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雲就這樣看這余思賢,等著他說話。余思賢則還是在心里盤算著該怎麼說出口。終于,過了好長的時間,余思賢開口了。
「孩子,我想講一點我的過去,你願意听麼?」余思賢拉著楊天雲,到一顆樹蔭下,坐了下來。
「嗯,余叔你說吧。」楊天雲點了點頭,答道。
「九年前,我本來住在恆州城里。」剛說出這句話,楊天雲心里又是一顫,剛才那種感覺又上來了,余思賢卻絲毫沒有發現,依然在訴說著。
「原先一家幾口人很高興地生活著,直到有一天,一個帶著重傷的男人,跑到我家的小院之中。」說著說著,余思賢眼里好像又出現了當年的一幕……
‘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後背帶著一個嬰兒,嘴里還帶著一絲鮮血,走向一處小院子之中。剛走進去,後面緊跟著幾個家丁模樣的人。「你們不要逼我,要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念舊時之情了。」那男子喊著。「我們也沒有辦法,家主之令,我們也不敢違抗。兄弟們,動手吧!」說著,那幾個人就撲向了那男子。很快,那男子打倒一人之後,越牆而走。「好兄弟,我們只有幫到這里了。」先前人說道,看向遠方。接著又道︰「今天的事,你們誰也不許說出去。」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這時,那小院的里屋發出一陣聲響。「誰在里面?出來!」只見一男一女從屋中走了出來,卻是一對年老的夫妻。「剛才的事,你們都听到了?」那人問道。
「大人饒命啊,我們絕對不會對外亂說的。」那老頭說道。
「這麼說你們听到了?」那人看向旁邊的一個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接著什麼也沒說,走了出去。只听得兩聲慘叫,接著一個人影從一院子里面閃了出來。’
余思賢說著,眼角里流出幾滴淚水。「我的爹娘,就這樣被他們殺死了,當時我躲在屋子里,什麼都不能做。」
楊天雲坐在旁邊,也沒有說話,耐心地听著。
「從那以後,我天天想著報仇。于是就拜了一個道士做師傅,學了幾年的本領。卻在一次行路中,遇到幾個人,輕易地被其中一個打敗了,還被生擒了回去。這次我才知道,這麼些人我都斗不過,我又麼能報得了仇恨呢?」
看向楊天雲,語氣緩和下來,道︰「從那以後,我就發現,平常的生活,最難得。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那你怎麼逃出去了的呢?」楊天雲問道。
「呵呵呵,為什麼要逃出去呢?在這里生活不是很好麼?」余思賢說道。
楊天雲聞言卻是大吃一驚,「啊!」,一聲驚道「這里是?」
「這里便是青峰寨,一個強盜窩。」余思賢說著,看向楊天雲。
楊天雲這次再也沒有說出話來,只是看著余思賢。
「不要擔心,強盜也有善良之輩。我們青峰寨從不動落單之人,從不亂傷一人。只打劫巨商富人,而且也只索要一半東西。」余思賢說道。
「可是,可是強盜畢竟還是強盜啊!」楊天雲忍不住說道。
「那你還願意留在這里麼?」余思賢直直看著楊天雲。
楊天雲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到︰「是余叔你救了我,又對我說這麼多的事情,我是不會走的。而且說不定我以前也是一個壞蛋呢。」
余思賢聞言心里一嘆‘你一個孩子,怎麼會是壞人呢?!’嘴上高興地說道︰「你沒讓我失望啊!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是回答我。」
楊天雲鄭重地點點頭︰「余叔你說吧。」
「我余思賢一生,多次大難沒死,也沒什麼遺憾了,只是沒有一個子嗣,對不起死去的父母。孩子,你願意當我的兒子麼?」
「這……」楊天雲猶豫一下,接著道︰「爹爹!」只覺得這般叫著,心里甚是踏實,好像心里的痛苦一下子有了去處,全身都輕松了。叫完,直接撲到余思賢的懷里。
這下余思賢可是又驚又喜,一下子摟住楊天雲︰「嗯,好孩子,好孩子!」
兩人就真麼坐了好長時間,楊天雲先開口道︰「爹爹,你給我取個新名字吧。」
「好,好。這自然要得,你我如今認作父子,你自然隨我姓余了。重重山巒現桃源,徐徐清風皺鏡湖。平淡地活了這麼些年,我的生活再也不在那般無趣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我就喚你做風清吧。」
「余風清!我叫余風清!我有名字啦!」楊天雲,不!現在的余風清,大聲喊道!
