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晚連續熬夜追蹤重要嫌犯、心事重重，剛才又小小地昏迷了一下，顧欣然確實累了，閉上眼楮沒多久便沉沉入睡。
拿著臂膀給她當枕頭的秦徹也好不到哪里去，這幾天要忙著處理女乃女乃的後事，晚上還要守靈，每天幾乎都只睡兩三個小時。
總算讓女乃女乃入土為安，一直掛心的事也出現了預想不到的轉機。此時，佳人在懷，空氣里充滿溫馨和幸福，困意也漸漸來襲。不夸張地說，他比剛剛嚷嚷著犯困的顧欣然睡著的速度還要快，而且睡的時間也更長。
畢竟是傍晚補眠，顧欣然只睡了四十五分鐘就自然醒來。睜開眼楮時，他略有些疲勞的俊臉近在咫尺。
自打她轉業回來，這張臉已經‘陪伴’她度過了許多特別的時光。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
他才三十一歲，可看上去卻比哥哥更成熟，仔細一點觀察，依稀可以從他眉眼之間看到幾絲滄桑。
無論是通過自己調查，還是從他嘴里听說，她已經對他有了一定的了解，可她還是無法想像過去的幾年他到底經歷過什麼，他要付出多少艱辛和努力才能回到秦家，坐上那個無數人艷羨的位子。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些年他過得並不開心。哪怕是重新回到秦家，執掌大權，也從他臉上看不到成功後的喜悅。可以想象，這條路他走得多艱難，以至于睡著的時候眉頭依然微蹙著。
顧欣然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觸踫著那兩道有型的眉。熟睡中的他可能感覺到了專屬于她的氣息，所以，他沒有動，呼吸依然平緩。而且，微微蹙緊的眉好像也漸漸松開了一些。
牆壁上的掛鐘顯示現在已經是傍晚六點二十五分，再睡一會兒，差不多也該到了晚飯時間。
想到他脆弱的胃，顧欣然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已經幫了她一個很大很大的忙，她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回報他？
例如，親自下廚，給他做一頓豐盛不傷胃的晚餐。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之後，顧欣然便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從自己身上移開，然後輕手輕腳地下床。
秦徹確實是累壞了，加上顧欣然的動作非常輕緩，這一番動靜他幾乎毫無察覺。
顧欣然終于成功離開了那張兩米寬的kingsize—bed，再回到一個多小時前呆過的浴室，她赫然發現里面竟然掛著一套女裝，而且是從里到外的全套。
囧，內衣的size貌似還挺合適，而且顏色也是她喜歡的冷色系。只是，這一套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小洋裝和顧欣然平時的穿衣風格實在相差太遠，她實在沒辦法想象這一身穿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麼樣子。
可現在已經沒機會給她挑挑揀揀，剛才換下的一身黑色套裝已經被取走，她只能穿著這一身光是看著就很別扭的高級洋裝出去。
不過，讓顧欣然沒有想到的是，這身洋裝穿上之後，她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不自在。相反，這種女性化風格強烈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似乎看上去年輕了不少，而且，也多了一分嫵媚的女人味。
衣服換好，用冷水撲過臉之後，整個人也清醒了很多。顧欣然很快就想到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雖說她很小就開始自立，可廚房里的活她是真心不擅長，就算找廚師借了廚房和食材來用，也不見得能做出拿得出手的東西。
怎麼辦，難道要打回家向吳師傅請教？
唔，這可不是好主意，吳師傅一向以老媽馬首是瞻，要是找他打听，這事遲早會傳到老媽耳朵里，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為妙。
思來想去，還是找嫂子比較靠譜。她一向好說話，只要拉下臉來多哄哄，她一定不會到處傳。
接到小然的電話，葉杉杉首先關心的還是秦女乃女乃的葬禮，「我讓你帶的東西，你有……」
