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早醒來天色已翻白,她卻獨自處在空無一人的陌生房間,儀華從未放實的心一下跳到了喉嚨口,她不禁提了嗓子就揚聲喚道︰「馮媽媽?阿秋?你們在嗎?」馮媽領著一列侍人手捧著洗漱用具、衣物剛走到寢殿外,就听到儀華的叫喚聲,忙朝里面答應了一聲……
乍一听這世上最為信賴之人的聲音,儀華心回到了實處,似松了口氣般坐在床榻上,卻無人窺見她眸中的黯然︰這是多少個彷徨無措的早晨?每一次睜眼醒來,皆是被莫名的恐慌所侵襲。
馮媽見儀華神色茫然的愣坐著,會心一笑,道她只有這會才像個沒及笄的小丫頭,卻又得守著規矩調笑不得,遂領著侍人恭敬的下跪道︰「叩請王妃萬福金安。」儀華轉頭一看,榻下已跪了十一二名內侍、婢女恭請她起身,為首的兩人便是馮媽與阿秋。
一個普通的早晨起身,就要勞師動眾弄出這大的排場!若不是簪纓之家出來的人,目睹此景,大多都會吃驚發愣,好在她曾于應天皇宮里受過這一類的服侍,倒不會怯場。儀華盡管放松了下來,享受著侍人們細致入微的伺候。
一時梳洗罷,忽听「隆隆」嗡鳴的聲音響過,儀華對鏡捋發髻的手停了一停,立馬有伶俐的小內侍回道︰「現在已卯時三刻,正是中殿後*宮門開啟的時辰。想來再過半個時辰,東西三所的夫人就會過來省安。」
中殿後面還有一道宮門?!那她進出就不用借朱棣的道了!儀華欣喜的想到這一點,又不經意的想通一事,搖頭笑笑。虧她左思右想,自以為對燕王府已了解許多,卻反而一葉障目,忘了女眷每日皆要向她請安,豈可去叨擾了朱棣的寢宮,自會另開一門通行。
「王妃,小的可是說錯了什麼?」見儀華面上隱隱有笑意浮現,小內侍狀著膽子好奇道。
一個最尋常不過的侍人就如此會伺候人,又懂察言觀色,難怪上至王公貴女、下至富商小姐都想嫁入皇家。儀華挑挑眉,對小內侍的話不答一言,只作勢頗感興趣道︰「新來地?我看著倒是面生?」小內侍嘿嘿一笑道︰「果真這闔府上下沒一點瞞得過您,小的半年前才進了府就在典膳所當值,一直到了上月底才掉到中殿里伺候。」
听小內侍兩三句話交代了自己的出身,儀華心念轉動,又見小內侍至多十三四的年紀,便故意「哦」了一聲,問道︰「是個聰明的!叫什麼名字?」小內侍喜道︰「小的是孤兒,入府前被叫小蛋子,若小的能得王妃眼,還請王妃親賜小的一個名字。」說著即便跪在地上。
如今,她正是用人之際,最缺得便是背景單純的王府侍人;而眼前這個叫小蛋子的侍人再看看,也許真能收為己用。儀華不動聲色的暗忖了片刻,忽而笑道︰「是入了我的眼。這樣吧,你給我說說,我不在這些日子的事!若是說得合我意了,我就賜你一名,留在我身邊當差。」
小內侍聞言喜不自禁,忙問道︰「不知王妃想听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儀華「哧」的一聲,輕笑道︰「瞧你大義凜然的樣子。不過是讓你揀些趣事說罷了……唔,一會兒妹妹們要來請安,你就說說與她們有關的吧。」小內侍得令,趕緊挑了近期發生的事,細細說來。
時辰有限,小內侍只挑了風頭最盛的王蓉兒有喜一事,唱作俱佳的說了一遍。但這對于能從他話里推斷出,這東西三所總共十四人明面上各自派系的儀華來說,已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小內侍說得差不多了,抬頭飛快地瞄了一眼儀華,卻見她坐在木炕上單手支頭望著窗戶外,卻也吃拿不準她是否滿意,心下不免惴惴地,又想她在起燕王府素來的名聲,更是駭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就老老實實的立在一旁。
儀華自是知道小內侍說完了,她微垂眼眸想著別的事,便將他晾上一晾。待她琢磨定,抬眼欲予小內侍名字時,卻見花花簇簇的一群人向這里走來。儀華虛眯起眼楮,定楮一看,只見王蓉兒與一名穿西洋白寬袖褙子的年輕女子挽著手相伴走來,後頭三四名各著素淨衣裳寬袖褙子的女子並幾個媽媽、婢女等人進了後殿宮門。
儀華看了不覺逐一拿腦中的印象與真人相較,暗暗猜測著這幾名女子大概的身份。須臾,只听婢女前來稟道︰「玉夫人、姚夫人、婉夫人,還有朝鮮的三位姨娘前來省安。」听了,儀華婉然低下頭,遮掩去眸中的一絲頹喪,很快地卻又頷首說道︰「先招呼她們去正殿,等王側妃到了再來回稟。」婢女答應著退下。
話吩咐了下去,儀華這才轉過注意,瞅著小內侍緩緩道︰「你要向本王妃進忠,就叫李進忠吧。」小內侍正惶恐不安中,猛一听儀華賜了名字不由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當下喜極而泣,「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含淚道︰「小進子有名字了,以後一定忠于王妃,以報賜名之恩。」
他雖然說得一派忠心耿耿、銘感五內,卻暫且還當不得準。儀華一時也不予置評,只微微一笑,道︰「你也別急著表忠心,往後好生在我身邊伺候著就是。」李進忠一听,兩眼驟然綻亮,還不及喜悅蔓延,恍然間卻瞥見儀華笑容中蓄有冷意,他心神一震,復又跪下重重叩首道︰「小進子定不辜負王妃的期望。」
李進忠的話音剛落,就又有婢女進來回稟︰「王妃,茹妃娘娘到了。」
儀華目光一凜,轉眼已然眉目含笑,道︰「小進子隨本王妃去見見諸位妹妹。」小進子忙站起來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漬,躬著背伸出一手,由著儀華輕輕的搭覆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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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到——」一名內侍立在一座楠木雕玉蘭紋裙板玻璃隔扇旁,昂首唱和道。
少頃,正殿東側口一副玉色繡纏枝葡萄紋迤地帳幔被兩名身穿草白色襖兒,石青色馬甲的婢女從外撩起。
隨著幔帳後傳來一陣腳步、玉環紛雜相交之聲,偌大的殿宇內瞬間寂靜無聲。
(呃,食言會肥不?不到三k字,但是俺覺得剩下幾百字些不完,就留在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