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一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決斷

作者 ︰ 玉葬沉煙

林翼干咳了幾聲,道︰「湘王說到要與民休息,確實T[江南遭戰禍前後有十數年,死傷之百姓不下七八千萬,萬里山河,到處是荒村野地,一州一縣不足萬人者隨處可見。活著的人,又肩負著沉重的賦稅,朝廷供養大軍數十萬,商稅所得不過一小部分而已,其余全要分攤給那些農民,這些人生活之困苦,可想而知。」

胡林翼一字一句,道出了百姓之苦。

「這些耕種之人,雖然生活困苦,但好歹有一口飯吃,有一間遮風擋雨的茅屋。而那些因戰亂逃離家鄉,流落他鄉的人們又當如何呢!他們無衣無住,只有隨處乞討,遇到好心人給口飯吃,勉勉強強還能活命,運氣不好的,不是餓死在荒廟,便是凍死在街頭。這些飽受戰亂之苦的人們,給他們田種,讓他們有飯吃,是我大明之職責,是我們這些為官者不可推卸的責任。」

听胡林翼這話的意思,已是有點贊成湘王的意思了,他所說的這些百姓之苦,曾紀澤又如何不知。但正是為了盡快的,永遠的解除他們的痛苦,曾紀澤才要不惜一切代價推動北伐。

「楚國公,但是——」曾紀澤要反駁,卻被胡林翼一揮手制止。

「吳王,且听我把話說完。」胡林翼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現實的殘酷,人盡皆知,換作是誰,都想止戈偃武,讓人民休養生息,讓軍人不再浴血奮戰,重建這個廢墟之上的國家。歷史上,東晉這麼做了,南唐這麼做了,南宋這麼做了。他們的國家,無不繁華,他們的人民無不富足,但結果呢?」

胡林翼說了一大段鋪鋪墊的話,到這時,話鋒忽轉,眾人皆是一怔,曾紀澤卻頓時松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芶安于江南半壁之國,終為北方之國所滅,唯有前明太祖朱元璋,掃平南方之後,馬不停蹄,立刻揮師北伐,才能驅逐蒙元,再造中華。想古時那些南朝,除了北方之外,幾乎再無敵人。而今我大明,內有左氏未平,外有洋人之患,比前代處境更差。在這種國情之下,我們若就止停止統一的步伐,想坐下來小歇一會再上路,可問題是,內外之敵,他們會給我們小歇的機會嗎?」

胡林翼比曾紀澤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每每論事之時,不是講一番大道理,而是列舉古往舊事,以史鑒今。在中國這樣一個對祖先推薦之極的國度,但凡行事,必先要從歷史中尋求先例。這一點,胡林翼顯然比曾紀澤看得更透徹。

胡林翼這一番話,頓時令眾人陷入了深思,就連曾國也不再哇哇。龍椅上的曾皇撫須沉思,心中似已有幾分決斷。

最後,胡林翼提高了語調,高聲道︰「故此,臣以為,北伐決不可拖延,此時發兵北上,必可如摧枯拉朽一般掃平滿清。至于太平天國,可暫與之聯合,相約中分天下,待滅滿清之後再設法對付他們也不遲。皇上聖明,中華之氣運,全在皇上一念之間,請皇上三思。」

朝堂之上。一片肅靜。眾人仰望皇帝。等待著他做出最後地決定。

時間仿佛放慢了腳步。片刻之間。眾人竟覺度日如年。

也不知過了多久。曾皇騰地站了起來。厲聲道︰「朕意已決。不日。揮師北伐!」

聲若洪鐘。垂垂已老地曾皇。從未如此慷慨過。大殿之上。回響著那「北伐」而二字。聲聲不息。

那一刻。曾紀澤竟覺眼楮有些濕潤。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朝堂之上。定下了北伐之計。以湘王率西軍入川。取甘陝等西部之省。由吳王統率東軍。取道山東。直取河北、直隸。兩軍會師于北京。同取關外滿洲。

自古出師,必要有號召天下人心的旗幟,大明北伐的口號,即為「驅逐胡虜,恢復中華」,曾紀澤特替曾皇做了一篇《討清檄文》︰

夫滿奴本為通古斯蠻人,前明不以為外夷,置為臣屬。時中華禍亂,盜我神器,奴我種人者,二百余年矣。凶德相仍,累世暴殄,開門揖讓,裂棄土疆,喪權誤國,劫奪在民,以芶延旦夕之命。是非逆胡之罪,亦漢族之奇羞也。

當此之時,天運循環,中原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予本湘鄉書生,因太平之亂,為保名教,率鄂湘兒郎浴血而戰,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浙,湖、湘、漢、淮皆入版圖,奄及南

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控弦之士,百萬也。

目視我中原之民,久遭奴毒,心有不忍。予承天命,未敢自安,今將遣天兵北伐胡虜,救萬民于涂炭,復漢宮之威儀。

今告于北國漢民,兵至,民人勿避。予軍令嚴肅,無合計毫這犯。凡歸我大明者,永安于中華,背我者罪無赦。獸我中國之民,天必命我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以治哉!

