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宇反復說著沒有意義的話。不,正確來說其實具有意義,但現在沒有人可以理解這些話的含意。
透過自白劑進行的加密知識讀取作業,已經開始將近半天之久,由宇低聲說出的話都一字不漏地錄了起來。
醫師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然而當測量由宇健康狀況的醫療器材發出危險信號,醫師不禁變了臉色。
「怎、怎麼回事!」
他趕忙跑向測量器材,查看數值的變化。
「血壓竟然降到這麼低了,心跳聲也變得這麼微弱。為什麼會這樣?」
先前由宇的健康一直維持虛弱但穩定的狀態,甚至還出現了好轉的征兆。醫師慌亂之下,挽起由宇低下去的臉孔,用手扳開閉上的眼瞼,以燈光照向瞳孔。
「可惡,瞳孔全開了。糟糕,這下可不妙了。」
鎖鏈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會發出這個聲響,並不是因為醫師搖動由宇的身體,而是有著別的含意。
「咦?」
剛開始還以為是錯覺,或是陷入垂死狀態而產生的痙攣。由宇的手腕只翻轉了一次,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使力的,只見鎖鏈像條蛇似的纏上了醫師的脖子,隨即用力絞緊,幾乎就要折斷醫師的脖子。
「要把我的枷鎖解開,還是折斷頸骨來向路西華表現忠誠,這兩條路你自己選吧。」
醫師到這時才發現峰島由宇臉上的笑容。
五分鐘後。
自由號內部響起了第二次警報聲。
海星的士兵追著由宇的背影。她放低姿勢奔跑的模樣有種洗煉的美感,令人聯想起大型的貓科肉食動物。
但這群士兵不會看得發呆,他們貫徹自己的本分追趕由宇。
「馬上就可以把她逼近死路了。」
自由號的構造錯綜復雜,死胡同也不在少數。之所以會采取這種無視于居住舒適性的設計,部份用意就是在于防範入侵者。
然而由宇奔跑與轉彎的動作卻都毫不猶豫,接連在通路上轉彎、往上或往下地飛奔。一路上絲毫沒有迷惑,看起來就像是在長年來住慣的地方玩耍。
所有士兵都產生了疑問。為什麼她的腳步能毫不猶豫?機內的構造復雜到連士兵們自己都覺得會迷路,為什麼她卻能跑得這麼理所當然?
這時還沒有人發現瑪門所發揮的作用。
關鍵在于瑪門引起騷動時,引發了槍聲、人們說話聲、警報聲等各種聲響,可是又有誰會相信她竟然能從這些聲響,推測出室內的構造?少女的頭腦與听力,完成了一次超出潛水艇聲納之上的分析作業。
這時由宇又再次轉彎。
士兵們那開始顯露出些許疲勞的腳步,又再度變得強而有力。他們知道由宇彎過去的地方是條死路,確信他們已經把由宇逼得無路可逃。
然而這種安心感卻在短短幾秒鐘內就煙消雲散。
繼由宇之後,這群士兵也跟著通過轉角,接下來再轉個彎就是死路。那兒是有扇門沒錯,但卻是通往機外的艙門,一旦打開艙門,連降落傘都沒帶的她就會因為內外的氣壓差距而被吸到一萬四千米的高空,更別說艙門原本就設計成超過一定高度後會無法打開。
也因此,理應可以在這條死路上,找到被逼得無路可逃的由宇。然而現實卻三兩下就顛覆了他們的期待。
「跑哪兒去了?」
一名士兵代言了所有人的疑問,艙門前面連個人影都沒有……
路西華收到的部下回報,內容全都十分奇妙。
有人說︰「追蹤時跟丟了。」
有人說︰「對方沒有交戰意志,馬上就逃走了。」
有人說︰「雷達上看得到反應,可是……」
共通點有兩個。一是她只顧逃走,完全沒有交戰,二是每次都會在追蹤時跟丟。
「怎麼回事?」
這與路西華對峰島由宇所抱持的印象大相徑庭,從資料中就可以看出她不是那種會在面對一般士兵時,選擇逃走的人物。
「是身體狀況還沒恢復嗎?」
路西華對自己的意見搖了搖頭。就算身體不適,連一次交戰都沒有仍然顯得極為不自然。雖然也可以強行解釋成這是為了保留體力,但總是有點說不通。
而且另一個共通點,也就是逃跑時一定會失蹤,也十分令人起疑。
