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鉤,剛剛爬上山頭。右狗爪山山頂雖說不是近水樓台,但依然被灑滿了淡淡的清輝,依稀可以看得見人影。
托塔天王晁蓋在晚風中卓然而立,任那山風吹得袍袖呼呼作響,還真有一些獨立山頂風滿袖的韻味。遙望著那輪彎月,晁蓋嘴里竟然哼起了那首著名的《彎彎的月亮》︰「遙遠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眼間已到近前。晁蓋長嘆一聲道︰「你果然來了!」
身後的騎士也是長嘆一聲︰「你果然在等我!」
晁蓋仍然沒有轉身,感慨道︰「你如果不來,就不是小李廣花榮了!」
小李廣花榮同樣在感慨︰「你如果不等我,就不是小養由基龐萬春了!」
短短的三言兩語,卻讓兩人有了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不約而同地說道︰「我們要不是對手該有多好!」但後面的一句話都被他們生生憋回了肚內,那就是︰「不是對手真的很好嗎?」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對手,盡管他們像朋友一樣了解著對方,就像古龍筆下的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但他們永遠做成不了朋友。
「龐兄好大的氣魄,竟然敢背對著我,難道你就不怕花某在背後給你一箭嗎?要知道,在我們箭手的腦海中,從來沒有暗箭傷人這個概念。」小李廣花榮有點不解。
晁蓋終于轉過了身︰「對別人,你會那樣做,但對龐某,再給你一千次機會,你也只能選擇放棄。只因為我是小養由基龐萬春,你是小李廣花榮!」
「好!好!好!」小李廣花榮連叫三聲,唰地一聲,跳下了馬背,朗聲道︰「那我們還等什麼?開始吧!」
「花兄何必如此性急呢?」晁蓋微微一笑道︰「光是比箭有何趣味?你我不如來點兒彩頭?」
「噢!沒想到龐兄還是如此富有情趣之人?」花榮也笑了︰「不知龐兄想要什麼彩頭?」
晁蓋肅然道︰「龐某如果輸了,就自縛雙手,到宋公明面前請罪,要殺要剮,悉听尊便;龐某如果僥幸贏了,只要花兄回答在下一個問題,然後為在下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雖然知道晁蓋要問的問題肯定不是一般的問題,要他做的事也不是一般的事,但小李廣花榮怎肯在「龐萬春」面前示弱,傲然道︰「就如龐兄所說,你我一言為定!」
「爽快!」晁蓋道︰「只是不知花兄要如何比箭?」
小李廣花榮沉吟片刻道︰「你我二人齊聲大喊,勢必驚起旁邊樹林里的飛鳥,然後我們一起挽弓,看哪個射下來的鳥兒多?」
「此法甚妙,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個樹林里棲息著多少只鳥兒?更不知道會飛起來多少只鳥兒?」晁蓋鼓掌贊同。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長嘯,響遏行雲,遠山回蕩。
「撲稜稜!」樹林里驚起了一大群宿鳥,似乎把那淡淡的月光都遮住了。
晁蓋、花榮彎弓搭箭,連珠如雨,只听「嗖!嗖!嗖——」之聲不絕于耳,從睡夢中驚醒的鳥兒剛剛飛到空中,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就被無情的利箭穿透了身軀,永遠告別了天空,回歸大地的懷抱。然而,讓人奇怪的是,如此多的鳥兒中箭,卻听不到一聲臨死前那淒慘的鳴叫。
也不過是半柱香的工夫,單方面的屠殺已經宣告結束。右狗爪山迅速回歸了寧靜,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晁蓋搖頭苦笑著,心里還真有點兒後怕︰「幸虧不是在2010年的中國,要不,射殺這麼多的鳥兒,里面難保有個一只兩只國家保護動物什麼的,那可是違法的大事呀,弄不好要被判刑的。」