不等嫂子把話說完，顧欣然便急急地出言打斷，「不帶這樣的，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我就是隨便問問嘛。」沒能親自去參加老女乃女乃的葬禮，葉杉杉也覺得很遺憾，但婆婆說得那些忌諱她也不得不顧及，只能以後再找機會去祭拜老人家了，「好了，不說這個，都快天黑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媽今天又親自煲了好多湯，你得回來幫我分擔一點啊。」
之前沒懷孕每次回顧宅就有各種能湯和補品伺候，現在她肚子里多了塊肉，婆婆肯定會更緊張，一想起這事葉杉杉一覺得無比苦惱。
「我還在外面呢，今天可能不會去吃晚飯了，等一下你幫我跟咱媽說一聲。」顧欣然沒心思解釋太多，隨口敷衍兩句之後便切入主題，「那個，我打來是有事要向你請教。」
「什麼事這麼嚴重，連請教都出來了？」葉杉杉一听就覺得這事大有蹊蹺，一邊追問，一邊環顧四周，看看首長大人和婆婆大人有沒有在。唔，要是他們倆看到她用手機接電話，肯定會嚴肅地勒令她一通電話的通話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鐘！
唉，人家孕婦都是該干嘛干嘛，到她這兒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接個電話也要擔心手機輻射的問題。
「我哥和咱媽在旁邊不？」這一點顧欣然也想到了，不過，她不是擔心手機輻射問題，而是怕哥哥和媽媽不小心听到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感覺到小然的語氣有些鬼鬼祟祟，葉杉杉越發好奇，「你哥去接笑笑，媽陪爸爸在園子里散步，就我一個人在家，怎麼，你要請教的事還不能讓他們知道？」
「也不是不能讓他們知道，只是不想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廢話不多說了，你快教教我，胃不好的人要做什麼東西給他吃，別教太復雜的，我怕做不好。」顧欣然的語氣里難得一見地透出幾分急促。
「哦，誰胃不好啊，秦徹？」別看葉杉杉同學遲鈍起來總是讓她家首長大人欲哭無淚，但真要機靈起來，反應力可一點也不差。
「別亂講，我跟你說正事呢！」顧欣然飛快否認，可她的語氣卻怎麼听怎麼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說啊，我听著呢，你想做什麼，煲湯還是熬粥？」葉杉杉當然也听出來了，不過，既然她非要死撐，她也不好追問到底。
「煲湯就免了，太費時間，等湯煲好，他也差不多……」顧欣然一時嘴快，差點說漏嘴（咳咳，其實已經說漏了，而且，就算不說漏，電話那端的人也知道她說的‘他’是誰），「也差不多該到晚飯時間，你還是教簡單一點的菜式吧。」
「要簡單的話，不如給他蒸條魚吧，你要是有時間，用豆腐和肉末攪勻做成豆腐丸子跟著一起蒸也行，既有營養，又不會傷胃，而且只要調好味上蒸鍋就行，都不用擔心油煙什麼的。」葉杉杉這麼一說，還真有幾分嫂子的派頭，雖然，她比小姑子小了快十歲。
「听上去是挺簡單的，可是……大概程序是怎麼樣？要選擇什麼魚蒸出來的才肉女敕鮮美？」顧欣然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建議，只是，就算見過各種蒸魚，她也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當然是鱸魚，味都不用調，蒸之前拌一點姜絲，蒸好之後淋上豉油就行。這道菜很快，幾分鐘就能蒸好，不過一定要挑新鮮的活魚，魚的個頭也不要太大，一斤多點就行。」爺爺喜歡釣魚、吃魚、做魚，葉杉杉也耳濡目染，對魚的各種料理方式非常清楚，而且料理起來也很拿手。
「哦，听上去倒是蠻簡單的，應該不容易失敗。」顧欣然的記性一向很好，只是听一遍，就能把要領牢記在心，「那個蒸豆腐丸子呢？」
「這個就比較復雜一點，你現在是在超市購買食材麼？」不怪葉杉杉想象力不夠豐富，參見完葬禮就去會所這幾件事她就撓破頭也想不出來。
「沒呢，我……我等一下應該會去廚房找食材。你說的這些都是基礎食材，一般的大廚房應該都有的吧。」千小心萬小心，顧欣然還是一不小心再次露出了破綻。
「哪里的大廚房啊？有多大？」如此明顯的破綻，想指望靈感正佳的葉杉杉發現不了顯然是不可能的。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我現在是問你做菜的步驟！」顧欣然一臉無奈地拍拍額頭，有種想用頭撞牆的沖動。
「哎呀，爸媽好像在往正廳這邊走，不知道是不是打算進來，我恐怕不能跟你聊太久，要是被媽看到我在打手機，她又要訓話。」反正隔著電話，葉杉杉想怎麼使壞都行。
顧欣然難得遲鈍，不知有詐，急忙給嫂子支招，「你就不能找個她看不到的地方呆著麼？」