瑪門先前在機內各處破壞喇叭與攝影機,也對由宇的逃走行動帶來了幫助,如今就連部隊在機內如何展開都很難掌握。事態的變化雖然緩慢,卻已經開始往不樂觀的方向發展……
「大概就這樣吧?」
由宇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開始在腦中整理信息。自白劑的後遺癥還沒完全消退,但已經不至于會妨礙思考了。
由宇的腦子里已經有了一份完成度將近90%的自由號艦內地圖,而且還是一份不只包括居住空間,就連軍火庫與大型排氣管也囊括在內的立體地圖。其中有八成都是從來自听力的情報建構而成,舉凡瑪門造成的騷動聲、在機內逃走時所听到的各種聲響、以及飛行的震動聲,全都包括在內。
然而由宇的听力並沒有超過正常人類的範疇。原本在各行各業的高手名匠中,就有人甚至能夠以手掌模出毫厘之差,這樣的奇跡全是來自高度的集中力與經驗。
除此之外,由宇還從設計者的習慣與概念來推測機體構造,彌補不足的部份。
盡管只是出于推測,但在這份地圖上,還模擬了士兵們的行動。由宇之所以不打倒任何一名士兵,為的就是減少不確定因素。海星士兵的行動是以在警方或自衛隊所受的訓練為基準,所以很容易掌握,而且由宇也配合他們,把自己的行動單純化。雖然由宇的信息來源全靠自己的眼楮跟耳朵,但對于機內的狀況卻掌握得比誰都更清楚。
「偏得差不多了。」
她在腦中描繪出部隊行動的流向。本來十分平均的機內士兵布署密度,已經開始出現落差。盡管如此,仍然有些部份的布署密度還是一樣濃密,因為那些地方就是自由號的重地。
然而現在有個地方卻疏于戒備。瑪門先前大鬧的那一帶,由于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士兵的布署還沒有恢復該有的周密。
由宇朝著自己要去的地方,也就是有著通訊設備的房間展開行動……
學園都市內,有幢沒有窗戶的大樓。
盡管外側被扭曲的一塌糊涂,內部地面也傾斜起來,但總的來說機能還算完好。
能在那場毀掉一座城的金屬風暴下幸存下來,不得不稱贊一下這實在是科技的結晶。
在這密室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玻璃圓筒。
黑暗中,灌滿了紅色液體的圓筒中,有個身穿綠色手術服的人,頭下腳上地懸浮著。
下一瞬間,圓筒的側面突然出現一道人影,這是一個是身材嬌小的空間移動能力少女。
「外側的坐標已經移動了吧,虧你還能進來呢。」
少女以一種悲哀的眼神看著亞雷斯塔,沒有說話。
「生命維持裝置還有47分鐘,你的到來也算是個奇跡了。」
不知道做了些什麼,一旁的電線堆中,彈出了一截芯片。
「把這個資料交給冥土追魂,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順便把這段資訊傳給秘銀那幫混蛋……呵呵,那瘋子的女兒到還算爭氣……不能親眼看見那未來,實在可惜了。」
房間重新歸于寂靜……
秘銀的強襲揚陸潛水艇,收到一通緊急通訊,已是由宇在自由號內鬧了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電郵來源是……學園都市?」
「內容是……這是經度跟緯度,是自由號的位置!」
帶來的震撼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泰莎看著這份資料,將咖啡一飲而盡。
馬度卡司中校看了看資料,又看向一旁激動地少年。
「恭喜你了小子,由宇再自由號上固定了一段反復播放的頻率,這樣就能找到自由號的位置了,艦長?」
他看向泰莎。
「當它返回海面的時候,我們就放出致命一擊。」
斗真終于從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艦長口中,听到了想要听的話。
「真是太感謝了!」
「哪里,不過,我們只留給你十五分鐘。」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