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種在院子里的那兩棵杏樹早已落光樹葉,如今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晚上睡覺前,秦姝問蓮姨娘「姨娘,你說今晚會下雪嗎?」。
蓮姨娘給她掖好被子撫了撫她的臉問「阿姝很喜歡下雪嗎?」。
「不是!我希望今天不要下雪!」秦姝坐起來掀開被子說「姨娘,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這個」她已經十歲了,那時候是因為她夜里做噩夢她才會陪著她睡了幾晚,現在她沒病沒痛的,若是被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要說什麼閑話,她說「姨娘等你睡著了再離開好不好?」
秦姝想了想點頭「姨娘你還沒回答我今晚會下雪嗎?」。
蓮姨娘想了想笑著說「應該不會,以往下雪都是十一月下旬,現在才月初,雖然冷,倒是應該不會下雪吧!」
「哦!那沒事了,我睡了啊!」秦姝閉上眼,松了口氣,今晚不會下雪。
蓮姨娘等她睡著了,輕輕喚了兩聲她沒醒這才輕手輕腳的吹了蠟燭提著燈籠關門出去,她回到隔壁房間朱媽媽關門離開之前蓮姨娘問「今晚會下雪嗎?」。
朱媽媽看了看夜空,黑蒙蒙的一片,她不確定的說「應該不會吧!現在還是月初,以往每年下雪都是中旬開始的。」
她們想得一樣。蓮姨娘有了信心,笑了笑讓朱媽媽關好門回去休息。
晚上秦姝覺得被子里有些冷,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迷迷糊糊的醒來一會兒又昏昏沉沉睡去。
早上她還在被子里睡著,門被打開,芙蓉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放下,走到床邊撩起床幔隔著被子拍了拍「二小姐,二小姐?起床了,還要去給夫人請安了!」
秦姝舍不得溫暖的被窩,在床上天人交戰了一會才揉了揉眼坐起來,一起身她就抖了一下,低呼「好冷啊!」
芙蓉笑著給她拿了衣服,邊侍候她穿上邊說「可不是,昨晚都下雪了,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地上都白了!」
穿衣服的人一頓,探頭看向門外,門關著根本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她不顧地上冷,跳上床打開門,外面果然雪白了一片,空中還簌簌的飄落著雪花,昨晚下雪了!
腦海里飄過幾個字,心頭一緊,秦姝跑了出去,一把推開隔壁的門。
朱媽媽正在擰毛巾,听見開門聲扭頭看過來,見秦姝頭發未梳,穿著中衣中褲,順著她的腿往下落在一雙通紅的腳上,手里的面巾掉在盆里,她驚呼「哎呦我的二小姐,你怎麼關著腳就跑出來了?芙蓉,芙蓉,快把二小姐的衣服鞋子拿過來。」
說著要抱著秦姝去床上暖著,秦姝避開她的手目光落在床上問「姨娘呢?」
朱媽媽有些奇怪,正要回答,蓮姨娘從屏風後穿好衣服出來,看著她的模樣頓時皺眉三步兩步走過去抱著她放在床上,不高興的說「二小姐這是怎麼了,會生病的!」
秦姝看著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伸手模了模她的臉「姨娘,你沒事?」
「姨娘好好的會有什麼事?倒是你一大早穿這麼一點就跑出來,外面還下著雪呢,二小姐不怕冷嗎?」。用被子把人緊緊的裹起來,模著她的雙腳就像模著兩塊冰,蓮姨娘又是心疼又是擔憂,抱著她的腿撩起衣服揣進懷里。
秦姝見狀,連忙收回雙腿,蓮姨娘不滿的抱著她的腿貼著肚子說「暖暖就好了,不然會生病的!」
「姨娘受涼了也會生病的!」秦姝用力抽回雙腳藏進被子里對朱媽媽說「給我弄點熱水來泡腳吧!」
朱媽媽把溫熱的洗臉水抱了過來「可能不是很熱了,二小姐先泡泡,奴婢讓人去端熱水。」秦姝點點頭把腳伸進水里,雙腳頓時熱了起來。
她泡著雙腳看著蓮姨娘擔憂的看著她,她笑了。
蓮姨娘還活著,她沒事!