余思賢看著現在的余風清,心里也很是高興,一塊堵了好久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余風清轉了一圈,又走到余思賢身邊,安靜下來。
「我帶你去見見其他人吧,他們一定也很喜歡你的。」余思賢說道。余風清點了點頭,拉著余思賢的手,一起向著一處走去。
畢竟尚且年幼,很快地,楊天雲走出了心里的陰影,化做余風清,開始了一段新的生活。遠在別處的楊獨錦,心里想到自己的兒子,總覺得異常不自在,也只能祈禱他早日與自己在恆州會和。
余風清跟著余思賢沿著一排房子,向著里面走去,沿途遇到一些閑散的大漢子,余思賢就高興地招呼叫著︰「嘿,我兒子。」一路見人就說,一直到一處大院子里面,先前路上遇到的人,也都跟著走了進去,自是看看熱鬧。
「大哥,大哥!」人還沒有進屋,聲音就傳了進去。
「怎麼了?那孩子沒事把?」雷震鼎問道。
「哦,沒事。」說完又神秘地湊了過去「你猜我剛才干了什麼?」
「怎麼神經兮兮的!有話就說!」雷震鼎喝道。
余思賢聞言也不回答,轉個身子,對著院子里面的人叫道︰「豹子,去吧那幾位當家的叫過來!」還是先前報信的那人。
沒過多長時間,又有五個人走了進來。走到雷震鼎身前,問道︰「什麼事?大哥。」雷震鼎沒有說話,只是嘴角撇了撇,看向一旁的余思賢。幾人又都向他望去。
「嘿,今天我老余有話要說,有大事要宣布。」說著,把余風清拉到身前,道︰「諸位兄弟們,這是咱們青峰寨,以後的新成員了。」接著又頓了一下「還有,就是我余思賢的兒子!」還不忘哈哈笑上一場。
「不對,不對!二哥,你不是沒結過婚麼?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兒子!該不會是在外沾花惹草,得了個娃吧?孩子都在這兒了,嫂子呢?」一個精瘦的人問道。
「對啊,嫂子呢?」下面的人也是一陣起哄。
余思賢大叫一聲︰「老四!不要胡說!」接著轉身對著下面說道︰「你們要是再胡說,我就跟誰過不去!」下面卻沒人再說話了,可都是捂著嘴,忍著笑。
余思賢清了一下嗓子,道︰「有的兄弟可能還不知道,這孩子是我昨天才救回來的。只是頭部受了撞擊,失了記憶。」說道這里,眾人又是一番議論,過了片刻,等大家都靜了下來,余思賢才接著說︰「這樣,也只能在這里待下去了。我看著孩子可憐,我自己也是孤人一個,就認了個親。以後,他就是我親兒子了,你們可不能欺負他,要是讓我知道了,哼!」
「哎吆,我們這兒孤家寡人可不止你一個,怎麼偏偏別人就認你?!我看啊,準是你騙了人家小朋友!」余思賢身後一個人陰著聲音說道「乖孩子,到我這兒來!我也認你做兒子,以後咱們是父子。」
「哈哈哈」這回余思賢卻是笑了起來「老三,我看啊,你還是當人家娘親吧!」眾人聞言都是哈哈大笑,余風清也是露出了笑臉。
「我兒子叫余風清,我給他起的。」轉身對余風清,說道︰「兒子,這些都是叔叔伯伯,以後你自然就跟他們熟了。」又指著身邊的幾個人︰「這是我們青峰寨的寨主,也是我大哥雷震鼎,你叫他大伯。我們共有七兄弟。」說著一次指向幾人。
「這時老三令狐鎖,你就叫他三叔,叫三娘也行。」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令狐鎖只是瞪了他一眼,對著余風清道︰「風清是吧,以後他要是待你不好,就到三叔我這兒來,咱們過,不跟他了!」余風清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這麼看著令狐鎖。
