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武士 第三部 第三章 回到起點

作者 ︰ 藍晶

渾身涂抹著滑膩的油膏,系密特確信這種油膏絕對沒有恩格哈所說的那樣有效,雖然比剛才確實好了許多,不過仍舊和穿上一身厚實的棉襖無法相提並論。

系密特仍舊感到有些冷,事實上除了他和那幾位聖堂武士,其他人個個都顯得有些瑟瑟發抖。

最後還是依靠咒法師芒德召喚出的一道暖風,讓眾人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

天稍微顯露出一絲亮光,系密特就迫不及待地伸出觸角,朝四周張望。

只見外面狂風呼嘯,大塊大塊的積雪並非是飄落,簡直是砸落在地面上。

僅僅一夜之間,整座森林已然變成了一片雪白,沉重的積雪甚至將樹杈壓得彎折了下來。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讓觸角藏在雪地之中,朝著河邊的一株水樟游移,沿著水樟的樹干,那根縴細的觸角爬到了最高的頂端。

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著。

那微亮的天色對于他來說,恰好是最適合的照明,即便一絲光線也足以讓他看清四周,與此同時他那得自魔族飛船的天賦,也不會受到影響。

非常仔細地辨認著,系密特絕對不會忘記那些擁有著許多觸角的魔族,令人防不勝防的特征。

這些奇特的魔族是根據他的能力而被創造出來,它們同樣能夠改變身體的顏色,甚至令溫度和四周非常相似。

搜索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系密特確信沒有一個魔族隱藏在雪地之中。

重新上路,寒冷讓所有人對四周的河水失去了昨日的興趣,盡管身上涂抹著抵御寒冷的油脂,踫到水的感覺仍舊怪異之極。

乘坐在魔毯之上,和昨天不同的是,此刻西馬爾再也用不著顧及頭頂,按照那位老向導的估計,河面凍結原本需要兩、三天時間,但是現在河面已凍結一寸有余。

頭頂上的這層冰並不是很厚,剛剛凍結顯得特別透明,眾人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此刻自己正透過一面玻璃屋頂,看著外面的世界。

不過外面的世界也沒有什麼好看,滿眼只有皚皚白雪,隨著天色變得越來越亮,潔白的雪地看上去甚至有些刺眼。

除了厚厚的積雪外,便只有那源源不斷從天而降的雪花,往日的雪花如同棉絮,但是此刻掉落下來的簡直能夠稱得上是棉塊。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便是一路上都看不到魔族的身影。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心頭一動,一種熟悉的感覺朝著他靠近過來。

那是一艘魔族飛船。

連忙施展出真實幻影,透過頭頂上的冰層,系密特看著那緩緩飄過的魔族飛船。

「難道那些魔族飛船不懼怕嚴寒?」祭司卡奔在一旁問道,這同樣也是系密特想要知道的問題。

「這件事情你就不懂了吧,在數千米的高度非常寒冷,而那些魔族飛船大多數都飛行在這個高度附近,如果它們沒有抵御寒冷的能力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飛到那樣的高度。」恩格哈用得意的語調說道,他蔑視地看著卡奔。

「那麼為什麼魔族之中,其他的種族仍舊不能夠抵御寒冷,難道那些魔族飛船的經驗不足以借鑒?」卡奔並不願意承認自己佔據下風,他立刻追問道。

「並非是不想借鑒而是無法借鑒,那些魔族飛船之所以不害怕嚴寒,是因為它們會散發出大量的熱量,而這無疑要消耗相當數量的能量。

「我相信你已經發現到,在每一次魔族進攻的隊伍之中,這些魔族飛船的數量總是無法和魔族大軍的總數相提並論。

「魔族養不起數量太多的空中眼楮,如果所有的魔族全都按照這些空中眼楮的方式抵御嚴寒,魔族大軍根本就沒有辦法保持如此眾多的數量。」恩格哈解釋道。

「這些魔族的眼楮倒是用不著擔心,但是萬一再遇上昨天的事情,怎麼辦?」卡奔問道。

這一次恩格哈難以回答了。

一旁的系密特稍微思索了片刻說道︰「我到外面去,我們不能夠盲目的前進,必須有一個哨探在前方開路,這件事情沒有人能夠比我做得更好。」

系密特的話讓人無法反駁。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擁有矯健的身影,近乎于完美的隱形能力,再加上一雙伸縮自如,能夠伸到十幾米高的地方的眼楮,所有這一切都足以讓系密特成為最好的偵察者。

在冰面上割開一道裂縫,系密特從冰層底下爬了出來。

冰層的厚度並不足以支撐住他的身體,系密特只能夠用真實幻影制造出一個一米多寬的滑板,全身的重量被平鋪開來之後,冰層終于承托住了他的重量。

將真實幻影的兩邊翻卷覆蓋在頭頂上,他的身形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樣這也令他和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用不著擔心因為身後留下的體溫而被魔族發現。

