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萬物復蘇,百花盛開,院牆旁的杏花燦爛盛開,粉白的花朵開滿枝頭,秦姝盯著枝頭的杏花看了幾眼,低頭在手絹上描花樣,蓮姨娘坐在她身旁和朱媽媽纏著繡線,芙蓉坐在欄桿上繡著香囊。
春日的陽光溫暖不曬,照射在她們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守著園子的婢女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幾個人,杏花靠近門口,秦姝一抬頭就看見了她們,目光落在她們身上轉了轉,笑著起身。
「夫人,沈姨娘來了!」蓮姨娘見秦姝起身,抬頭一看就看見了沈姨娘以及大小姐秦嫻,她看了婢女一眼,起身迎了上去。
「妹妹怎麼過來了?」蓮姨娘邊和沈姨娘說話,邊引著她在桌子旁坐下,為了方便放東西,她們把圓桌抬了出來放在園子里坐著。
「听說二小姐身子不舒服,就過來瞧瞧。」沈姨娘看向一旁站著的秦姝,笑著問「二小姐身體可好些了?」
秦姝笑著朝她福了福身,又朝秦嫻笑了笑,答道「多謝沈姨娘記掛,阿姝的身體已經好了不少。」
「那就好!」沈姨娘點點頭,看向院牆的杏花說「老遠的都聞著香味了,花開得真好!」蓮姨娘笑了笑沒說話,沈姨娘看了身後的李媽媽一眼,李媽媽雙手奉上一個盒子,她接過放在桌子上對蓮姨娘說「前些天出去走了走,在店里看見了幾朵絹花,瞧著不錯,就給二小姐帶了幾朵。」
「妹妹客氣了!」蓮姨娘也不推遲,笑著接過來看著盒子里的兩朵粉紫色的絹花笑著推給秦姝說「快謝謝沈姨娘!」
秦姝接過盒子,笑著對沈姨娘說「謝沈姨娘記掛!」
沈姨娘笑了笑,說「沒什麼,只是看著喜歡,想著你帶著一定好看!」
秦姝笑了笑,目光落在秦嫻頭上那兩朵粉色的絹花,確實很漂亮。
蓮姨娘她們說著話,秦姝她們這些晚輩不好插嘴,只在一旁听著。秦姝好奇的看了秦嫻幾眼,自從她出嫁後就很少回秦府,听秦夫人說婆家對她不錯。如今眼前的人還未及笄,也不過十三歲的俏麗年紀。
以前她們姐妹並不是很熟悉,自己住在自己的園子里過日子,加上她對秦夫人上心,對府上的其他人自然是忽略的多。
她看了一會兒,秦嫻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看了過來,秦姝朝她笑了笑,秦嫻也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後目光落在秦姝面前的白色手絹上,笑著問「妹妹描的可是杏花?」
秦姝笑著點點頭,指著枝頭的那支杏花說「姐姐好眼力,就是那支,你看我描得可好?」既然想避免事情發生,她就得改變,不可能固守一地。
秦嫻好奇的湊過來看了看手絹上的花紋,又看看枝頭的杏花,說「描得很好看,繡出來會更好看,妹妹手可真巧!」
她不知道,她以前對繡活有多努力,不然也不會繡香囊給秦夫人,秦夫人的繡活是府上最好的,十歲之後她的繡藝就發生了變化,她把秦夫人送的香囊看了又看,模索著她的繡法,走針,又看了不少好的繡活,這才慢慢地有了自己的繡藝。
否則她也不敢在秦夫人面前獻丑,把自己熬夜繡好的驅蟲香囊送給她,希望能夠在她心里增加點重量,誰知道換來的是一場讓她絕望且驚恐的親事。
秦姝笑了笑,說「姐姐的手才巧,我這個算什麼,只是喜歡想著繡在手絹上看看而已。」
秦嫻跟著笑了笑,沒說話,她自己的能力沒人比她更清楚,如果讓她描的話,根本不可能有這麼栩栩如生,仿若微風吹過枝頭。
「這杏花開得正艷,若是摘下來曬干,做香囊,做頭面也不錯!」沈姨娘看著枝頭的杏花說。
蓮姨娘听她這樣一說,似乎明白了她進來的來意,以及送絹花的用意,她笑了笑,順著她的心意說「姐姐的不說我都忘了,過了花期就後悔了!」話一落,她扭頭對身後的朱媽媽說「朱媽媽,找兩個婢女摘些杏花下來曬干做香料吧!」
朱媽媽笑著點頭下去叫婢女過來摘杏花。
蓮姨娘吩咐完,笑著對沈姨娘說「姐姐也帶些回去,難得踫上花期,天氣又好,曬干了做香料最好了!」