予恐中土久污羶腥,故率群雄,奮力伐清,志在逐胡虜,雪中國之恥,爾民等其體之。

如蒙古、回藏、雖非漢人族類,然同生于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漢人之類撫養無異。故茲告諭,以想布知天下。

曾紀澤沒本事寫出這般古文,但古今的那些著名檄文,他還是略知一二,故東拼西湊合整出了這篇《討清檄文》,倒也頗有些氣勢文筆。曾皇即下令,將這檄文復印一百萬份,派人遣入北境,張貼于尚在滿清治下的各州各縣,勿必要叫北方漢民人盡皆知。

由于西軍的糧草尚未籌夠,故曾皇決定將北伐之期暫拖半月,即定于5初發兵。曾紀澤便先調集各路東軍北上徐州會師,同時調一半以上的東海艦隊歸上海港口隨時待命。又令胡雪岩抓緊時間籌積糧草,務必要在北伐之前,為東軍備好四個月以上的糧食。

曾紀澤本欲親自回上海督辦北伐諸項事宜,但想起這半年來一直征戰在外,也沒陪過詩涵幾天,這一次的北伐,只怕又要分別許久,留詩涵一人獨守空府,倍受思念之苦,心中何忍,故決定這半個月特意留下來陪詩涵。

而當曾紀澤回到南京的吳王府時,正踫上素雪從府上出來,二人在門口見面,素雪忙向吳王施萬福之禮,道︰「臣妾見過王爺。」

如今的素雪,已嫁給劉銘傳將近有一年,在劉府之中,早已進入了夫人的角色,但在曾紀澤面前,依然如當年的素雪丫頭一樣親切。

曾紀澤笑道︰「劉夫人,你家老爺可就要隨本王出征了,你不在家好好的為他整點行裝,怎麼有空來本王家里做客呀。」

「王爺,臣妾可不是來看你的,臣妾是來看王妃的。」素雪的口氣似有幾分怨意。

曾紀澤一怔,道︰「雖然本王攪了你們兩口子恩愛時日,但你家老爺可是去建功立業,你也不用太抱怨本王吧。」

素雪嘆了一聲,道︰「我家老爺雖是個粗人,但待臣妾也是十分的細心。臣妾原想王爺是那樣溫柔體貼的人,卻怎的連自己的王妃身體有恙也不知不聞呢。」

曾紀澤吃了一驚,忙問道︰「怎麼,詩涵她生病了嗎,得的什麼病,嚴不嚴重。」

素雪見他急得什麼似的,埋怨之色稍減,道︰「病倒不是什麼大病,但也得拖上些時日,王爺還是趕緊進去看看吧。」

曾紀澤也不跟她多說,急急忙忙的走入府中,一路快步回到了臥房,一進門,正瞧見詩涵半躺在床上,手中尚自做著刺繡的活計。

「詩涵,你怎麼生病了還做這些東西呢!快躺下休息。」曾紀澤一把將她手中針線奪下,並強行扶她睡下。

「詩涵,你生的是什麼病,現在身子還好麼,大夫有沒有開方子……」曾紀澤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關切。

曾紀澤回到南京的這三天,一直在朝中日夜商討著北伐大計,連家門也未曾踏入一步。這時突然出現,倒令詩涵吃了一驚,又被他一堆的問題弄得說不出話來,滿臉的不解。但很快,她便為曾紀澤那一句句關懷的話語所感動,略顯蒼白的臉,露出了幾分笑容。

曾紀澤愣了一下,道︰「你笑什麼呀,到底得了什麼病,快告訴我啊,你想讓我急死嗎。」

詩涵忙收起了笑容,道︰「其實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而已,大夫已經開過了藥,沒什麼好擔心的。」

詩涵說著說著竟是低下了頭,有些羞澀的樣子,這讓曾紀澤的腦海里浮現出許多電視劇里熟悉的畫面。

不經意間,他注意到了床上的那些針繡,不是什麼絹帕之類的東西,而小孩子穿的衣服。

曾紀澤陡然間驚悟,臉上頓現驚喜之色,急握住詩涵的手,興奮的問道︰「詩涵,莫不是你有喜啦?」

詩涵的羞澀了半晌,笑著,低低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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