趴在冰層上面迅速滑行,真實幻影原本借助的就是水的力量,正因為如此,滑行起來不但迅速異常,而且無聲無息。

不過系密特不敢放任自己的滑行速度,每隔一、兩公里他都會停頓下來,伸出他那與眾不同的觸角,讓窺探水晶露出樹冠之上,朝著遠處觀察。

冰層底下的眾人則完全依賴系密特的反應,系密特停他們就停,系密特迅速向前滑行,他們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

幾乎每一時每一刻都有大片的雪花飄落在河面的冰層上面,幸好那呼嘯而過的強勁之風,將大部分飄落在冰層上面的雪花全都吹走。

這些雪花全都堆積在一側的河岸旁邊,正因為這個原因,河岸兩側明顯看上去高低不平。

至于那些未曾被吹走的雪花,迅速溶化在水滑板之中,冰面看上去更為光滑平整。

或許某一個特別聰明的魔族飛船會從中看出破綻,不過這已然是系密特所能夠做到的極限。

將觸角再一次升高到樹冠頂部,以往看到的是一片波濤洶涌的海面,此刻卻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正因為如此,在這一片白色之中,一點綠色就顯得特別醒目。

系密特往冰面上用力一擊,冰塊被敲裂開來。

「怎麼了?前面有危險?」一顆腦袋從碎裂的冰窟窿里面伸了出來。

「把地圖給我。」系密特說道。

恩格哈連忙讓向導從背包里面,將最為仔細的一份地圖翻找了出來。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這一段的河道彎彎曲曲,河道兩邊還有不少陡坡和懸崖。

「這一段看起來挺危險的。」伸出腦袋來的恩格哈看了一眼地圖說道。

「你們只要一心一意往前沖,其他的事情由我負責。」系密特思索了片刻決定道。

「好吧,你的實力足以獲得我們的信任,只是要小心一些。」恩格哈信心十足地說道,不過這番話在系密特听來,卻有一些慷他人之慨的味道。

仍舊趴在冰面之上,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向前滑行靠近,他時而透過冰層看著下面,時而又升高觸角觀察遠處的目標。

估計著可能到達了那座魔筒能夠探測到的範圍的邊緣,系密特朝著冰層底下的眾人打了個手勢,然後縱身飛上了河岸。

看到商量好的信號,洛山長老用力蹬踏著河底,此時此刻他已顧不上那飛濺淤泥和攪成一團的河水,一心一意推著魔毯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坐在魔毯上面的眾人大多數只能夠趴著,他們的手全都緊緊揪住魔毯表面的長毛,唯恐一個不小心被摔落出去。

只有最前面的那位薩格長老和西馬爾,仍舊保持著端坐的姿態,前者負責清楚一切威脅安全的障礙,而後者得維持魔毯逼開四周的河水。

兩旁河水激起的那陣陣波浪,耳邊那湍急的嘩嘩聲響,似乎在用另外一種方法證明西馬爾的工作是多麼辛苦。

而此刻的系密特早已將他的同伴遠遠地拋在後面,雖然洛山長老同樣發力狂奔,但是僅僅依靠力量,又如何比得上力量和魔法的結合?

系密特如同一道閃電般朝著目標射去,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奮力狂奔上面,系密特頂多注意身邊的情況。

全力放出聚能刃,那高聳的魔筒看上去七、八個人都圍攏不過來,但是在近十米長的聚能刃面前,仍舊顯得不堪一擊。

系密特十字交叉迅即無比地劈出了兩刀,這是最適合用來砍倒對手的招式,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高聳的魔筒立刻傾斜倒塌下來。

收回聚能刃,閃電般地跳開,隱身,這一連串動作對于系密特來說已然熟得不能再熟了。

直到這個時候,系密特才發現四周根本就看不到魔族蜂擁而至的跡象,雖然有幾隊魔族朝著這里趕來,雖然兩片血霧籠罩住了剛才他站立的地方,但是所有這一切和他最初預料的那天羅地網一般的景象,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寒冷的天氣對于魔族的影響很快顯露了出來,系密特注意到阻礙魔族行動的並非是寒冷,而是那厚實的積雪。

當初在北方雪原上的那場奪命狂奔,或許是因為參加圍剿的,都是魔族之中最強悍的種類,所以看不到步履蹣跚的景象。

但是這一次,從附近的魔族基地匆匆趕來的魔族,大部分都是普通魔族士兵,頂多還有一、兩個詛咒法師夾雜其間。

厚厚的積雪讓這兩種魔族行動緩慢,特別是那些詛咒法師,更是緩慢得如同爬行的蝸牛。

天空之中魔族飛船漸漸聚攏了過來,不過這一次它們並沒有作出其他的反應,頂多扔下幾個魔族士兵。

沒有昨天的嚴密搜索,也沒有漫天飛舞的「墮落天使」將雨點一般的火球砸落在冰面之上。

甚至連那些詛咒法師也顯得懶洋洋的,只吐了四片血霧就馬馬虎虎了結了。

看著這奇怪的舉動,系密特越發感到疑惑不解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早已經知道魔族並不懂得用策略讓對手麻痹大意,他肯定會以為其中另有蹊蹺。

