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山越為用,非但可增兵添戶,更可引其為援、助主公平定會稽!」徐庶接著二哥的話,笑著說道。
「話雖如此……」大哥點了點頭,沉吟著說道,「但山越為孫氏征伐過甚,越、漢之間積怨已深。今日他等雖然意欲借助我軍之力、抗衡孫氏,但卻未必會輕為我所用……」
「要使山越為主公所用,說易不易,說難卻也不難……」徐庶淡淡一笑,從容說道。
「元直的意思是……」大哥眼楮一亮,饒有興致地詢問道。
「欲平越族為我所用,無非就是這三步……」徐庶淡然說道,「第一,攝其志;第二,服其心;第三,使向漢!」
「請元直細言……」二哥微捋長髯,沉聲說道。
「異族之人,敬勇士,尚武力。故而,想要收服他們為我所用,通常第一步便是以武力震懾其志,使他們不敢妄生異心,謂之,攝其志,;但是僅以武力懾服,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長此以往甚至可能加劇漢夷矛盾,進而導致更為激烈的反抗,山越之于孫氏正是明證。所以,更為關鍵的下一步——攻心!以恩、惠、情等諸般手段,服其心,。而今,那會稽山越族長之子向主公求援,正是一個絕佳的,施恩予惠、動之以情,的良機,反正我軍將來也是要進襲會稽的,答應了山越的要求,其實正是一舉兩得……」徐庶從容不迫地和聲分析道,「至于第三步‘使向漢’……」
「同化!」我笑著接口說道。
「同化?!!」徐庶似乎沒有听說過這個詞,略感訝異地將我的話低喃了幾遍後,方始恍然,點頭說道。「將軍這個詞倒是頗為貼切。以我大漢之語言文字、風土人情、農耕習作濡染山越族人,如若順利,一、二十年之後,越人即是漢人,何復有山越之稱?」
「大哥、二哥!元直所言極是,這三策如果施行得力,當可收奇效!」我點點頭,首先認可了徐庶的方案——不得不承認。徐庶的「三管齊下」之策,正是收服山越、甚至是其他異族的最好方法。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中,諸葛亮平定南中、陸遜平撫山越基本上就是這樣做的。看來,像諸葛亮、陸遜、徐庶這一等級的智者,基本思考問題的方向都是一致的。當然,真正施行起來,難度肯定是有的,前面兩步還好說,第三步沒有一、二十年恐怕是難以奏效的。
想到陸遜,我不由得有些牽掛起吳郡的叛亂來。以魏延和陸遜聯手。平定區區地富春叛亂自然不成問題。真正令人操心的是會稽呂岱的兵馬。雖然會稽能夠出動的兵馬應當有限,但吳郡我軍的軍力卻更是捉襟見肘。也不知戰事究竟進行得如何了?魏延這小子勇略兼備,以他的身手。即便戰事有所不利,月兌身應該沒問題。但幾乎不通武藝的陸遜,卻是讓我擔心不輕。如果要在陸遜和吳郡之間做出選擇,我倒是情願選擇陸遜。
「大哥,元直之言可行!」二哥也點頭說道。
「恩……」大哥微微頷首,轉頭對我說道,「就照元直之策行事,三弟,此事就要交于你了!」
「大哥放心!」我笑著點頭應道,「但暫時恐怕還不能對會稽動手。一則是因曹賊威脅的緣故。二則廬江、丹陽兩戰中,軍力折損不輕,需要休整補充兵員。」丹陽、廬江兩戰之中,我軍折損了7000余人,比起江東軍雖要少得多,但對我軍而言,卻也是相當大的損失了。
「三弟,需不需從壽春調撥些士卒與你?」大哥關切地詢問道。
