視的人……
裁剪合體的西服,筆挺的身材,干淨沒有一絲雜質的笑容……
姍姍來遲的蘇墨……
蜻蜓看著他帶著她記憶中的微笑,拿著一份禮物,在人群中,跟她擦肩而過。
他直直地向著卓大少及伊寒的方向走去。
她與他,果然是……不見面,不說話,就當不認得麼?
而這時,不遠處,洛北在跟人交談之際,還不忘抽身來對她投來關注。
她知道,他在觀察著她的反應。
可她還會有什麼反應?——
在很久之後,蜻蜓就一直記得那個夜晚,當星星太過明亮的時候,月亮就開始害了羞。
繁華即將落幕,夜更深,人要散。
蜻蜓最終還是沒有跟蘇墨說上一句話。
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一瞥而過,轉身就走。
洛北正站在酒店門口和卓爾凡、伊寒夫婦道著別,三個人有說有笑,時而目光朝蜻蜓這里瞥來。
她站在酒店門口一側寬敞的停車場,看著一輛輛車的離開,車窗里的一張張臉不同于在宴會上的風情,或許是笑得太多,余下的只有疲倦和冷漠。
于是,突然之間感悟,每一個人原來都在不同的場合演著戲,根據氛圍需要,隨時拿出相應的表情,散場之後,冷暖自知。
手話還嫂。「姐姐。」忽然裙角被扯動,一個笑容甜美的可愛小女孩捧著個盒子,「那個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
潘多拉的盒子……
順著小女孩目光的方向,蜻蜓瞥見了那在人潮之中還靜靜矗立的人影,他雙手插在褲兜,依靠著路燈,淡雅潔淨的面龐被明暗相接的調子映襯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心開始不規則地跳動著,蜻蜓開始猜想著……
難道……他是特地地來宴會找我?
難道……他希望我打開盒子?
難道……他還站在哪里,是在等待我?
他有話想要跟我說?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