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據說是反映農民起義的長篇巨著《水滸傳》,關注三農問題的篇章僅僅只有四句歌詞︰「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夫心中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有點諷刺的是,這等悲天憫人的歌不是出自號稱能救萬物的及時雨宋江之口,而是來自黃泥崗東十里安樂村的一個閑漢兼賭客——白日鼠白勝。
一大清早兒,還躺在床上的白勝突然想起晁蓋哥哥對他的好兒,不由心酸得厲害,一雙鼠目頃刻間注滿了淚水。他不能不傷心,因為晁蓋一走,偌大的水泊梁山,能看得起他這個曾經當過叛徒的人已經屈指可數了。
這時,他的心月復嘍付鵬進來稟報︰「啟稟白頭領,公孫先生的座前道童清風求見,說是有要緊的事。」
白勝躲在被窩里偷偷擦干了眼淚之後,才露出了那顆「人見人愛」的獐頭道︰「快快有請!」看來,白勝也深諳官場之道,知道上司不能在下屬面前掉眼淚這條戒律。
白勝的爹娘好像懂成語,要不怎麼會給他一雙鼠目的同時,又讓他長了一顆獐頭。獐頭鼠目,干叛徒這行當有著豐富的天然資源。白勝也算沒有浪費爹娘給的「好頭臉」,在濟州府的棍棒和皮鞭之下,整整捱了六歇,最後實在扛不住了,才不得以特別客串了一把叛徒。所以,說白勝軟骨頭是不客觀的,不尊重事實的。總的來說,白勝骨頭的硬度介于錚錚鐵骨和軟骨頭之間,屬于中不溜那種。
白勝的口頭禪是︰「我不當叛徒已經好久了,請大家別用異樣的目光望著我!」可悲的是很少有人听他的,在水泊梁山大多數兄弟的心目中,他依然是個叛徒。
托晁蓋的福,如今的白勝是水滸大寨掌管什物的最高領導,手下也有那麼七八十個嘍。什麼事掌管什物?說白了就是倉庫總管。這是個吃喝不愁的肥差,就是閑的蛋疼。于是,一不用上廳議事、二不用上陣廝殺的白勝無聊之余,就在手底下的嘍中挑選了五十名身強力壯的棒小伙,組成了一支水泊梁山絕無僅有的地下部隊——地鼠兵。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白勝的綽號就叫白日鼠,打洞是他的看家本領。在他的言傳身教下,這五十名地鼠兵都成了打洞的高手。水泊梁山的地底下,到處是他們的杰作。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完全可以隨時打上一場古裝版的地道戰。
白勝剛剛穿戴停當,付鵬就引著道童清風走了進來。
那清風對著白勝深施一禮道︰「請白頭領擯退左右,小道有要事相告。」
「清風有話但說無妨,屋內全是我的心月復之人。」白勝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可是,人小鬼大的清風卻說︰「來時家師吩咐,事關重大,話不傳六耳。白頭領如果執意不肯叫手下退下的話,那小道就告辭了。到時誤了大事,恐怕白頭領追悔莫及。」
白勝被清風的一席話逗樂了,高舉著雙手作出投降狀︰「一清先生門下,果然非同凡響。白某認輸還不行嗎?」
說話間,幾個嘍羅已經識趣地退了下去,走在最後的付鵬還機靈的把房門帶上了。
「難怪家師常常言道,白頭領乃是知錯就改的妙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值得小道磕三個響頭。」清風說著,竟然真的跪倒在地,對著白勝「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
白勝百感交集,淚如雨下,仰天長笑道︰「入雲龍真的如此看得起白某人嗎?說吧,一清先生要你大清早前來,定有緊要之事。」
清風卻還在吊白勝的胃口︰「家師言道,此事重大,危險重重,白頭領要有心理準備。」
糾纏多時的心結一朝得解,白勝整個人也變得爽朗多了,意氣風發道︰「士為知己者死,公孫一清就是要我這顆項上人頭,也盡管拿去便是!」
「家師推斷,晁天王可能沒死,他老人家設法在棺材上留了透氣口。可是,今早兒宋公明頭領傳下話來,要盡快將晁天王入土為安。棺材透氣,墓**可不透氣,家師恐怕晁天王會被活活悶死,所以就請白頭領火速打個地洞到晁天王的墓**里。只等墓**一封,我們就從地洞進去救人。」清風口齒伶俐,幾句話便把公孫勝的意圖交待的清清楚楚。
「晁蓋哥哥沒死!晁蓋哥哥竟然沒死!晁蓋哥哥還活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老天開眼了!我說嘛,晁蓋哥哥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死呢?怎麼會死呢——」白勝實在是太開心了,絮絮叨叨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問道︰「一清先生給白某人多少時間?」
清風道︰「家師說,只能給白頭領三個時辰,午時前必須把地洞打好!」
「三個時辰?綽綽有余。請回報一清先生,說白某人一定不負所托!」白勝好像胸有成竹。
「吹牛又不用交銀子!」清風心里嘀咕著,嘴上卻說︰「白頭領,這是秘密行動,要人不知鬼不覺的進行。你若是明目張膽的跑到天王墓旁邊打一個地洞過去,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白勝笑了︰「小家伙,你就放寬心吧!我白某人再無知,也不至于拿晁蓋哥哥的性命開玩笑吧!」
小道童清風半信半疑地看了看白勝,還是不明白,為何這個獐頭鼠目的家伙把這個艱巨的任務完全不當回事?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家伙一路胡思亂想著,回去復命了。
清風並不知道,白勝手下的地鼠兵早已掏空了大半個水泊梁山。其中,有一條地道就從天王墓旁邊通過。白勝甚至不用動用一個地鼠兵,僅他自己出馬,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完全搞定。
入雲龍公孫勝知道白勝會打洞,但他也沒想到白勝的打洞水平已經天下無對了。
這會兒,他正披麻戴孝,和宋江、吳用跪在第一排,向晁天王的靈柩叩首呢。他一邊磕頭,一邊擔心︰「短短三個時辰,白勝兄弟能打通一個通向天王墓的地洞嗎?」然而,讓公孫勝沒有想到的是,三個頭磕好之後,宋江的一句話讓短短的三個時辰變成了短得不能再短的半個時辰。
雖然按常理推斷,晁蓋應該已經魂飛九天了,但是宋江還是非常擔心——擔心晁蓋突然破棺而出。曾頭市中箭之後,晁蓋變得讓他不可捉模了。不但中了「禁言奇毒」能夠開口說話、中了藥箭能夠不死,而且還懂得在遺囑中巧施計謀,用梁山泊主的寶座來挑撥自己和吳用以及**魯智深之間的關系。這還是那個心里藏不住事兒、只懂得直來直去、以誠待人的晁蓋嗎?
宋江越想越怕,于是就決定快刀斬亂麻,立即將晁蓋下葬。
雖然這不符合當地的風俗習慣,但宋江有他自己的理由︰「兄弟們,據戴宗兄弟手下的密探傳回來的消息說,濟州府已經知道了晁蓋哥哥的死訊,打算乘我等軍心不穩之時,聯合大名府梁中書以及曾頭市史文恭三路圍攻我們水泊梁山。情況十分危急,水泊梁山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所以,我們要把晁蓋哥哥立即下葬,盡快決定山寨之主大位,然後整頓兵馬,迎戰敵人三路大軍。」
宋江的話音未落,有一人已經嚷了起來︰「梁山泊主之位除了宋公明哥哥,還有那個有資格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