「大哥,壽春兵力本不雄厚。又臨曹軍三面威脅,不宜再外調兵馬了……」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準備在丹陽募兵,重建丹陽精兵。」
「丹陽初平,民心未復,若強行征召百姓入軍,恐于安定郡治不利……」徐庶斟酌著提醒說道,「不知將軍有何妙法?」
大哥、二哥亦知徐庶之言在理,皆將目光轉向我。
「非是征,而是‘募’!」我笑了笑,回答說道,「我要讓百姓主動入軍!」
「三弟想怎麼做?」大哥感興趣地問道。
「其實很簡單,但要得到大哥同意才行……四字以概——以利驅之」我笑著說道,「我想請大哥頒布一道募兵令——凡戶有青壯兩人者,出一人入伍,則免賦稅三年;凡戶有青壯三人者,出一人入伍,則免賦稅一年,出兩人入伍,免賦稅三年……以此類推,但每戶必得留青壯一人在家。若家中只有一青壯,則不得入伍,以免絕嗣。豪族大戶另有他法︰凡出青壯家兵250人,賦稅三年減半,並可擇其族中有為者一人任軍司馬或是縣尉;凡出青壯家兵500人者,賦稅五年減半,並可擇其族中有為者一人任軍都尉或是郡中椽吏。」
「將軍此策既可募到兵員,又不妨主公名聲,確是良謀……」徐庶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提到了一個「弊端」,「但這樣一來,丹陽將來幾年的稅賦必然不減……」
「若無兵員拱衛土地,又談何賦稅?」大哥笑著搖了搖頭,和聲說道,「當務之急,是征募兵員以抗曹、孫,錢糧等物依靠其余三郡地賦稅、庫存以及子仲(糜竺)商會地臂助,應當還支撐得住……三弟,明日我便予你《募兵令》。」
「多謝大哥!」我點頭說道。
柴桑,都督府偏廳
周瑜與魯肅二人各據一張小酒桌,對面而坐。兩桌之間,一個精致的炭盆中火蛇鮮活地跳躍著,映得周、魯人臉膛通紅。
「子敬,請……」周瑜舉起手中酒爵,敬向魯肅。
將爵中酒水一飲而盡後,魯肅輕嘆了口氣,說道。「想不到張飛竟束手至斯,以公謹之能,居然仍也未能戰而勝之一一一一一」
「……」周瑜目現復雜之色,緩緩放下手中酒爵,沉聲說道,「此人用兵之能,確是我生平所逢諸敵中所僅見。論治軍、戰陣、設謀,他皆不在我之下……」周瑜並不是習慣謙虛的人。而且在魯肅地面前,他說話也不需要顧忌太多。
「此時想來,我讓仲異領軍奇襲秣陵,著實是個錯誤的決定——」,周瑜轉頭看了看廳外的夜空,語帶一絲懊悔地說道,「未能徹底明了敵情,即行此弄險之策……結果計策不成,反將仲異、幼平和那勾力軍士徒送于張飛之口……」
「公謹不必如此!戰場之上,勝負既需人力,還看天意!你人力已盡。但天意無常……」魯肅搖了搖頭。和聲勸慰說道,「戰事雖然不利,但天幸——經此一戰之後。主公與叔弼將軍皆有可喜之變。而今主公經歷這幾番世事曲折之後,已不似往日那般急噪易怒,雄主之姿盡現。若在往日,公謹自承戰事失利全責之舉,必會引主公雷霆之怒。」
頓了一頓,魯肅繼續說道︰「其實真正說來,此次丹陽、廬江之戰可謂是喜憂參半,而以我之見,主公轉變之喜尤勝戰事失利之憂!只要我江東君臣一心,同策同力。日後未必便無乾坤扭轉之日……」
周瑜倒上一杯美酒,自顧自一飲而盡,隨即無聲地嘆了口氣,默然無語。
「公謹???」看著神態有些反常的周瑜,魯肅略感愕然地問道,「公謹還別有心事?若不以魯肅為外人,不妨直言!」
「我素以子敬為知己……」周瑜搖了搖頭,有些惘悵地說道,「仲謀與叔弼雖是兄弟。但性情卻有天壤之別。叔弼與伯符兄頗為相似,性情爽直,不善做偽,故而往日他與我稍有不諧,便表于色、露于行。叔弼之轉變,當出自真心……」