看到魔族不緊不慢的樣子,系密特失去了興趣,他小心翼翼地朝著河邊走去,一路上還用一根撿起的樹枝掃掉身後的腳印。

重新用真實幻影變幻出一塊滑板,仰天躺在滑板之上,系密特隱藏起身形,繼續沿著冰面向前滑行。

沒有了那些高聳的長筒,魔族飛船根本就找尋不到隱形的敵人,這些空中眼楮無所事事地在河邊轉悠了半天,最後飛散了開去。

繼續這樣的且行且走,接下來的行程之中,倒是再也沒有遇到過足以威脅到他們的情況。

有兩處河岸邊可以看到焦黑的燒灼痕跡。

這樣算來,那座魔筒要麼就是昨天的攻擊之中的漏網之魚,要麼就是在他們躲藏在洞穴里面的夜晚,連夜被建造起來。

一路上沒有踫到什麼波折,這令系密特產生了多趕一些路的念頭,正因為如此,直到天色幾乎完全黯淡下來,底下的人快要看不清他身影的時候,這才敲開冰層讓眾人爬上岸來。

這里是少有的能夠稍微休息一下的地方,兩岸是高聳的壁立的懸崖,頭頂上甚至連一線天光都看不見。

河灘旁邊有許多天生的岩洞,河面雖然未曾完全凍結,那些岩洞里的河水卻早已經凍得硬邦邦的。

那兩個向導和祭司卡奔早已經凍得有些受不了,三位魔法師則幸運的擁有抵御寒冷的特殊辦法。

看到一行人饑寒交迫的模樣,系密特不得不同意冒險生火。

毫無疑問這對于其他人來說,是最令他們感到興奮和愉快的決定,除了聖堂武士之外,其他人立刻變得精神奕奕。

祭司卡奔從背包里面取出了一直不曾動用的大塊干肉條。

西馬爾用魔法點著了火,並且燒開了幾杯熱水。

恩格哈更是了得,他用西馬爾的水晶圓盤從水里捕捉了五、六條魚,用冰作的廚刀將魚肉剔了下來,煮了一大鍋湯。

當那魚肉的香味伴隨著騰騰的熱氣飄散開來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留下口水。

有這鍋鮮美濃郁的熱湯,晚餐自然算得上相當豐富,鮮美的魚湯倒入肚子里面,大家立刻感到舒服了許多。

祭司卡奔和那兩個向導爭先恐後地收拾著殘局,系密特從背包里面取出了地圖,而胃口原本就不怎麼樣,喝了幾口熱湯、嘗了五、六塊魚肉就感到非常飽了的恩格哈也湊了過來。

「從地圖上看,這兩天的行程頗為迅速,奧爾麥小鎮離這里不會太遠。好像這一次我們絲毫沒有受到攻擊。」

恩格哈說道,他突然間想起了今天這一整天的趕路,雖然有一段路對大家來說,都顯得有些緊張也非常辛苦,不過和前兩天比起來,簡直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

「或許是因為我出手足夠快疾,以至于那些魔族根本就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系密特猜測道,他倒並不是有心將功勞往自己身上攬,這顯然是最有可能的猜測。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魔族不願意從巢穴之中出來。」恩格哈補充道,不過誰都知道這個理由不夠有力。

「胡亂的猜測又有什麼用處,我們真正應該關心的是,接下去要如何進行。」嘴里塞滿了魚肉的卡奔,在遠處嚷嚷道。

「先進入奧爾麥。」恩格哈說道。

他看著四周疑惑不解的眼神解釋道︰「在我們出發之前,還通過諸神使者確認過,在奧爾麥鎮還有不少幸存者。只要進入小鎮,混在那些幸存者中間,我們就用不著擔心被發現。

「更何況魔族最先出現的那座山脈,就在奧爾麥鎮不遠的地方,可以確信在那座山脈附近布滿了重重殺機,所以去再多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作用。

「因此我認為,作為接應的我們,最好躲在鎮上,當然前提是芒德是否能夠在這個距離之內,將深入魔巢的系密特傳送出來。毫無疑問,這是進入魔巢的人得以平安的最根本保證。」

听到這樣一說,芒德放下了手中的餐盤。

他接過地圖,用手指比畫了一下,從奧爾麥鎮到地圖上標記出來,最為顯眼的那個紅點之間的距離。

「沒有問題,不過如此遠的距離,以我的力量只能夠完成一次傳送,想要恢復力量至少需要三十個小時。」芒德神情凝重地說道。

「我們肯定會盡可能地小心,但願用不著麻煩你出手。」

系密特連忙說道,平心而論,他確實不希望借助芒德的力量,因為那顯然意味著他們已然陷入了絕境。

「我們是否計畫得太過理想,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首先這一路上我們顯得太過順利,大家是否對此感到懷疑?