「哼，你都不把我當自己人，什麼都不跟我說，還要吩咐我乖乖配合。」葉杉杉也懶得跟她兜圈子，干脆把話挑明。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我馬上就跟你坦白，拜托你先找個媽媽看不到地方呆著行麼？」若是平常，顧欣然一定會想辦法跟嫂子喬下去，可現在她正著急呢，實在沒這個閑工夫。
「騙你的啦，我在樓上呆著呢，爸媽看不到。」葉杉杉還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對方一妥協，她立現出原形。
「你……」顧欣然差點被氣到吐血，無奈，現在是她有求于人，只能忍氣吞聲，「我這就準備去廚房，你先休息一下，等我找到食材再打給你。」
「不急嘛，先跟我說說，明明都在大廚房了，應該有專業廚師吧，你為什麼要親自動手呢？」而且還是在明知道自己對這件事一點都不拿手的情況下。
「今天是周末，廚師很忙，顧不過來。而且……要人家單獨做，也挺麻煩的。」顧欣然的反應力總算回來了一些，雖說這話還是有值得質疑的地方，但只要對方不細究，基本還是能糊弄過去。
「好吧，這一關算你過了，我再問你哦，秦徹現在……」
「嫂子，你放過我好吧，我什麼時候提到過他的名字了？」和從來都是心口一致的葉杉杉相比，顧欣然確實算得上極品矯情，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她居然還不讓人家提他的名字！
葉杉杉怒了，抬高聲音喊，「誒，跟我還要賣關子？！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這一喊不打緊，顧老太和老爺子正好上樓，經過她房間時听到動靜，立馬過來探個究竟，「杉杉，你這麼大聲是在跟誰說話呢？」
葉杉杉急忙把手機藏到身後，隨手拿起沙發上的育嬰書籍，「沒，沒什麼，我在看書呢。」囧，一時大意竟然忘了關門，差點被‘逮’個正著。
看書也能這麼激動？這樣的‘鬼話’肯定糊弄不過精明的顧老太，「醫生說過的，孕婦用手機通話的時間不宜過長，你可要多注意點。」
「知道了。」葉杉杉一臉窘迫，聲音又低又輕，「我笑笑他們差不多該回來了，我洗把臉就下去散步，順便等他們。」
「嗯，這會兒太陽差不多快下去，特別涼快，下去走走也好。」顧老太對兒媳婦的反應表示滿意，也沒再多問。
電話一直沒掛，剛才的嫂子和媽媽的對話顧欣然都听見了，听到嫂子挨訓，怎麼也得逗她幾句，「我之前怎麼沒發現，嫂子這麼有表演天賦！」
葉杉杉急忙把門關上，憤然地反駁，「你少跟我貧，把我惹急了，我干脆把剛才的事告訴咱……」
「得，算我失言，這事千萬別讓咱媽知道，我哥那邊最好也不要提。」畢竟才剛開始交往，在沒有完全確定之前，顧欣然沒打算告訴家里（嫂子除外，嘿嘿，嫂子既是家人，也是閨蜜和好朋友）。
小然的語氣突然變深沉，葉杉杉也沒心思再跟她抬杠，「為什麼呀，你擔心你哥會為上次綁架的事不高興麼？」
「不完全是因為這個，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現在還不是時候。」顧欣然的回答也算是一種含蓄的默認。
「好了好了，我什麼都不問，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你先去廚房找食材，我把基本步驟編輯成短信發給你，有不明白的再打回來問。」雖然關了門，葉杉杉還是表現得很謹慎，可不能再被婆婆抓包。
顧欣然結果休息室離開包間時，秦徹依然安穩地熟睡著，看樣子，如果沒有人特地來叫，他應該不會醒。
有阿洛帶路，她很快就找到了廚房，並找到主廚說明來意。
這里的廚師多以做西餐為主，她想做的兩樣菜主廚確實幫不上忙。不過提供廚具和食材還是可以的。
「你這是想做蒸豆腐丸子？」阿洛並沒有馬上離開，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顧欣然神經過敏地反問道，「他不喜歡？」
「沒有，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把切姜末放進去，適當地加一些姜汁就行。」阿洛跟了秦徹這麼多年，對他的生活習慣也很了解。
「知道了。」顧欣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自語般地低喃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還不知道會弄成什麼樣呢。」
這話阿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只能無奈地笑笑，然後默默地退出。
顧老太和她家大女兒顧北寧的廚藝都不錯，但從遺傳基因來看，顧欣然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事實證明，她還真沒辜負從老媽哪里繼承來的優良基因，雖然動作笨拙，但做出來的東西看著還真不賴。至于味道，反正他好像是喜歡吃偏淡的食物，只要能保持原汁原味就行。