「……」魯肅面現驚異之色,不敢確定地說道,「如此說來,難道主公之變並非出自真心???」魯肅知道,論起對孫家兄弟的熟悉程度,江東群臣中,恐怕無有出周瑜之右者。而且周瑜也並不是喜歡胡亂猜忌之人,既然他這樣說,必然是有其依據。
但是,若果真如周瑜所料,那將意味著什麼?孫權成熟是成熟了,但成熟的卻是耍權謀地手段,而不是心胸大志上的成熟……魯肅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
「或許仲謀本就未準備責罰于我。」周瑜目光深邃,沉聲說道,「但……子義(太史慈)、子烈(陳武)他們要為我分擔責任之舉,卻是會加大仲謀對我的顧慮之心!今日或許子敬並未注意到仲謀的眼神變化……眼楮是瞞不過人地,有一刻我甚至以為仲謀將欲爆發。」
嘆了口氣,周瑜的語氣中完全掩飾不住沉重的心情︰「我在軍中威望越盛,其實越是不利。向來功高蓋主之人,皆難得善終……若江東之主還是伯符兄,自然不會有此顧忌,但仲謀…………往日里,叔弼、仲異他們多番與我抵對,其中未嘗沒有仲謀縱容的成分!」
「……」魯肅緩緩點頭,面現憂慮之色,沉聲說道,「怕只怕,二劉更會借機興風做浪……」
「旁人我不知曉,只那張飛,就是一頗擅奇謀之徒,只他恐怕就不會放過任何攪亂我方地良機……」周瑜點點頭,沉聲說道。
「……」擰眉思索了良久之後,魯肅抬頭看向周瑜,躊躇著說道,「公謹,不知你是否有意自立……」
「子敬,莫非連你也不信我??」周瑜面色劇變,決然打斷魯肅的話說道,「周瑜有生之年,斷不會背棄主公,背棄孫家。」
「恩……」魯肅緩緩點頭,輕應了一聲,「公謹,如果這樣,就另當別論了!而今,無論為你個人,還是為江東基業著想,恐怕……你須得,退,而求保了……」
「退,而求保?子敬是說……」周瑜已有些領悟魯肅的意思,但還是出聲問道。
「請辭都督一職!」魯肅嘆了口氣,沉聲說道,「臣下最易為主上所忌者,無非兩因——一者手握重權,二者威望過重。若只有其中之一,尚不足憂慮過甚。但以公謹你而言,但是兩者兼具。故而,欲使主公不疑,惟有兩者舍一………威望這種東西,不是一日兩日所能建立,要想消除也並非一日兩日可以完成。而且過于急切,反而容易引起疑慮。所以,唯一可行的就是繼續放出手中軍扒——」
「……」听罷之後,周瑜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公謹,你若堅辭都督一職,主公最可能的決定,便是以程德謀(程普)代你職,而你則領副都督一職……」魯肅擰眉分析說道,「程德謀與公謹相交頗善,對公謹之能亦是了解頗深。你二人職務對調之後,日後于用兵作戰,料想不會太大影響,程德謀當會配合你地……」
「嗯——」思索了良久,周瑜最終緩緩點頭。
「 ~~!」見周瑜答應自己的提議,魯肅非但沒有任何笑意,反而輕輕地嘆了口氣。
八月二十四日晨議之時,周瑜以己統軍作戰不利為由,上表向孫權請辭都督之職。在以程普為首的軍中諸將的力勸之下(其中甚至包括孫翊),孫權駁回周瑜請辭之議。
隨即,周瑜再上一表請辭,言語愈加懇切,但仍被孫權駁回。
當日下午,周瑜上第三表,直言孫權若不應允,便自覺對不住亡故的孫堅、孫策父子,以及百萬江東子民,惟有以死謝罪。
孫權見第三表後,思索良久後,應允——罷周瑜都督一職,遷為副都督;原副都督程普,升任江東兵馬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