她可不是為著那一樹杏花來的,整個秦府就嘉園種了兩棵杏花。幾天前她就開始關注了,就等著開得正艷時采摘。沈姨娘笑著點頭,說了幾句客套話。
朱媽媽叫來兩位婢女,拿了踩凳和竹竿,朱媽媽提著兩個筐子放在地上,拿了一塊布料鋪開在杏花樹下,接住婢女剪掉的杏花。
秦姝看她們三個人忙碌,讓芙蓉過去幫忙。沈姨娘看了李媽媽一眼,李媽媽會意,叫上秦嫻身邊的婢女一起去幫忙。
秦姝她們則坐在陽光下看著枝頭的杏花一朵朵落在鋪著布的地上,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布上已經鋪了一層雪白的花朵,在春風下顫巍巍的抖動。
朱媽媽看地上已經很多了,這才裝起來放在竹籃里,整整兩大籃子,因為是均勻枝剪的,除了稀薄了一點,根本看不出被摘了兩籃子花朵。
花朵收集好後,朱媽媽把裝著杏花的籃子放在桌上,蓮姨娘笑著把多一點的那一筐推在沈姨娘面前,沈姨娘笑著又說了幾句客氣話,起身說「好了,我們來了也有點時間,就先回去了,有時間你們去我那邊坐坐吧!」
蓮姨娘笑著應聲,和秦姝兩人把她們送到園子門口,目送她們走了幾步,才轉身回去,秦姝看了一眼她描的那支杏花,因為在上面,沒有枝剪,依然迎風綻放。
蓮姨娘察覺了她的目光,笑著說「她喜歡就讓她栽兩朵回去吧,反正花落了也可惜!」
秦姝看著杏花笑了一下,她沒辯解,她不是不願意沈姨娘摘花,只是想看看而已。
隨後的幾天,秦姝都乖乖的待在嘉園,自從沈姨娘來摘花之後又有一位余姨娘帶著四小姐秦姍上門,離開時同樣帶走了一筐子杏花。
蓮姨娘看著枝頭稀松了些的杏花想了想,讓朱媽媽摘了一筐子杏花,用白色的紗布蓋在,她親自提著去了秦夫人的院子,說是給她送過去。
秦姝還在靜養階段,她看著枝頭去了一半的杏花,走過去摘下一朵放在鼻尖,心情有些沉重,花開得太美,太好,總是被人惦記的。
杏花凋零後,綠的樹葉開始瘋長,沒兩天就佔滿了枝頭,白色的杏花被綠葉取代,蔥蔥郁郁的一片生機勃勃,秦姝站在抄手走廊下看著雨打樹葉出神。
蓮姨娘繡了一會兒花見她一直站著,走了出來說「雨大,你身子剛好了些,快點進去吧!別著涼了!」
「多謝姨娘關心!」秦姝看了一眼雨簾,跟著她進屋坐著。
剛坐下蓮姨娘就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埋怨的說「手都冷了,受涼了該怎麼辦。」
秦姝笑了笑「不會那麼容易受涼的,倒是姨娘,昨晚是不是熬夜了?」自從大仙離開後的三天,秦姝就沒和她一起睡了,與禮制不和,就算她們是是親生血緣的,秦府的孩子只有一個娘,那就是秦夫人。
她們心里最重要的應該是她,而不是自己的姨娘,這就是姨娘在這個家里的地位,她們只不過比婢女們高了一點,比正室夫人低賤很多。就連親近女兒都要顧及正室會不會生氣。
想到這,秦姝想,她一定不會做妾,就算嫁給農夫,成為農婦她也甘願,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
「沒有!」蓮姨娘心虛的松開手不敢看她。
「那就好!姨娘,你的身體比什麼都要緊,你若是病了,我會擔心的!」她也不點破她晚上很晚才熄燈,晚上她都睡得很早,她會知道蓮姨娘熬夜是听芙蓉說的。
「姨娘會的!」蓮姨娘听著貼心的話語,眼眶紅了紅,伸手把她摟在懷里笑了。
蓮姨娘想,她把手上的那件夏裝做好,就听從二小姐的話晚上不熬夜,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
秦姝在嘉園靜養了一個月後,這才一大清早起床跟著蓮姨娘去給秦夫人請安。
秦夫人看了她一眼,說「身子大好了?」
「女兒已經好多了,多謝娘記掛,娘萬福!」秦姝行禮說。
「那就好!你沒事娘就放心了!」秦夫人笑了笑,對她說「前些天老爺跟我說了一下讓你識字的事,竟然身子無礙,早飯後就去雅園吧!」雅園是大姐識字的園子。
「是!」秦姝答了醫生,秦夫人又和她們交待幾句,這才讓她們退下去。
回到嘉園,蓮姨娘就回到她的房間,沒一會兒取了一包東西給她,秦姝好奇的打開一看,竟然是筆墨紙硯!