她還笑得出來,蓮姨娘被她笑得又氣又怨,捏捏她的臉板著臉說「二小姐怎麼可以這麼任性,要是生病了可怎麼辦?」
「讓廚房做完姜湯喝了應該不會有事,姨娘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生病的。」比起她的身子骨,秦姝覺得自己的身子骨還不錯。
至少在她的記憶力,她很少生病。
也只能這樣了!蓮姨娘嘆了口氣,接過芙蓉手里的衣物,吩咐說「二小姐我來照顧,你去廚房做一碗姜湯給二小姐喝!」芙蓉點點頭關門出去。
秦姝泡了一會兒腳覺得好多了,這才躲在被子里穿好衣服,蓮姨娘不放心又給她加了一件衣服,等她穿戴好詢問冷不冷,模模她的手熱熱的才放心。
她們熟悉好之後見時間不早了,連忙去嘉園給秦夫人請安,再去和園的路上,秦姝挽著蓮姨娘的手,笑著伸出手遮住落下的雪花,她想,這場雪下得可真好!
到了和園,朱媽媽受了雨傘,給蓮姨娘她們拂去身上的雪花,看著她們掀簾子進去,站在外面怕冷的給手和氣取暖。
秦夫人穿著深紫色印花對襟棉服,領子和袖口都有絨絨的動物皮毛,看起來暖烘烘的,她端坐在主位上,看著秦姝她們進來俯身請安,等她們請了安她說「昨晚下了雪,府里準備了兩套東西,等會帶回去吧!」
「是!」她們應了一聲,從孫媽媽手里接過棉衣,比起秦夫人穿的有動物皮毛的棉衣,她們的衣服要薄得多了,還沒蓮姨娘自己做的兩套棉衣厚。心里有些不好受,嘴里還是說「謝娘(夫人)!」
「今年的雪下得早,炭火還沒準備好,你們沒事就在園子里呆著不要亂走,受冷了生病也是要請大夫的,等買了炭火再給你們每個園子里送去。」
「是!」蓮姨娘應了一聲,秦姝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炭爐里燒著的炭火,紅通通的把整個屋子都暖和了。
「沒事都退下吧!」秦夫人抬了抬手,秦姝她們行了禮,抱著衣服出去,等她們離開,秦夫人示意孫媽媽過來,問「老夫人那邊的炭爐點上了嗎?」。
「一早就送過去了,奴婢看著點上了才回來的!」
「嗯!」秦夫人點點頭「突然就下雪了,你把新做的冬衣給大公子送過去,三小姐在雅園上學也冷,給雅園也添點炭火吧!四公子醒了嗎?」。
「天冷了四公子躲在被子里不肯起床,正哭鬧著!」
「我去看看!」听說四公子哭鬧,秦夫人就坐不住了,走了幾步說「等會她們來請安就讓她們等等,把爐子抱去四公子房間。」孫媽媽招呼人把燒得熱烘烘的炭爐抬進四公子的小房間里。
婢女把炭爐抬出去時正好撞見來請安的沈姨娘和秦嫻,她們讓了一下看著婢女們把爐子搬去隔壁的房間,孫媽媽掀開簾子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人愣了一下說「沈姨娘來了,夫人有點事讓你們等等。」說著掀開簾子讓她們進去。
比起外面屋子里就要暖和多了,看見點燃的爐火,沈姨娘想等會應該能夠帶些炭回去。
她們等了好一會兒,秦夫人還沒露面,孫媽媽過去了一趟回來說「四公子正鬧著,夫人走不開,說是讓你們先回去。」孫媽媽把放在一旁的冬衣包起來放在沈姨娘手里說「這是夫人準備的冬衣。沈姨娘順便帶回去吧!」
沈姨娘笑著點點頭抱著冬衣,瞧著孫媽媽不提炭火的事,她開口問「今年的雪下得早,沒有炭火還真難受。」
孫媽媽明白她的意思,笑著說「夫人說今年的雪下得太早了,炭火還沒備好,和老爺商量後買了炭火就會分發下去的。」
