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深夜,太子才從群臣的包圍中月兌身,席間喝了許多酒,不善酒量的他已經有些微醺,向平陽王辭行後,帶著諾舞和幾個宮人,一道出了王府。
諾舞下意識地回頭一望,燈火通明的廳堂里,平陽王舉起酒觚與眾人把酒言歡,不少美姬在他周圍嬌笑連連,那靡靡之音不絕于耳。可諾舞眼中的畫面越發清晰起來,其他人的身影已變得模糊,畫面中那一身絳色長袍的男子明淨如水,在諾舞的腦海中倒映出太多關于光陰深處的過往。這一眼,像是最後一次看他,從此斷了任何情愫,他隱忍的感情,求不得,亦不能要。
太子不覺諾舞神色有異,拉著諾舞踏上了輿轎,諾舞想掙扎,太子那帶著些許酒氣的溫熱氣息襲來,在她耳邊輕聲道︰「晚上還有些涼,坐轎子里,你不會冷。」
太子故意乘著酒意,舉止大膽起來,換做平日,他身邊的宮人若見他帶著宮女上轎,非得將他攔住不可。微醺的太子心里卻異常清明,這樣的機會,讓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對自己心愛的女子示好。儲君如何?金枝玉葉如何?想得到的東西,卻那般遙遠。
諾舞像是一個乖巧的兔子,坐在太子的身邊,連番的變數,讓她原本平靜的心,再也不得片刻的安寧。太子的情意,更像是一杯醇美的毒酒,時刻提醒著她身邊的重重危機。
月光將諾舞的籠罩,全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銀白光暈,太子看的入迷,情不自禁地說道︰「你真像一只月兔,都說狡兔三窟,你能告訴我,你的心到底在哪里嗎?」
諾舞側臉一看,身邊的白衣少年,臉上寫滿莫名的悲傷,連月光都因此暗淡幾分。她不著邊際的說道,「殿下喜歡的,應是嫦娥。殿邊的嫦娥,活潑可人,能歌善舞,不失為一生的良伴。」諾舞意有所指,只希望太子能盡快斬斷情絲,認清他的命運,也認清怎樣的人才有資格伴他一世。
太子的情緒有些激動,緊緊地抓著諾舞的肩膀,沉聲道︰「我只想要你,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每個人都說不可以,連你也是……我多想你能回答我,你可以,但你也拒絕我,我日夜期盼的,始終是一場空。」
這是諾舞第一次看到太子用這般低的語氣和人說話,他的眼楮在月光下墨黑如玉,眼中浮起一層朦朧的水汽,逼視著諾舞,讓她心里即驚又疼,淡漠地說道︰「殿下放手吧。」
太子一語雙關地說,「我不會輕易放手的,我會證明給你看,什麼叫做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若這樣的話,落在郡主耳里,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話,可諾舞卻覺得這像是催命的魔音,將她一步步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低頭。望著頸間那散發著淡淡光華地古玉。多希望那個生活在她記憶里地人。此刻能出現在她眼前。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用殫精竭慮地過日子。
「殿下你總有一天會明白地。有些東西無法強求。」
太子手一松。跌坐在輿轎地另一側。月光將他們地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兩個靠得這麼近地人。內心地深處。卻是天涯陌路。
酒氣散盡。太子拉開布簾。不發一言地望著冷清地街道。
半個時辰後。沉重地宮門開啟。月光灑滿一地。太子地手無力地垂下。深褐色地布簾落下。隔絕了心底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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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宮後,貼身的宮女奉上醒酒湯,帶著熱氣的湯藥呈了上來,昏黃的水中倒映著少年蒼白的容顏,宮女在旁溫言勸道︰「殿下,喝點醒酒湯吧,一會準能睡個好覺。」
太子喝了一半,朝那宮女望去,宮女不曾見太子這般打量自己,半分羞澀地低下了頭,卻听太子說道︰「銀鈴,你在我身邊服侍了多久了?」
「四年了。」銀鈴托著碗,乖順地站在太子身側。
「都四年了。」太子心底想起的人,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諾舞,嘴上不由自主地嘆道︰「你也和她一樣啊……」聲音很低,銀鈴听不清楚,便躬子問道︰「殿下剛才說什麼呢?」
少女淡淡的體香縈繞在太子的周圍,太子忽的將銀鈴抱在懷里,銀鈴手一顫,那裝著湯汁的瓷碗脆生生地落在地上。
「哎呀!」銀鈴輕呼,剛想伸手去撿,太子卻將她摟的更緊,「跟我在一起好麼?好不好?」
銀鈴從未見太子這般失態,一直以來,太子在眾人面前是一名風度翩翩的儒雅公子,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皇家的貴氣。銀鈴愣了許久,太子眼中的情意讓她不知所措,她不敢動彈,但眼楮看向四周,此時寢殿中只有她一人侍奉,她不免更加慌張起來。
太子將她橫抱起來,喃喃道︰「你就是上天賜予我的月兔,答應我,一輩子別離開我了。」
銀鈴輕輕地閉上眼,幔帳輕揚,一室春光。
依偎在太子懷里,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溢滿她的心房。
太子淺淺入眠,她細細端詳著太子俊美的容顏,卻忽然听見太子夢囈般的自語,「諾舞,我只要你一個……」
她的笑容凝滯在虛空,如置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