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幸逃過,狠狠地懲戒了一把賤人陳剛,周誠心里還是後怕中帶著些舒服的。他絕不是嗜血好殺之輩,這陳剛遭罪也算是咎由自取,先是那密謀的事情讓周誠听出了端倪,後又惡毒辱罵他,兩廂之下,沒有缺胳膊斷腿兒已經算輕饒他了。
周誠或許很善良,但絕不笨。
陳剛肯定要窩火好久,雖然到了先天武學境界,斷掌對人造成的影響沒有那麼嚴重,但好歹也是少了塊肉。
第一次經歷打斗,雖然只是一個來回,但本身就是先天上階二人,即便是一巴掌,一斧頭,隨意迎擊,也是一次不俗的交手。
心里帶著些忐忑,想來想去,周誠還是決定告訴刁老頭,雖然暫時瞞著他有一些好處,但萬一陳剛尋仇上門,那可就是大禍事了。
出乎他的意料,刁老頭並不太在意,只是淡淡地讓他收斂下,不要主動欺人,只要還佔了三分理,都能保他無事。
「那般癬疥小兒,理他做什麼。他走他的送死路,你走你的修行道,根本不是同路人,理他做什麼。」
刁老頭自從這次歸來,心性變了好多,雖然依舊每天打鐵,也依舊讓周誠每天打那一塊有些古怪的鐵胚,但那時而望山出神的背影居然給了周誠一種錯覺,仿佛他已經看穿了生死。
一大早,周誠推開門照例看到了坐在石頭上看書的周童,這小子每天比自己起得都早,也不是他不努力,而是每晚打坐修煉人之內氣,沒人打擾的話必然要好幾個時辰才能循環完一次化氣路線。
「師兄,這些日子都沒見到那個漂亮姐姐了,莫不是你得罪了她吧。」周童一個猴子翻筋斗,跳下石頭,樂呵呵地跑到他面前,天真地問道。
「去去去,小屁孩兒懂什麼。」這小半個月那小師姐沒來過,他心里也微微有些失落,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習慣了望著一潭碧波出神,有一天碧波潭里卻忽然干涸了。
「興許是忙著修煉吧,哪有人心情常年累月不好的。」
周童一下白鶴展翅,跳上石頭,拄著小頭,故作成熟的自語道︰「不好玩,以前還能偷偷看你倆發呆,現在真不好玩兒。」
一陣無語,周誠也不知道這眼前的小屁孩兒究竟是早熟還是天真,揉了下他的頭上那三撮頭發,笑著去打鐵了。
鐵打術分打鐵煉氣、打坐化氣、攻敵。
忙碌了一天,周誠終于閑了下來,捏捏酸痛無比的手腳,自從被刁老頭點破人之內氣的桎梏,修為通達先天初階後,如今照著鐵打術的煉氣路線打鐵,一天下來不用暈倒也能堅持一千下,晚上打坐化氣更是順利,胸月復部那股人之內氣,來來往往從先前的一絲一毫到現在的粗如蚯蚓,那可是實實在在地能夠感覺出來。
就是鐵打術沒什麼進步,一招下去,一息間依然是兩次全力攻擊。他也不氣餒,這鐵打術極難修煉,一息二擊已經算是威力不小了。他估算了一下,如果一次攻敵的威力是斧子加附帶的內氣傷敵,那麼一息兩擊的話,扣除一些不足之處,約莫等同于一個半周誠的真正實力。
勞累了一天,他來到後崖,依舊不見那小師姐來,于是飛到崖邊,立身于下墜深淵的飛瀑之下沖了個涼,隨後縱身跳上崖邊大山石,任濕濕的衣服貼身,任水滴從頭發上墜下,被風吹入山澗……
「呼……」
起風了?周誠耳朵一動,下意識地回頭望去,頓時呆住了。
雲海中一根細長的絲帶蔓延直射過來,不是對著周誠,而是對著那後崖的水潭,輕紗般的絲帶隨風飄蕩,一陣風吹沙動中,在周誠的期盼下,一個人影如同仙女一般踩著飛紗施展輕功飛來,如同踏雲一般。
「玉兔躲山尖,蒼狗追風然,疑是瓊宵客,誤入塵世間。」
此情此景,周誠一時性起,喃喃地低聲念著。
少女貌美如花,雖然沒有那周洛妤靜謐出塵,但更多了些飄然美,微挽雲髻,倏爾風過,吹動青絲三千,又有飛瀑成霧,霧隱佳人,時而恍恍,時而苒苒若春草隨風飄。
「是你。」
王巧兒這次的心情似乎很好,望向周誠的眼中也沒有了那分漠然,反而凝視半響,嘴角飛起一絲淡淡的輕笑,如那皓月起了月暈,晃暈了周誠的眼。
一顰笑後,她卻再不說話,這次卻沒有坐在那水亭中,反而一個飛飄落入水潭中,恰好落在一處水中露出的石頭上,盤水而坐,沒有完全背對周誠,也沒有完全面向,反而是側身對著她。
「是我……」
可惜,周誠這句是我,沒有說出來,對方淡淡一笑後,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了,暗道一聲無趣,她不來,自己覺得此景少了一絲,她來了,景多了一絲,心緒卻亂了一絲。
閉目而坐,傍晚的鍛寶崖後崖是極美的,日落一方,月升一方,掛在山尖躲迷藏,後崖視野開闊,雖不太大,但絕對是一處世外桃源。
偶爾,周誠會睜眼看下她,眼力極好,甚至能看清她眼睫毛上掛著的點滴晶瑩,水霧迷蒙間,好一個小仙女。
高山流水,深澗絕地,若是能有這樣的女孩一起,也許會是件讓人很高興的事情,周誠微微閉眼,臉色有些發紅,他總會忍不住看那水中少女一眼兩眼三眼四眼……
這個巧兒師姐是極美的,如果說周洛妤是冷的冰一些,那麼她則是美得更自然一些。
正當他發窘,心里亂七八糟,一會兒想著修仙路途,一會兒想著令人怦然心動的那些懵懵懂懂,一個聲音卻如同天籟般響起。
「美嗎…」
周誠努力地想要睜開眼楮,卻又心里掙扎,似乎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心道也許剛才想了這個小師姐導致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努力了一下,他也沒睜開眼,反而沉沉地閉目,仿佛在感應著什麼。
他感覺到了山風吹動衣襟,感覺到了流雲拂面,感覺到了玉兔躲羞在那山尖藏來藏去,感覺到了飛瀑下墜潭中又落入絕澗。
更感覺到了那雲里霧里中,一個少女望著自己,仿佛看山看水一般望著自己,雲霧遮面,玉容恍惚。
「美!」
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似如釋重負一般,周誠身體無風自轉,面向深澗睜開眼,也不看身後水邊那小師姐。
「你好生修煉,我將閉關兩年,出關之後便會去參加模骨大典。」
那聲音仿佛帶著些出塵,也仿佛帶著些淡定,卻又有著一絲希冀,對那模骨大典的希冀,對著那臨淵而立的少年的希冀。
少女就此離開,良久周誠才轉過身來,嘆了一口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心里敲開了一扇門,卻又仿佛壓上了一塊石頭。
「水茫茫,雲茫茫,人奕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