小李廣花榮看了看腰間的箭壺,道︰「龐兄,花某只剩下三支雕翎箭了,你呢?」
晁蓋回過神來,也查了查自己的箭壺,道︰「花兄,真巧,龐某也只剩下三支鳳翎鑿山狼牙箭了。看來,不僅僅是英雄所見略同,英雄射箭的數量也是一般無二呀!」
晁蓋和花榮同時大笑起來,攜手去尋找中箭的鳥兒。也幸虧二人都是箭術高手,均能在黑暗中視物,不一會兒,就在山石間、樹林中揀出了一百多只帶箭的死鳥兒,堆在山頂的空地上,好像一座小小的尸山。
兩人按箭的樣式將鳥尸分開,各自數了數,果然都是八十一只,竟然旗鼓相當,打了個平手。
晁蓋看了看鳥尸,驚道︰「我說鳥兒中箭之後怎麼不叫呢?原來花兄射出的全都是閉口箭,利箭正好穿透了鳥兒的嘴,它們想叫也叫不出聲來。小李廣神射,果然名不虛傳!」
花榮的眼中也是充滿著欽佩︰「龐兄何必自謙?您射出的難道是開口箭嗎?你我彼此彼此!」
「你我還要比下去嗎?」晁蓋笑道︰「也許平局是最好的收場方式!」
「龐兄此言差矣!你我難得相逢,不分個高低上下豈不讓天下英雄笑掉大牙?」小李廣花榮思索片刻道︰「這樣吧,你我互射三箭,生死有命。」
晁蓋心中不忍,卻又難以拒絕,只好道︰「既然花兄執意如此,龐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龐兄,小心了!」話音未落,只听弓弦一響,小李廣花榮已嗖的射出一箭,飛向晁蓋的面門,急若流星。普天之下,從來沒有人能躲得過小李廣的神射,也從來沒有人能空手接得住花榮射出的雕翎箭,今夜,會有例外發生嗎?
晁蓋站立不動,仿佛被嚇愣了一般。轉瞬之間,雕翎箭已到近前,晁蓋稍稍一歪頭,那支利箭已擦著他的耳朵飛了過去。晁蓋雖然戴著面具,但雕翎箭帶起的勁風依然刮得臉龐隱隱作疼,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小李廣花榮,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這時,花榮的第二支箭已經破空飛來,一箭奔喉,竟然射了一個正著。晁蓋悶哼一聲,連退三步後,摔倒在地。
「龐兄,您沒事吧?」小李廣花榮驚問道。他也沒有想到這一箭竟然真的射中了晁蓋。
忽地,只見晁蓋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躍起,張口一吐,將那支利箭吐了出來,揉了揉酸疼的腮幫子說道︰「多謝花兄關心!晁某沒事!不過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差一點兒就把晁某的牙齒全崩飛了!」原來,晁蓋用的竟然是接箭術中最難練,也是最冒險的「嚙簇法」。
小李廣花榮連著兩箭無功,並不氣餒,屏息靜氣,這一瞬間,天地萬物都仿佛不復存在,在他的眼中,只有一張弓——日月弓,一支箭——雕翎箭,一個人——晁蓋,這就是箭術的最高境界——人箭合一。
只听 的一聲,弦響如擊牛皮,一支利箭挾著狂風驚雷破空飛出,竟然使四周逐漸明亮的月光又黯淡起來。
晁蓋臉色大變,再也不敢托大,摘下背上的東海寒玉弓,搭上一支鳳翎鑿山狼牙箭,卻悄無聲息地射出了一箭。
只听啪的一聲,只見火星四濺,兩支箭竟然在半空中撞了個正著,霎時間,風停雷住。鳳翎鑿山狼牙箭逼著雕翎箭又後退了五米,方才左右分飛,一起落下地來。
「好箭法!好強的弓力和臂力!花某甘拜下風!」小李廣花正色道︰「今夜,花某才知自己乃井底之蛙也,比之小養由基相差甚遠!龐兄有何問題要花某來答、有何事情要花某來做?還請直言,花某願賭服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花兄真是爽快,龐某也就直來直去了!」晁蓋沉聲道︰「敢問花兄,一個月之前可曾奉那宋公明之命,前往曾頭市,假借史文恭之名,暗中射了托塔天王晁蓋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