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定制,親王所居之地,前為承運殿,中為圓殿,後為存心殿;四周之門,南為端禮門,北為廣智門,東為體仁門,西為遵義門……此殿、門名意為告誡親王睹名思義,承擔起藩屏帝室的任務。
而燕王府是座北朝南走向,儀華自是從南邊的端禮門進入,未行多久,就見一道朱紅色的大門敞開,大門之上有一匾,「承運殿」三個燙金的大字就書寫于匾面。儀華想道︰這便是整個王府最大的宮殿,專用來舉行盛大典禮,接受署官朝賀並設宴署官之地。
想著已穿過了面闊十一間的承運殿,又徑直往前走,一個面闊九間,掛著「圓殿」二字的牌匾的宮殿映入眼簾。儀華腳下頓了一頓,循著所牢記的資料,心下念道︰此處是朱棣去承運殿大典前休息,且接受署官朝拜的地方。凡遇朱棣親祭,將于前一日在殿中閱視祝文。
儀華默默復議一遍後,一行人已穿過最後一個殿宇,用以朱棣在大典前更衣,冊立世子、妃妾,或設家宴的存元殿。如此,已是走完王府前一半建築群,接下來便為署官止步的後*宮。
後*宮又分為中殿與東西三所,其中中殿分為前、後殿,這兩殿是身為王爺、王妃的朱棣、儀華的寢宮。而圍繞中殿兩側的東西三所共六個院子,不用想就知是朱棣的妾婢伎共同的住所。
默念至此,儀華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按**建築方位看,她所住的地方不但與朱棣共處一個宮殿,還要被他那幫女人群群環視,做什麼都處在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好生不自在!
正不大滿意的想著,走在右手旁的朱棣疏地停下腳步,側首對她說道︰「王妃你先回寢宮休息,本王正好送小王氏一趟,也讓太醫請個脈。」朱棣能對她解釋一聲,已是給足了她的臉,儀華當然不會阻擾,也是阻擾不住。她便欣然點頭道︰「王妹妹身懷六甲,是咱們燕王府的大功臣,王爺自當先送妹妹。」
朱棣隨口回了一聲,轉頭就遭一股忽乍起的寒風刮上面頰,待風漸小卻見王蓉兒身影單薄的站在寒風之中,他心念一動,旋即解上的斗篷披在王蓉兒的身上,道︰「外邊冷,早些回屋去。」這一番的動作,促使王蓉兒粉白的芙蓉面上刷得一下似沁血般艷紅,一雙美眸似嬌似地極快向上瞟了眼朱棣,福身謝道︰「王爺,婢妾謝過王爺……」
猶言未了,王蓉兒似乎意識到適才行為的魯莽,忙咬著豐潤的紅唇,忐忑不安的低下頭去。但這一副不勝嬌羞的柔媚模樣,顯然取悅了朱棣,只見他心情不錯地嘴角微翹,一眼也未看立在一旁的其他女眷,便攜著王蓉兒向東三所走去。
一府女眷在聞朱棣返回北平的半月前,早已絞盡腦汁的想如何在素服下妝扮自己,以博得一眼的眷顧。豈料盼了許久,等來的卻是良人另擁佳人,不禁暗暗吃味不已。但見一向愛吃酸拈醋的王妃一言不發,她們也只能隱忍著,三三兩兩的各自告退。
看著頹然離開的女人們,儀華目光深幽,心緒亦是飄得極遠。這個王蓉兒當著眾人的面秀恩寵,已是眾矢之的,犯不著她去操心,自有人不會讓王蓉兒順利誕下一子。只是要防將禍事引到她身上,怎麼著「她」善妒的名聲也是記在眾人心頭的。
儀華心念每轉一次,手便捏得緊上一回,朱高熾小小的肉手被捏的生疼,忍了半會,終是仰起小臉,痛叫道︰「母妃,疼……」哪來的小男孩?儀華皺著眉頭看下去,見朱高熾眼里載滿害怕,她不由地心下一嘆,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安撫一笑道︰「跟母親回寢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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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中殿宮門,入眼所見就是飾以朱紅、大青、綠等三色的寢宮,與王府其他飾丹碧的居所不同,想是漆色也是由定制規定過的。然,儀華對朱棣的寢宮不感興趣,粗略看了一眼,知它是宮門三間,左右廂房各十間,寢宮五間,穿堂七間後,就跟著領路內侍從靠左邊的穿堂來到了後寢宮,亦是她以後的居所。
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構造,是以南北縱軸對稱布置和封閉獨立的院落。只見它正殿寢宮亦有五間,周圍廊房卻有五、六十間之多,可以想見這個後殿有多大了。看到這,儀華沒被院落的規格所震撼,而是心里頓生一個問題︰難道中殿的前後*宮是共用?她每出一次門就必須穿過朱棣的寢宮才可以出去?
不等她繼續想下去,老遠就見一名四十多歲的媽媽和一個歲數相仿的內侍領著院內的幾十名侍人行上前,在丹墀之下,跪地拜倒︰「恭迎王妃回府。」
儀華神色一凜,微有膽怯的看了馮媽一眼,見馮媽對她點點頭,她這才緩下心頭突突的跳動,勉強淡淡的應了一聲免禮,就牽著朱高熾的手下了石階,走到那媽媽和內侍的跟前稍停了停,故作不悅道︰「本王妃乏了,明個兒再找你們!」說完,頭也不回地回了寢宮。
「她」自幼生活在奢華成風的應天,寢宮內的擺設毫不出儀華所料,與庭院里的莊嚴古樸大相徑庭,無一處裝飾不是精巧華麗。
不過此刻,儀華毫無興致參觀屋內的裝潢,只草草的陪朱高熾用了晚飯,見天色已全暗了下來,便打發了薛媽帶著不願離開的朱高熾下去,她自舒舒服服地沐浴,洗下一身的塵土疲乏,穿著質地良好的里衣上了床榻。
躺在燻香高軟的被褥里,儀華微微偏頭,若有所思的目光透過銀紅幔紗幃帳,落在搖曳不止的燈火上,心思也隨之輾轉起伏︰「她」以前的親信一人不剩!在這個好似皇宮的燕王府里,除了對王府一無所知的馮媽、阿秋兩人,她便無人可用,明日的晨省她該如何做呢?
……
「啪——」,靜謐的房里燭火突然爆出一聲細微的清響,剎那間火光亮了亮,旋即又漸漸的暗了下去,伴著綿長的呼吸聲忽明忽暗的渡過了冬日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