「姨娘這是?」秦姝抹了抹硯台,驚訝的看著她。
蓮姨娘笑著模了模她的頭「是姨娘送給你的禮物,你要識字了姨娘也幫不上忙,就讓朱媽媽出門給你買了這些東西,不是什麼上好的東西,阿姝不要嫌棄!」
「姨娘!你對我真好!」秦姝動容,就算不是上好的筆墨紙硯,那也花了她不少銀子,她每月的月例只比一等婢女多了一點,這些東西不得花去她一年的月例?
「姨娘心甘情願!只要你高興!」蓮姨娘想要的東西不多,只要她能夠開心平安就足夠了。
「我很高興!」秦姝模著硯台看著她笑著點頭。
早飯後,蓮姨娘讓芙蓉給她拿著筆墨紙硯,送她快到了雅園後這才停下腳步,秦姝笑著回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回去這才走進雅園。
蓮姨娘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這才收回目光,身旁的朱媽媽說「姨娘,二小姐總算知道你的心意了!」
「是啊!這孩子,讓人心疼!」蓮姨娘說著,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往回走。
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不對她好對誰好,當年為了生她傷了身子,大夫說以後再也不可能有孩子,好在老爺沒嫌棄,一直把她養在府里好吃好住的供著。
其他兩位後進府的姨娘都比她要有福氣,為老爺生下了庶子,她只有二小姐。如果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後來她漸漸的想開了,全心全意,無怨無悔的對女兒好。
秦姝帶著芙蓉進了雅園,雅園只有一個院子和一個亭台,園子里種了一些花草樹木,她一進去一位婢女迎了出來。
「二小姐,奴婢是翠鳴,打掃雅園的婢女。二小姐請跟我來!」秦姝看著眼前的婢女點點頭,跟著她進了房間。
房間很空曠,除了四張座椅,再沒多余的其他擺件。婢女領著她在靠里面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說「女先生和大小姐稍後就來,二小姐先坐著等一會兒,沒什麼事婢女先退下了。」秦姝點頭,看著她離開後這才仔細的打量這個房間。
最前面放著一張座椅,筆墨紙硯都擺好了,一看就知道是女先生的。她的前面除了女先生的位置,還有一張座椅,想來是三小姐的位置,她和大姐並排而坐。
婢女剛離開,芙蓉就把包裹著筆墨紙硯的包袱端端正正的放在秦姝面前。
第一次識字,秦姝很緊張,很迫切。
她們到了沒一會兒,大姐秦嫻帶著婢女進來,看見秦姝笑著點點頭就在自己的位上坐下,秦姝也對她笑了笑算是點頭。
沒一會兒三小姐秦妤也來了,她看見秦姝她們笑了笑,打了招呼坐在前面。
秦妤進來一會,一位穿著素色衣裙,頭帶木簪的女先生抬步進來,秦姝見秦嫻她們起身,她也跟著起身照著她們的動作朝女生行禮「先生早!」
女先生面無表情點頭「三位小姐早。都坐下吧!」她們依言坐下,女先生把書放在桌子上說「把前些天所學的敬慎篇背誦一遍。」聞言,秦嫻,秦妤都站起來,秦姝一頭霧水,她今天才來,可她不能不尊重先生,也跟著站起來,心里很緊張。
女先生看了秦姝一眼,說「三小姐坐下!」秦姝松了口氣,乖乖的坐下,女先生說「開始!」
話音一落,秦嫻,秦妤張嘴背誦「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故鄙諺有雲,有雲」原本和聲背誦的很順暢,秦妤頓了頓,看著女先生伸出手。
秦嫻繼續道「生男如狼,猶恐其尪;生女如鼠,猶恐其虎。然則修身莫若敬,避強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謂也;夫順非它,寬裕之謂也。持久者,知止足也。知止足也知止足也」
秦嫻重復了兩句,低頭伸出手在面前。
女先生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戒尺走到秦妤面前說「下課之前還是背不出,懲罰加倍!」說著戒尺落在雙手上啪啪的打了五下。
秦妤皺著眉,臉漲得通紅。
懲罰了秦妤,戒尺落在秦嫻的手心啪啪的打了十下。秦嫻比秦妤早些學習女戒,她同樣背不出來,懲罰自然重些。
秦姝听著啪啪的聲音,頭皮一麻,暗暗揉了揉手,仿佛她也被打了。
懲罰過後,女先生讓秦嫻她們坐下,說「現在開始背誦,明天默寫。」秦嫻她們听著,連忙翻開書開始背誦。
見狀,女先生滿意的點點頭,拿著書走到秦姝面前,說「二小姐雖然第一次來,若是不能把我所教得記下,同樣會受到責罰。」
「是!」秦姝頭皮再次一麻,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