有了菜，還得拿主食來配才行。
在大廚的指導下，顧欣然做了粉絲煲，因為煮的時間過長，粉絲有點爛，但味道還不錯（其實都是雞湯的味，和烹飪技巧沒啥關系，囧。）
兩個菜、一個煲，只花了三十五分鐘就搞定。看來，已經轉業的顧少校還是把部隊里練出來的高效率帶回了家。
等到她推著小車回到包間，某人依然安睡著。看他的樣子，要是不過去叫，恐怕得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去。
可是，他的胃本來就不好，不按時吃飯也不行啊。
猶豫片刻之後，顧欣然還是決定狠下心上前叫他，「喂，已經七點多了，還不起來吃晚飯！」
床上的某人稍稍動了動，看著像是醒了，卻沒有立即睜眼，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是對某個別扭的稱呼不太滿意。
顧欣然沒想到這一點，索性走近一些，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後背，「喂，天已經黑了，不能再睡！」
「你……剛才叫我什麼？」某人終于有了反應，不過，因為眼楮一直閉著的關系，這樣的回應倒更像是誰夢之中的淺淺夢囈。
「叫你……」顧欣然剛想把剛才叫的稱呼重復一遍，想想又覺得不對勁。哦，搞了半天他一直在裝睡，之所以不願睜眼是因為對她的稱呼不滿意！
可是，之前一直是叫全名，以他們現在的關系，再這樣叫好像有點不合適吧？
反正糾結，顧欣然也懶得叫他，干脆伸手拽他，試圖把他硬拉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啊，她用力，他也跟著用力，是想跟她來一場拔河比賽還是咋滴？
「你……干嘛？」顧欣然再怎麼受過專業訓練也畢竟是女兒身，力量肯定不如他。而且，人家還當過雇佣兵呢，身手和反應力自然不會差。
逗了一陣，秦徹也覺得差不多了，再鬧下去，恐怕她會生氣。稍稍一用力，她的身子便直直地向他的胸前倒去。顧欣然還來不及反應，他有力地雙臂便纏了上來，「這身衣服穿著不錯，很有女人味。」
「不錯什麼，怎麼看怎麼別扭。」每次和他對峙都是輸，顧欣然覺得有點挫敗，不惜說出違心之言故意氣他。
「那是因為你還沒習慣。」見她微蹙著眉，秦徹急忙起身，摟著她坐好，「我沒想過改變你什麼，只是覺得在非工作狀態下，應該盡量放松。」
「我現在很放松。」不然也不會乖順地讓你這麼摟著。
秦徹已經基本放棄了和她保持同一步調的念頭，干脆把這個話題直接帶過，「說困了想睡覺的人是你，最後怎麼丟下我偷偷溜走了？」
這樣的無理指控顧欣然肯定不會接受，「我什麼時候偷偷溜走了？」火大，明明是特地去給你做晚飯去了，怎麼和‘偷’、‘溜’之類的字眼扯上了關系？
秦徹就是認準了這個理，「連聲招呼都不打，不是偷……」
顧欣然和毫不示弱，「喂，你別太過……唔……」
又是喂，還叫上癮了，就不能換個稱呼嗎？
第二次的吻比第一次更突然，也更急切。輕柔的試探跳過，直接進入主題。
顧欣然毫無準備，完全無法招架。無奈，他臂力驚人，別說反抗，她根本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情急之下，她只能用最笨，也是最直接的一招——咬他！
等他痛了，自然會乖乖停止。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閃過之後，顧欣然立即將其付諸實施。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咬，力度好像有點過，他是乖乖停止了，但停止之後已經沒法正常說話。
「你……怎麼了？」顧欣然也有點被嚇到，心急地捧著他的臉。
秦徹一臉痛苦，口齒不清地抱怨，「真不愧是從部隊里出來的。」要不要這麼狠，再使點勁，舌頭都要被咬斷了。
沒控制好力道確實是自己不對，但顧欣然不覺得自己的動機有問題，「誰讓你突然撲過來的！」
「誰讓你總是‘喂喂喂’的叫。」
咳咳，原來他是在氣這個。
「不然呢，我要怎麼叫？直呼全名麼？」顧欣然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疼痛感漸漸消失之後，秦徹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確定關系之後，我好像沒有連名帶姓地叫過你。」
確定關系？要不要說得這麼直接……
她遲遲不給出回應，秦徹的眉頭又開始不自覺地蹙緊，「難道……我們現在還不算確定了關系？」
「當然不是！」顧欣然飛快地否認，算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