余思賢也不管他們在說話,指著下一個人︰「這是四叔侯紅谷。」「五叔沈精人。」「六叔嚴不瑾。」「七叔田闖。」
余風清一次見了各位叔叔伯伯,最後看到那個先前救治他的中年女子。
「哦,這位我們都叫她大姐,你該喊做大娘了。」余思賢解釋道,卻是沒說她的名字。
「哼!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呢。」看向余風清,輕聲說道︰「真是難為你了,這麼小的年紀。以後什麼事都能對大娘講,大娘一定幫你的。」余風清只覺得這個大娘很是親切,問道︰「大娘,你叫什麼名字?」
「呵呵,我叫單馨儀。」一般女子的名字都是不亂說出口的,面對著一幫大男人,這單馨儀說出自己的名字,自是很不習慣,聲音微不可聞。
「嗯,我還是叫您馨姨吧,比叫大娘好听。」余風清沉吟一會說道。
旁邊之人都是吃驚地看著余風清,心道‘這孩子真狠!整個山寨沒人敢提著大姐的名字,就他敢!’。單馨儀也是忍不住一笑︰「小滑頭!」
「還有我,還有我!」一個稚女敕的聲音響了起來,自是那個雷青芷了。
「我知道,你叫雷青芷。我現在也有名字啦,余風清,怎麼樣,好听吧。」余風清對著雷青芷說道。
「恩,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吧!」雷青芷說道。
「胡鬧!」雷震鼎喝道。
「不過這孩子到底多大年紀了,還真是了問題。」余思賢聞言說道。
「我來看看。」單馨儀拉過余風清,全身打量一番。
「我看著孩子的全身根骨,大約在十歲左右。」對著余思賢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吧,我們就把今天當做風清的生日,過了今天,他就十歲了。」
「嗯,也只有這樣了!」余思賢應道。楊獨錦現在不在這里,要是在這兒,一定會大吃一驚。楊天雲本來就是九歲,而且再過三天,還真是他十歲的生日了。
那雷青芷聞言卻是嘟著個嘴︰「為什麼他是十歲!我才九歲呢,他不能比我大!」
「淨瞎說!以後要叫哥哥知道麼?」雷震鼎說道。
雷青芷低著頭半晌,輕聲叫道︰「風清大哥。」
余風清卻是很高興,什麼事都解決了,還多了這麼多個叔叔伯伯,臉上一片笑容。心里失憶的事,早就拋到九霄雲外。
一個幾歲的孩子,能懂多少呢?
「既然今天是風清的生日,我們就大大慶祝一番吧,這青峰寨也很久沒有熱鬧過了。」單馨儀建議道。
「大姐有令,我們可不敢不從!」院中一個人叫道。身邊眾人聞言也是跟著哄叫著︰「大慶一次,大慶一次……」
不一會兒,院子里的人就散光了。備酒的去拿酒,做菜做飯的也在忙碌著,一幫人忙成一片。
余風清還跟著余思賢站在那里,兩人都是久久沒有動彈。
「兒子,喜歡這里麼?」余思賢問道。
「喜歡!風清永遠都不離開這兒了。」余風清說道。余思賢卻是再也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等你想起一切,恐怕就不會這麼說了!’余思賢心里嘆道。
「走,咱們也出去幫幫忙。」余思賢一改先前那會的憂郁之色,拉著余風清,笑著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