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左側的耳房內,楊雄和石秀兄弟二人正在為救不救晁蓋爭論。
「哥哥,及時雨宋公明名滿天下,孝義無雙,沒想到還是過不了權勢這一關?竟然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丑事來!怪就怪當初你我兄弟瞎了眼,任由他當槍來使!」拼命三郎石秀滿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一把扒開了衣襟,抓過一壇子老酒劈頭蓋臉澆在了自己頭上。
楊雄身在官場多年,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個押獄節級,但對其中的道道和路數知之甚清,也就見怪不怪地說︰「官場黑暗,傾軋、爭斗屢見不鮮。宋公明押司出身,焉能出污泥而不染?我原本以為他是個異數,如今看來,也是一丘之貉,只是善于隱藏而已。可惜了晁天王這條爽快的漢子,當初對宋公明是何等的推心置月復?把山寨的大小事務全交給他料理,以致大權旁落,才有今日之禍!」
「哥哥,如此不平之事我石三郎不遇到也還罷了,如今砸到了頭上,我是非管不可!還望哥哥鼎力相助!」石秀扔掉了酒壇,緊緊抓住了楊雄的雙手懇求道。
面對石秀迫切而又期待的眼神,楊雄選擇了逃避︰「兄弟,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晁天王這事兒,不是你我兄弟力所能及的。宋公明在山上勢力極大,擺平我們就像捻死兩只螞蟻那樣簡單。听哥哥一句,還是算了吧!」
「算了?哥哥可以算了,但兄弟不能!那樣會把人活活憋死的!」石秀拍拍楊雄的手道︰「哥哥,請你多多保重,兄弟去了!」說著,抄起一把樸刀,就要奪門而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拼命三郎的氣勢一旦起來,九頭牛都拉不住。
「兄弟留步!你我從長計宜!」楊雄嘆了口氣︰「唉,早就知道你的牛脾氣,可我就是不死心。試過之後,才知道想要拼命三郎石秀改掉好管閑事的臭脾氣,比讓趙官家殺掉高俅還要困難百倍!不過,話說回來,拼命三郎石秀如果不是好管閑事,那我楊雄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你我兄弟生死與共,三郎若死,那我楊雄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鳥趣?」
兄弟兩個的手再次緊緊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對,滿是摯誠。忽地,石秀做了個鬼臉道︰「哥哥在試三郎,三郎也是在試哥哥呀!方才兄弟作勢欲出時,就在心里想,五步之內,哥哥必定叫住三郎。果然,僅僅三步,哥哥就沉不住氣了。」
「你這個臭小子!」楊雄狠狠捶了石秀胸口一拳,兄弟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很快地,楊雄收起了笑容道︰「事不宜遲!晁天王如果還活著的話,在棺材里時間久了也會被憋死的!」
石秀豪氣沖天,從地上撿起了那把樸刀道︰「那我們還等什麼?快走呀!」
楊雄微微一笑︰「兄弟,你我縱然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就憑我們,是救不出晁天王的!」
「那哥哥的意思是?」石秀知道楊雄既然如此說,肯定是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兄弟,你忘了那個人嗎?只要他一出馬,保管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救出晁天王!」楊雄似乎胸有成竹。
「噢,對了,我怎麼把他給忘了?」石秀拍了拍自己的腦瓜道︰「只是此人如今在山下的山北路酒店做眼線,遠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這時,只听有人在梁上出聲道︰「好呀!你們竟敢和宋公明哥哥作對?我听得多時也!」
楊雄和石秀大驚失色,抬頭一看,只見大梁上斜躺著一個黑衣漢子,長的黑黑瘦瘦,兩條濃眉,一雙綠豆眼烏黑發亮,左手好像正在挖著耳屎,一只光著腳丫子的右腳垂在半空中,悠閑地來回晃動,靴子不知道哪里去了?天吶!那只抓地虎快靴竟然被他枕在了腦袋下面。
「我當是誰?原來是時遷兄弟!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拼命三郎石秀撫掌大笑道。
能把離地五米、只有巴掌寬的大梁當成牙床來睡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那個「夜靜穿牆過、更深繞屋懸」,善于飛檐走壁、跳籬騙馬的鼓上蚤時遷了。
「時遷兄弟因何到此?」楊雄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問道。
時遷左腳在大梁上一彈,右手抓起那只靴子,整個人像一片樹葉輕輕飄了下來。待落到地上時,靴子已不知何時被他穿到了腳上。楊雄和石秀俱是目光如炬的高手,也沒看清楚時遷是如何把靴子穿上去的。鼓上蚤時遷,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拼命三郎石秀鼓掌叫道︰「半月未見,時遷兄弟的輕功越發高明了!」
「過獎,過獎!」時遷抱拳向楊、石二人各施一禮道︰「這兩天,山寨內風起雲涌,兄弟我放心不下。所以就連夜上山,找兩位哥哥共商對策。」
「兄弟來得正好,有一件大事非你不可。」時遷听楊雄簡短講述了晁蓋和宋江之間的恩恩怨怨後,拍著淨是排骨的小胸脯道︰「兩位哥哥的事,就是我時遷的事。水里火里,全憑兩位哥哥一句話。」
石秀貼在時遷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番,時遷點點頭,向石秀翹起了大拇指道︰「好一個偷梁換柱!三郎哥哥,俺時遷服了呦!」
楊雄在一旁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了兄弟那件寶貝!」
「哥哥言之差矣,天底下在沒有比人命更貴重的寶貝了!」時遷正色道︰「身外之物罷了,與晁天王相比,它算個鳥?」
天已近五更,小溫候呂方卻沒有一絲睡意,瞪著一雙俊眼掃視著聚義廳的門前大道。賽仁貴郭盛搓了搓手說︰「這鬼天氣,花都開了還這麼冷?」
「兄弟,再堅持一會兒,天很快就亮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大意!」與後世子孫郭靖郭大俠相比,郭盛反而有點心浮氣躁了。這一點兒,他比不上呂方。
這時,一個黑衣蒙面人竄了出來,沖著呂方和郭盛大叫道︰「兩個小白臉兒,一對丑八怪,有種就跟爺爺我來!」
呂方和郭盛都是愛臭美的人兒,要不兩人也不會在各自在兵器上吊什麼金錢豹子尾,金錢五色旛,那東西看著漂亮,在戰場上特別誤事,動不動就和什麼東西纏在一起了。可是呂、郭二人依然樂此不疲,實在是讓人咂舌。別人是要錢不要命,這兩位是要美不要命。
「哪里來的毛賊?休走,看戟!」蒙面人的這一聲大叫正戳在兩個人的軟肋上,哥倆兒一起大喝一聲,一枝朱紅畫桿方天戟,一枝寒戟銀絞,劃出漫天的戟影罩向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見勢不妙,急忙腳底抹油趕快溜。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叫著︰「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有種別跑,與爺爺大戰幾個回合!」叔叔能忍嬸嬸也不能忍,呂方和郭盛怒火攻心,一時間把宋江的囑咐忘到了九霄雲外,爭先恐後地追了上去。
黑衣蒙面人是跑跑停停,漸漸把呂、郭二人引出了山頂大寨。
追著追著,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呂方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道︰「不好,我們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