「其次,按照以往曾經見到過的先例,越是遭受魔族災害嚴重的地方,人性貪婪丑陋的一面越是清晰地顯露出來。

「有誰能夠肯定,進入那個小鎮之後,我們將會是當地人熱烈歡迎的英雄?更不用說,那些已投靠了魔族的前克曼狄兵團的成員證明了,向魔族投誠或者告密的可能性並非完全不存在。」一直沉默不語的西馬爾,突然插嘴說道。

听到這番話,眾人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雖然沒有人希望這一切成為事實,但是此刻沒有一個人敢有這樣的把握,魔族的入侵仿佛一下子將人性之中貪婪和丑惡全部翻了出來,這里的大多數人都已經見識過許多貪婪、殘忍和背叛。

「或許我們在進入小鎮之前便應該有所布置,那種能夠用來探測四周的微小生物,是否同樣也對人類有效?」系密特嘆息了一聲問道,他非常清楚邪惡暴君的角色必須由他來扮演。

「它們對于任何生物都絕對有效,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說在前面,這種微小生物寄生在人體之中雖然危害並不是很大,但是積少成多對于健康仍舊會有所影響。

「更麻煩的是,這種微小的生物一旦寄生在生物體內,就很難徹底清楚,它們將會像白化病和精神病一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恩格哈雖然顯得頗為平靜,不過從內心之中,他並不希望將他的力量用在人類的身上,但是此刻的情況卻逼迫他不得不作出最糟糕的選擇。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系密特的內心在良知和使命之間不停地搖擺著,最終他也沒有找到平衡的位置。

強烈的使命感佔據了上風,他決定道︰「換個方式,我們在小鎮四周布置一圈陷阱,如果有人一旦偷偷模模跨越出這個範圍,那麼就讓這些微小生物沾染在他的身上。恐怕只有這個辦法能夠將危害降低到最小。」

「那倒用不著,我會將寄生物在小鎮四周拋灑一圈,只要不是我們之中的成員,一旦有人經過那個圈子就會沾染到他的身上。

「不過你是否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未曾想過?或許我們到了那個小鎮上,會立刻遭到鎮民們的敵意。

「我相信至少有兩個理由讓他們這樣做,第一個理由是,我們的到來或許會引來魔族的仇恨。

「另外一個理由便是,不久之前在丹摩爾各地到處發生的那些事情,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居心叵測的人,誰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在無意間,損害了某人稀奇古怪的利益。」恩格哈問道。

系密特又不得不苦苦思索起來,他並不在乎是否運用暴力,但是他不希望在他熟悉的這片土地,對他曾經熟悉的那些人使用暴力。

系密特已然厭倦了將他那為了對付魔族而尋求來的力量,用在他的同類身上,但是偏偏在這個對于丹摩爾,乃至對于整個人類最為關鍵的時刻,他卻不得不首先面對自己同類的貪婪和仇視。

這就像當初,他的那位教父對他說起巨大的利益和微小的利益之間的關系一樣。

眾所周知,如果不得不在巨大的利益和微小的利益之間作出選擇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選擇前者。

但當那個微小的利益被放在眼楮的前面,它將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樣東西看上去都更加的大,人們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進入小鎮之後盡可能小心一些,大家不要各自散開,除此之外,盡可能的讓小鎮上的人知道,這里有三位聖堂武士,其他則全都是魔法師。

「這雖然會暴露我們的實力,不過我相信,對于那些有可能存在的居心叵測的人來說,震懾的作用將顯得更大。

「在這里我們最好定下幾條規矩,首先就是剛才所說的那樣,任何人都不能夠擅自離開。

「我無從得知各位的喜好,或許有人喜歡美色,或許有人難以抵御豐盛食物的誘惑,各位在這段日子里盡可能克制一下。

「第二點便是別響應任何請求,比如有人說某個病人已然奄奄一息,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他,這里有一件事情關系到整個人類的命運,所以不能夠離開,如果那個病人需要救治,抬著他到這里來。」

恩格哈顯然看出系密特內心之中的猶豫,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接過了那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沉重的擔子。

「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我看上去是那種輕重不分的人嗎?」卡奔嚷嚷著說道。

「好吧,我道歉,另外舉一個例子,就說一輛馬車翻倒了吧,有人來請求將馬車翻轉過來救出底下的人,必須用剛才同樣的理由加以拒絕,讓他們另外去找一群人將馬車抬起來。」在這個時候恩格哈並不希望和卡奔爭吵,他連忙退讓道。

「我從來未曾想到,自己必須變得這樣冷酷。」祭司卡奔沉重地搖了搖頭說道。

「魔族的入侵,使得這個世界隱藏著的丑陋和骯髒一下子都涌了出來,身處于這個無比骯髒的世界里,難免會被污染。」恩格哈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老對手,同時也是老朋友的肩膀說道。

這番話顯然同樣也給予系密特足夠的勸慰,系密特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亮眾人便啟程。