「哦!」沈姨娘看了一樣地上還來不及清理的炭灰笑了笑「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只希望這雪不要下得太久,天冷了沒火人都受不了冷的。」
孫媽媽笑了笑,目送她離開,去了隔壁的房間,秦夫人正抱著四公子給她洗臉,看見她進來問「沈姨娘說了什麼?」
「沈姨娘說天冷了沒火受不了冷。」孫媽媽如實的說。
「矯情,別人都受得住她怎麼就受不住?」秦夫人哼了哼說「炭火晚幾天再送過去,沈姨娘那邊你等她過來催了再送過去,看她受不受得住!」孫媽媽點頭記下。
「要不要再多穿點的衣服,坐在那里會冷的!」蓮姨娘拿著剛領回來的冬衣問秦姝。
秦姝想了想,月兌上的棉衣,接過蓮姨娘手里的衣服穿在身上,蓮姨娘準備把她做的衣服給她穿上,秦姝搖搖頭「就這樣夠了,雅園估計有炭火,不會太冷,這衣服留著回來穿。」
「夫人說炭火還沒準備好,雅園怎麼會有炭火?穿上吧,會冷的!」
「會有!」秦姝拿掉身上的冬衣放在一旁對她說「姨娘,等會沒事你拿著女紅去老夫人那坐坐陪著她說說話解悶吧!」
「好!」蓮姨娘堅持說」還是會冷,阿姝多穿些衣服。」
「姨娘,你不知道,炭火已經備好了,不然娘也不可能有炭火,過幾天應該會送過來的。雅園今天會燒的。三小姐也在雅園!」秦夫人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冷的。
聞言,蓮姨娘突然明了了,妥協說「那好吧!路上小心些!」
秦姝點點頭出了門,芙蓉給她撐著傘離開。
蓮姨娘去了華園後才明白為什麼阿姝要讓她多陪著老夫人說說話。比起她們寒冷的房間,老夫人這熱烘烘的炭火燃燒著,門簾拉下來簡直就是春天。
她也知道,夫人說的炭火還沒準備好是還沒準備好送給她們這些姨娘而已!
老夫人瞧著蓮姨娘過來很是高興,詢問了一下,笑著說「正好你來了,祝嬤嬤做了一些糕點,回去的時候給阿姝帶一點吧!」
「多謝夫人!只怕賤妾過來會打擾你了!」
「沒事,反正我也沒事,正好早給人陪著我一起說說話,一個人坐著也怪悶的!」蓮姨娘笑了笑,听著老夫人說話。
此後的幾天,蓮姨娘都往老夫人那跑,她跑了兩天,沈姨娘,余姨娘也過去了,華園就更熱鬧了。
秦夫人听見風聲,帶著孫媽媽過去瞧瞧,老夫人她們正說著話,听婢女說秦夫人來了,三位姨娘連忙站起來給她行禮,秦夫人看了看她們,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禮說「听說妹妹們都在娘這里,我也跟著過來湊湊熱鬧,已經吩咐廚房做了些點心,等會送過來!」
「就盼著你呢!」老夫人笑著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秦夫人笑著走過去坐下,拿掉手籠烤火,她坐下後蓮姨娘她們坐回自己的位置都不怎麼說話。
祝嬤嬤奉茶上來,秦夫人端著喝了一口,老夫人問「過冬的準備都做好了?」
「差不多了!」秦夫人笑著看了看蓮姨娘她們說「沒想到這個雪下得這麼早,前些天沒來得及準備炭火,這幾天孫管家已經出門買炭火了,只是雪下得急,燒炭的人燒得少,大多供應給大貴人家了,我們府上發了高價這才買了些回來,現在已經在分配了。」
「那就好!天冷了沒火不行!」老夫人說。
秦夫人點頭「兒媳明白,所以高價買了些回來先用著。」
秦夫人從華園回來後,對孫媽媽說「讓孫管家把炭火裝好給各園子送過去,沈姨娘那等她來問了再送,至于蓮姨娘那里少送一點。」
