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頗為得意,眉眼間盡是狡黠的笑意,皇帝先是有幾分局促,後又開懷一笑,扶著太後,並肩去了御花園。
此時繁花似錦,不少年輕貌美的宮女緊隨聖駕,花美,人亦美,一時間不禁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流連忘返。
皇帝喜美色,但卻不沉溺,後宮的妃子除去個別受寵的一兩個,基本是雨露均沾,這也讓後宮的女人們四平八穩地相處了多年。每隔三年的選秀,都有新人進宮,皇帝在恩寵新歡的同時,對舊人,也有適當的照應,這也是後公告平衡的一個原因。
諾舞跟在太後與皇帝的身後,有些心不在焉,陽光中盛放的花朵並不足以吸引她的心神,太後那看似玩笑的態度,卻隱藏著直視人心的精光。對皇後,諾舞還拿得出勇氣去防範,但在太後面前,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渾身**的新生嬰兒,讓太後里里外外都看了個透徹。看來在這深宮中,最聰明的女子不是那圍在皇帝身邊的鶯鶯燕燕,也不是隔岸觀火的皇後,看似不問世事的太後,才是宮中最深不可測的女子。
兩個人的宮……諾舞忽然想起這句話,大齊的開國皇帝武恆帝與賢莊皇後並肩開闢了大齊的江山,一統戰亂多年分崩離析的局面,武恆帝稱帝後,至始至終,後宮只有賢莊皇後一人,在成為一代佳話的同時,因帝嗣的單薄,也讓大齊曾一度陷入危機之中。難怪太後之前說,中宮獨寵,于國家,未必是件好事。諾舞心里感嘆道,一個女子,能得到帝王獨一無二的疼愛,該是怎樣的幸福……
諾舞怔忡的當會,皇帝忽然回過頭,對太後說道︰「母後,你看這丫頭的模樣,真像是盛放在夏天里的花朵,絢爛至極。」
「怪不得皇帝要賜封號‘夏’了。」太後眯著眼楮笑了起來,諾舞微垂著頭,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自己的封號,還有這麼一層意思。
忽然一陣香風襲面,諾舞抬頭一看,一個身著艷麗宮裝的女子正朝皇帝和太後微微福身,「臣妾參見陛下,太後殿下。」那女子明著是在向太後與皇帝請安,眉眼間卻不經意地瞥向諾舞。
皇帝換上一副柔和的表情,但卻不似剛才的開懷,輕扶起那女子,說道︰「既然踫巧遇到婉昭儀,那母後,朕就先陪她四處走走。」
太後微微頷首,直到皇帝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太後才說道︰「丫頭,你可認識婉昭儀?」
「奴婢久居椒房殿,對宮里的妃子,不是很熟悉。」諾舞如實道,早上听息舍人提起過這婉昭儀,她是位分僅次于皇後的宮妃,入宮近十年,聖寵不減,在宮里只是有一套手段。不過這些話,諾舞也只能放在心里,怎敢輕易讓太後知道。
太後若有所思地望著那花團錦簇地花園。「你可要記住了。這個人。不能得罪。你雖只是御前行走地女官。但這身份。實在有些微妙。大齊開國以來。掖庭還不曾有過女官地先例。女官地身份。是離皇帝最近地女子。退一步是宮女。進一步就是宮妃。你可要時刻警惕著才行。」
「奴婢謹記在心。」諾舞忽然覺得。一夜之間。她地心頭壓著地東西。越發沉重起來。站在那麼微妙地位置上。即使她與皇帝之間都心如明鏡。但別人未必會這樣看待她。太後地提點。是醍醐灌頂地忠告。卻又讓她覺得自己舉步維艱。
太後讓她扶著。一道坐在了御花園地小亭子里。陽光正盛。曬了一會。身上都有些細汗。太後身子不如諾舞。只覺得身上暖了些。出來走這一遭。倒還是滿不錯地。
靜靜地坐了一會。太後似乎有些無聊。便問諾舞。「和哀家這個老太婆一起。是不是很無聊呢?」
「奴婢覺得殿下其實……滿有意思地。」一時之間。諾舞也想不出什麼詞來。她不善巧言令色。一想起太後和皇帝相互打趣。便月兌口而出。
「哀家也覺得你這丫頭滿有意思地。」太後換了個姿勢。似乎坐地久了有些不舒坦。問道︰「丫頭會唱曲不?」
「奴婢不會。」
「那會彈琴嗎?」
「奴婢還是不會……」
「什麼都不會?」太後皺著眉頭,「你看看你,也要有點看家本事才行,不然今後怎麼看住男人的心。」
諾舞臉上一紅,她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姑娘,被太後這麼一說,又窘又羞,支吾道︰「奴婢以為,看住一個人的心,是用情,而不是用其他的東西來替代。奴婢其實會……看書,呃,還有下棋。」諾舞越想越無奈,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只有听琴師教姬府的大小姐,二小姐的命,在平陽王府,混在書房里,也好像沒學到過什麼東西,心虛地偷偷看了太後一眼,「殿下你別生氣,奴婢還會……斗草。」
「哦?斗草,那是什麼東西?」太後顯然來了興致,笑眯眯地看著諾舞。看剛才諾舞那模樣,太後就猜了個大半,想必這孩子小時候的日子並不怎麼好過,心下不免有些憐惜。
「很簡單的,殿下等奴婢一會。」諾舞神秘兮兮地跑到花叢中去,將那看上去比較粗壯的小草連根拔起。斗草,是她小時候最大的樂趣,原本是兩個人玩耍的游戲,她卻是左手和右手相斗。
御花園里的雜草很少,待她還不容易發現一根長勢特別好的草時,使勁一拔,沒想到力道不夠,險些摔了個四腳朝天--背上怎麼有一團軟軟的東西?這御花園的泥都這麼特別嗎?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太子殿下,奴婢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