和昨天一樣,一路上平安無事。

正因為如此,前進的速度迅速異常,中午還沒有到,奧爾麥那幾座熟悉的高低起伏的丘陵已顯露在眼前。

按照原來的計畫,應該直接進入奧爾麥小鎮,畢竟小鎮原本就在河邊,從碼頭上岸會顯得安全許多。

但是系密特的心思並不在小鎮上。

對于那座小鎮,他並沒有多少感情,在住在這里的幾年之中,系密特很少前往小鎮,對那里甚至沒有什麼印象。

和系密特同行的所有人自然看得出系密特的心思,仍舊由恩格哈提議,眾人早早地上岸,朝著系密特熟悉和熱愛的他曾經的家走去。

但是當快要靠近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系密特感到震驚。

這已然不是他所熟悉的所在。

雖然那幾道低緩的丘陵仍舊絲毫沒有變化,但是原本錯落有致、建造著許多別墅的山坡,此刻變成了一堆廢棄的焦灼殘骸。

這些殘破的、焦黑的、橫七豎八的殘垣斷壁,此刻被厚厚的積雪掩埋,這幅景象看上去更顯得淒慘蒼涼。

這里沒有一幢房子是完整的,雖然在這一片廢墟瓦礫之中,還有幾幢房子聳立在那里,但是即便這幾幢建築,同樣顯得破損不堪。

其中的一幢房子的屋頂顯然曾經被燒毀,此刻用幾根木條簡單地釘起來,對于那幢房子,系密特非常熟悉,他曾經是這里的常客。

事實上對抗魔族的第一場戰役就是在這里進行,此時此刻系密特再一次回想起當初他第一次看到魔族的景象。

那身上插滿箭矢的魔族仿佛仍舊近在眼前。

系密特轉頭望去,在那樹林邊上,仿佛還能夠看到倒在地上申吟哀嚎的,被扯斷了手臂的騎兵,以及那個被殺死的魔族。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刨地的聲音,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站立在丘陵的頂上,就看到一個身上仿佛套著一個麻袋一般,身材頗為高大的中年人,正抱著一根頂端削尖的木樁,在雪地凍土里面用力刨著。

那個人的身影令系密特感到非常熟悉。

「哈里恩。」

系密特叫了起來,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驚喜。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個正在刨地的中年人愣愣地轉過身來。

在這一年不到的時間里面,系密特雖然改變了許多,但是他的外貌卻絲毫沒有改變,那個中年人怎麼可能認不出他來,當初系密特住在這里的時候,絕對稱得上是大大的名人了。

「哦——我的老天,我是不是眼花了,這不是系密特少爺嗎?」

哈里恩大叫了起來,他感到難以置信,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那些人,全都以為博羅伯爵一家已然在不幸之中喪生。

「大家以為您和博羅伯爵一起失蹤了呢。」哈里恩顯得非常激動,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跑了過來。

不過哈里恩立刻又想起了什麼,他轉身奔到剛才刨土的地方,撿起了幾塊看上去像是蕃薯的黑乎乎的塊根。

「這段日子你過得還好嗎?有多少人幸存了下來?」系密特盯著哈里恩手上的塊根問道︰「你這是在干什麼?」

「我想找找看有些什麼吃的,我們種了些野花生和土豆,秋天收割的時候並不是非常仔細,或許還能夠找到一些幸存下來的東西。

「對了,看我高興得居然忘記了請您到別墅里面去,這狂風大雪的天氣,您一定感覺很冷吧,我相信看到您的到來,伯爵大人肯定會感到非常高興。」哈里恩激動的說道,他的聲音甚至有些梗塞起來。

「漢摩伯爵平安無事?」

听到這個消息,系密特一下子興奮起來。

漢摩伯爵是這里除了文思頓之外,他最喜歡的一個人,事實上有一段時間,他甚至將漢摩伯爵當作是榜樣。

「老爺,您看誰回來了。」

一推開房門,哈里恩就興奮地叫了起來。

外面已然是中午,但是房間里面顯得頗為幽暗。

和以往系密特所熟悉和喜愛的,那座擁有各種各樣奇怪而又有趣東西的別墅完全不同,此刻這里顯得空空蕩蕩。

那曾經令系密特大開眼界的玻璃櫥不見了,吊掛在牆壁上的那些標本和皮毛也不見了,銀質的燭台,精美的餐具,甚至屋頂上那舊式的車輪吊燈全部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這空蕩蕩的房子,和幾把粗糙的座椅。

別墅的主人,奧爾麥曾經的領主,靜靜地躺在其中的一張躺椅上。

這位一年之前還滿山遍野追趕著獵物飛奔的老者,此刻顯得老態龍鐘,往日的神采早已經消失得一干二淨。

最令系密特感到憂傷的是,他注意到了漢摩伯爵右側的袖管空蕩蕩的,好像什麼都沒有。

伯爵夫人就坐在丈夫的身旁,她的手里拿著兩根棒針,仿佛是在編織著毛衣,不過系密特注意到那並非是毛線,而是類似麻繩之類的東西,或許穿在哈里恩身上的就是這玩意兒。

「哦——」

「系密特,小系密特,文思頓呢?你們一起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房間里面的那兩位老人才認出系密特,貧困的生活令他們的腦子已不復原來的靈敏,不過看到系密特的歸來,仍舊令他們欣喜萬分,漢摩伯爵一下子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不,只有我一個,姑夫搬到了拜爾克,那里還算安全。」系密特連忙回答道。