「那奴婢先出去了!」秦夫人點頭,孫媽媽掀簾出去。
秦夫人坐在軟榻上甩了甩手絹「早知道今天就不過去了,老夫人也是,她沒冷著就行了,還那麼多事!」要不是老夫人問起,她是想讓她們再冷冷,現在的炭火多貴,要不是她早早的買了些回來,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冤枉錢。
下午秦姝放學回來,鞋子踩在雪地里已經浸濕,蓮姨娘連忙讓朱媽媽打熱水過來給她泡泡腳換上干淨的鞋子,把她的濕鞋放在炭爐旁烤著。
秦姝看見炭爐,有些驚訝「有炭了!」
「剛送過來的!」蓮姨娘笑了笑,拂去她頭上的雪花。
朱媽媽端著泡腳水出去,听蓮姨娘說起,忍不住多嘴「比往年少了一半,這個冬天比往年要冷,不知道還會不會送些過來,否則燒幾天就沒了。」
秦姝看看蓮姨娘,蓮姨娘笑著看向一旁的筐子「省著用用應該還可以用幾天。」
秦姝順著她的目光看起,筐子不大,還沒裝滿,就那麼一點五天就燒了,秦姝沉了沉臉,說「等燒完了再說吧!」
盡管她們燒得很節約,少了半個月,筐子還是空了,蓮姨娘犯愁了,二小姐每天來回走動,雪里來雪里去的鞋襪都濕了,沒火怎麼把它們烤干?
「朱媽媽。我們手里還有多少錢?」她對秦夫人提了幾次,秦夫人反而把她說了幾句,說人家都沒用完,她們怎麼就用完了,沒日沒夜的燒就算是炭山也會燒完的,說得她啞口無言。
朱媽媽拿了鑰匙打開櫃子抱出一個盒子拿錢袋數了數說「還有十一兩四錢!」
听著,蓮姨娘皺了皺眉,說「取一兩銀子明天買些炭回來吧!總不能這麼熬著,等過了冬天就好了!」
「好!明天我一早就出去買!」朱媽媽取了一兩銀子出來,把錢袋放進盒子里鎖好,又放進櫃子里鎖好,把鑰匙給蓮姨娘。
蓮姨娘剛把鑰匙收好,就听見婢女在外面說「老爺萬福!」
聞言,蓮姨娘驚喜了一下,邊走邊整理妝容走出去,婢女掀開簾子,秦老爺走了進來,蓮姨娘笑著迎上去「老爺怎麼過來了,都下著雪了!」
「有些日子沒過來了,今晚正好有空過來坐坐!」秦老爺站著任蓮姨娘給她拂去身上的雪花,蓮姨娘听著高興,柔柔的看了他一眼讓朱媽媽倒茶。
朱媽媽會意,端著茶壺出去。
秦老爺在軟榻上坐下,看著熄滅的炭爐說「這麼冷的天怎麼不燒炭?」
「這個,這個」蓮姨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低下頭不語。
秦老爺見狀,在屋子里看了看,目光落在裝炭的筐子上皺眉「煤炭了怎麼不去庫房拿點過來,那些奴婢養著做什麼的?」
「是賤妾的錯,老爺不要生氣!」蓮姨娘怯怯的走過去拍著秦老爺的胸口。
秦老爺看著一臉怯弱的人,心生憐惜,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說「有什麼委屈就跟我說!」
「沒有!老爺對賤妾很好,夫人對賤妾也很好!老爺等等,賤妾這就讓朱媽媽去庫房一趟。」秦老爺點點頭。
蓮姨娘掀開簾子出去,找到朱媽媽說「你現在去庫房那些炭過來,孫媽媽問起就說老爺在這邊,能多拿就多拿一點。」
朱媽媽會意,找了一個大一點的筐子,叫上一個粗使丫頭去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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