「你身後的這幾位是?」

伯爵夫人顯然比她的丈夫更加清醒,她已然注意到站立在門口的那些從來未曾見過的陌生人。

「他們是我的同伴。」系密特回答道。

漢摩伯爵這時候才漸漸變得精神起來,他立刻注意到這群人之中,有三個的身材異常魁梧。

和妻子不同,漢摩伯爵畢竟是個開過眼界的人,他一眼就看出,這三位是聖堂武士,能夠和聖堂武士同行,自然也不會是普通人物。

再加上恩格哈那干枯瘦削的模樣,和芒德一臉詭異的刺青,漢摩伯爵立刻猜到其中另有蹊蹺。

「哈里恩,去拿些吃的來。」漢摩伯爵仿佛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他用舊日習慣的語調吩咐道。

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哈里恩也沒有動作。

漢摩伯爵微微一愣,他立刻想起家里已然沒有任何吃的東西。

老人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滿懷傷感地說道︰「非常抱歉,現在不像以往,再也沒有那些豐盛的野味了。」

听到這番話,伯爵夫人掩住嘴巴輕輕嗚咽了起來。

乘著漢摩伯爵夫妻招呼其他人的時候,系密特一把拉住哈里恩閃到了廚房里面。

此刻的廚房同樣淒慘,除了一口鍋子,其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里的餐具和器皿一向都是最齊全的,因為漢摩伯爵是個非常大方的人物,幾乎每天打獵歸來,他都要請客,住在這里的每一戶人家都曾經是他的座上賓。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食物這樣缺乏嗎?我記得以前地窖里面,有許多臘肉灌腸之類的東西。」

系密特問道,事實上他完全可以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這樣的情景他並非第一次看到。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哈里恩語氣沉重地說道。

「我有的是時間。」系密特回答道。

「你們逃離之後,這里死了不少人,所有躲在馬車里面,或者暴露在外面的人幾乎全都被殺死了,只有躲藏在屋子里面的人逃過了一劫。而得以幸存下來的人之中,大部分是僕人。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算相安無事,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都在忙于葬禮。但是不久之後,分裂發生了。

「有些僕人開始偷竊甚至公然奪取財物,那大多數是沒有了主人的家伙們,不過他們無法無天的舉動很快吸引了更多的人,特別是小鎮上面的那些伐木工,加入到這群僕人們的行列後,他們更變得肆無忌憚。

「這些家伙搶走了所有的食物以及值錢的東西,老爺就是為了阻止他們,而被打斷了手臂。」哈里恩一邊嘆息著一邊說道。

「他們難道不擔心,魔族被消滅之後,會遭到清算嗎?」系密特問道。

「平心而論,在見到系密特少爺您之前,就連我也不相信還有可能再一次看到從外面進來的人。正因為如此,那些家伙才這樣肆無忌憚。

「就連老爺也默認了這種行為,他第一個交出所有的財產和大部分食物,和鎮上那些家伙約定的唯一底線,便是不能夠污辱婦女。

「為了這件事情,我們和鎮上的那些人打了好幾仗,他們在人數上佔據優勢,我們的武器要好一些。

「老爺連夫人陪嫁的珠寶首飾都肯拿出來,但是那些弩弓是唯一的例外,而且常年狩獵讓我們成為了不錯的士兵。」

哈里恩自豪地說道。

系密特無從得知,他是為了擁有這樣的主人而自豪,還是因為自己是一個不錯的士兵而感到驕傲。

「你們現在快要餓死了,如果這個時候鎮上的暴徒再一次發起進攻,你們如何抵抗?」系密特不以為然地說道。

「老爺也正在為這件事情傷神,他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考慮不周,不過我們全都知道,如果當初老爺不這樣答應下來的話,我們恐怕會被全部殺死。」哈里恩顯然不想听到任何有關主人的批評,他連忙說道。

「這里還有多少戶人家?」系密特問道,這是他最為關心的一件事情。

「不到三十戶。」哈里恩回答道。

哈里恩的話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悲哀。

過去這里是多麼熱鬧,這里沒有其他地方那種虛偽的繁華,能夠聚集在這里的人全都是差不多的人,曾幾何時都已不再。

「真是可憐。」系密特嘆息了一聲。

系密特的歸來顯然成為了這個淒涼憂傷的冬天,最令人感到振奮的消息。

漢摩伯爵重新振奮了精神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和往常一樣,向他的鄰居們發出了邀請。

這毫無疑問是自從悲哀和憂傷籠罩這里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召集聚會。

每一戶受到邀請的家庭,全都歡天喜地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

這一方面是因為好久未曾聚會了,漢摩伯爵的邀請,令眾人想起了當初那美好的時光;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住在這里的人們非常希望,能夠從這些神秘莫測的外來者的嘴里,听到外面世界的消息。

奧爾麥實在和外界隔絕太久了。

廢棄的長桌終于再一次派上了用場,這時候才顯得這空蕩蕩的別墅也並非沒有好處,如此眾多的人,依舊容納得下。

漢摩伯爵的別墅里面放置著三排長桌,長桌的兩旁坐滿了人,這即便對于好客的漢摩伯爵來說,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燒得很旺的壁爐,將別墅里面哄得暖洋洋,那一塊塊厚實的木材全都是兩位力武士長老,剛剛從樹林里面砍來的,那原本是一棵最上等的黃檀。

不知道哈里恩從哪戶人家借來了幾支烤叉,叉子上燒烤著的是一尺多長的白月復鮠,捕來這些鮠魚的是西馬爾和恩格哈。

這是系密特唯一能夠想出用來招待眾人的食物。

晚餐的食物並不豐富,只有三個菜肴。

前餐是用鹽浸過的幾片干肉,和涂抹上黃油的硬質干面包,那原本是系密特一行人的干糧。

然後是鮮美的魚湯,這是恩格哈和卡奔兩個人的杰作,魚湯的味道甚至比昨天晚上的更好,顯然他們對昨晚的晚餐做過了總結,因此魚湯的水準有所提高。

至于主食,自然是烤魚。

無論對于長途跋涉、歷經艱險的系密特一行人,還是對于以塊根為生很久的,居住在這里的人們來說,這些以往很難令他們看上眼的食物,此刻成為了難以忘懷的美味。

熊熊燃燒的壁爐驅散了寒冷,鮮美的魚湯更是溫暖了眾人干涸的腸胃,漢摩伯爵的別墅一時之間恢復了往日的喧鬧。

和系密特一桌的,除了這里的主人漢摩伯爵夫妻之外,就是往日他所熟悉的幾戶人家,令系密特感到意想不到的是,塞福利伯爵夫妻和小墨菲居然也在。

系密特原本以為,他們一家早已經喪生在魔族的手里。

因為他從這里逃亡出去的那一天,塞福利伯爵一家也已經準備好馬車,他們家的馬車就停在門口,按照漢摩伯爵所說的那樣,上了馬車的人,除了那些逃出去的之外,全都喪失了生命。

或許是因為劫後余生,就連這位往日最令他反感的女士,也顯得不再特別令人厭惡了,至少系密特的感覺上確實如此。

「可以說是我們親愛的小墨菲救了我們的命,那天魔族突然出現的時候,墨菲鑽進了房子里面,現在想來那實在是太幸運了,毫無疑問那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塞福利伯爵說道。

「我可憐的父親,沒有想到他們反而還沒有我們走運。」塞福利伯爵的年輕夫人悲傷地哭泣了起來。

在晚餐開始之前,系密特告訴了在場的那些人,哪些城市得以保存下來,在那些幸存城市的名單里面,沒有那位女士的故鄉。

同樣的哭聲也從其他的餐桌上響起。

「博羅伯爵、莫萊而伯爵、萊貝爾伯爵和西賽流伯爵還好嗎?你們既然是一起逃出去的,肯定有所聯系。」漢摩伯爵試圖轉移目標,他並不希望悲哀和憂傷毀了這好不容易的聚會。

「逃出去之後,萊貝爾伯爵一家就和我們失去了聯系,不過其他人此刻都在拜爾克,應該算是非常不錯吧。」系密特回答道。

系密特並不打算告訴其他人,萊貝爾伯爵已然去世,這里已經有太多的悲傷,他不想在其中再增加一分。

更何況,在他看來,萊貝爾伯爵的死亡完全是一種解月兌。

老頭雖然從奧爾麥逃了出來,但是他的心卻隨著兒子和媳婦的死亡,永遠地埋葬在了這片森林之中。

「那麼你為什麼回來了?總不至于讓你這樣年紀的小孩充當向導吧。」漢摩伯爵問道,他感到奇怪很久了,他一開始就懷疑這支隊伍與眾不同。

「這三位想必是尊敬的聖堂武士,另外幾位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漢摩伯爵試探著問道。

事實上,他的眼楮一直盯著那位來自沙漠的咒法師,在這群人里面,這位咒法師毫無疑問顯得最為顯眼,也最為詭異。

「這位是恩格哈大魔法師,魔法協會八位理事之一,西馬爾大魔法師,當代最年輕的大魔法師,卡奔祭司,曾經是羅維爾地區的大主教,芒德先生,真神莫拉的神官。」系密特一一介紹道。

系密特自己絲毫沒有感到這些人的名頭有多少值得驚奇,但是听到這些身分和頭餃,在場的眾人個個大吃一驚。

「系密特,想必這一次你們來到這里的使命極為重大。但是我無法理解,肩負如此重要的使命,為什麼你會跟隨一起?」漢摩伯爵愣了好一會兒之後繼續問道。

「漢摩伯爵,有一件事情想必您不太清楚,在離開的這段時間里面,我有了一些變化,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

系密特硬著頭皮說道,他倒是想說出自己此刻的身分,但是令他感到懷疑的是,這些人是否會相信。

系密特相信答案十有八九是否定的,這些人幾乎全都可以稱得上是看著自己長大,他們肯定更願意相信他們記憶之中的那個自己,而並非是從自己嘴里,或者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的那個充滿神奇的自己。

「看得出來,你好像長大懂事了許多,而且還變得深沉了起來。」漢摩伯爵點了點頭說道。

和系密特同行的那幾個人听到這番評論,忍不住在一旁流露出笑意,因為他們非常清楚,系密特所說的一些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

對于漢摩伯爵的評語,系密特只好選擇沉默。

幸好這個時候,那位年輕的塞福利伯爵夫人替系密特解了圍,這位剛剛因為失去了父親而感到悲傷的女士,開始為她年幼弟弟的未來感到憂慮。

「你們住在京城拜爾克將近一年,肯定結識了不少朋友吧,等到逃離出去之後,我們也要前往京城,到了那個時候,還請你引見一些認識的朋友。

「唉,如果父親大人平安無事的話,那該有多好,他在京城之中交游廣闊。」這位年輕的女士充滿憂愁地說道。

「完全可以,事實上我打算介紹小墨菲認識一個和他同齡的朋友。」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對了,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此行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漢摩伯爵看了那位年輕的女士一眼,他非常不喜歡被別人扯開話題,特別是他非常感興趣的話題。

系密特轉過身來朝著恩格哈看了一眼,後者顯然無動于衷。

「我們即將深入赫居山脈,目標是古雷特峰,那里就是魔族最初出現的地方,也是這場浩劫的根源。」

系密特最終決定和盤托出,反正就算不說,過幾天眾人也會知道。

听到這個消息,大多數人都大驚失色而停了下來,不過漢摩伯爵並不顯得非常吃驚,事實上他原本就存在這樣的猜想。

「這無疑是我所听到過最為瘋狂的舉動,進入魔族的巢穴?那里隱藏著成千上萬的魔族,即便進入那片密林,在我看來也和送死沒有什麼兩樣。」

那位年輕的夫人驚叫著喊道,親身經歷過那地獄一般的場面,魔族的強悍和可怕早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靈深處。

「是啊,這實在太過冒險,系密特,我此刻再一次感到懷疑,你是如何加入到這個隊伍之中?文思頓是否知道這件事情?你是否隱瞞著玲娣?」漢摩伯爵說道。

「你們對于這個家伙倒是非常了解,知道他膽大妄為。」坐在對面的恩格哈抓住機會,用揶揄的語調笑著說道。

系密特那一連串奇跡的開始,便是成功翻越奇斯拉特山脈,丹摩爾人大多數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僅僅將這看作是奇跡之子與眾不同的表現,只有魔法協會和聖堂武士知道其中的底細。

「看來讓我給猜中了,親愛的系密特,難道你不知道,這會令玲娣多麼擔憂和傷心?剛才你還說自己和以往已有所改變,但是現在在我看來,你仍舊是那個調皮搗蛋的惹禍精靈。」漢摩伯爵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

能夠忍住沒有將嘴里的食物噴出來,恩格哈他們這群人確實稱得上能力不凡,不過他們那一臉詭異的笑容,足以讓在座的眾人感到驚詫和猶疑。

而系密特則感到無奈。

除此之外,還有那麼一絲小小的尷尬。

「您誤會了,這個家伙所指的並非是這一次,而是我和文思頓他們剛剛從這里逃離出去的一段經歷,我離開了玲娣姑姑,踏上了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前往蒙森特的路途。」系密特只能夠解釋道。

「蒙森特?對了,那是你的故鄉,你回了一趟故鄉,你的家人難道也遷往了拜爾克?」漢摩伯爵順口問道。

「是的。」

系密特立刻答道,和剛才的問題比起來,這個問題很好回答。

「我記得你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是蒙森特郡的守備,他竟然如此舍得這樣難得的職位。不過,現在看來也很難說,能夠保全性命,丟失一個職位也非常值得。」旁邊那位年輕的夫人立時拋出自己的看法。

「真正高明的人物,自然與眾不同,現在已經不再是塔特尼斯伯爵了,而是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侯爵。」對面的恩格哈不以為然地說道。

「離開領地舉家遷徙竟然還獲得了晉升?系密特,你是否也已經獲得了貴族頭餃?」漢摩伯爵問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

「哇,你實在是太幸運了,你的領地是在哪里?在蒙森特還是拜爾克?對了,你的哥哥因為什麼功勛而獲得晉升?他想必擔任非常重要的職位。」听到這樣一說,那位年輕的夫人急切地詢問起來。

對于身邊這位年輕的女士,系密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正因為如此,他任憑怎樣詢問,只是笑而不答。

坐在對面的卡奔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系密特,原本打算出口的話縮回來一半。

「唉——塔特尼斯家族,京城——啊——不,整個丹摩爾此刻最為顯赫輝煌的名字,各位與世隔絕,自然不會知道詹姆斯七世陛下已然去世,原本的內閣和議院已然徹底解散,塔特尼斯侯爵已然是新任內閣總理大臣,與此同時還兼任財務大臣的職責。

「此刻的丹摩爾王朝,與其說是掌握在王室手中,還不如說由塔特尼斯家族代為管理。」

這個消息對于在場的各位顯然擁有著絕對的震撼力,幾乎每一個人都停止了動作,愣在那里。

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或許就是那位年輕的女士,只見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異樣的色彩。

看到此情此景,卡奔再一次嘆息了一聲。

他暗自苦笑,要知道他還沒有說,眼前這個小孩的身分,如果塔特尼斯家族長子的身分令人感到震驚的話,那麼這位奇跡一般的幼子就更難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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