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傍晚,袁譚方面再有使趕至壽春,與前次使者到來事隔不到五日,可見袁譚的確已經焦急異常。這次來的使者算是熟人——騎都尉、兵曹椽崔琰。去年,我們三兄弟尚在汝南之時,崔琰曾奉命邀大哥出兵南北合擊曹操。其時,袁紹尚在,袁家雖遭官渡之敗但實力猶存。但眼下,袁家的情況卻已是江河日下。正應了句俗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壽春議事廳
「琰代我家主公,恭賀劉皇叔新定丹陽、吳二郡!」崔琰向大哥行了一禮,恭聲說道。由于劉、袁兩家份屬同盟,所以崔琰還是可以獲得一些我軍的基本情況。
「多謝袁大將軍(袁譚,繼承其父的大將軍職),多謝季圭先生!」大哥笑了笑,客氣地回道,「但得江東不毛之地,實不足喜!」
「以皇叔之能,變不毛之地為魚米之鄉又有何難!」崔琰笑著說道。
「承季圭先生吉言!」大哥自然不會將崔琰的恭維之語當真,謙虛地說道,「備雖無能,但帳下諸公卻有經緯之才,只要上下一心,或許十數年後真可實現季圭先生之言!」
「願盡畢生之能,助兄長(主公)興復社稷!」廳中文武以二哥和我為首,一齊出聲喊道。
「好!」大哥滿面笑容,不住擺手示意眾人起身。
「……」看著廳中這一幕君臣和睦(當然,大哥還不能被完全稱為「君」)的景象,崔琰無聲地嘆了口氣,隨即朗聲說道,「皇叔,琰此次前來,目的與前次使者相同——請皇叔發義兵進襲國賊曹操。以解我方之圍。」
「備與袁大將軍與盟誓之約,今大將軍有困,備出兵助援自是義不容辭!」大哥點點頭,誠懇地說道,「但大將軍和季佳可能不知我方細作前幾日剛剛探出,曹賊大軍正于下郊、細陽和汝南等地集結,隱隱已對壽春成三面合擊之勢。我二弟、三弟皆以為曹賊將欲寇犯壽春!」說罷,大哥拿起身前桌案上的一封絹書。遞向崔琰。
崔琰上前取過絹書,迅速地閱覽了一遍,神色並未有多大變化,但眼神卻出賣了他——他對此事確實非常震驚。思索了片刻,崔琰強自鎮靜地說道︰「曹操此人詭計多端,此必是其所設疑兵詭計,皇叔莫可為其蒙騙——」
頓了一頓,崔琰繼續說道︰「而今曹賊猖獗過盛,我主雖有抗擊之志,卻無抗擊之力。一旦河北淪陷。皇叔恐有唇亡齒寒之危!出兵之事。還請皇叔三思!」
「季圭說哪里話來?」大哥面色微變地說道,「備雖非聖賢,但卻也知一諾千金之理——我前次既已應允出兵相援。又豈會食言。我這里只是擔心,曹賊以攻河北為名,行襲壽春之實。若果真如此,還要請大將軍自河北出兵襲擾曹賊,以策應我軍抗擊。」
「這是自然!」崔琰面現喜色,和聲說道,「為答謝皇叔高義,除卻前次所許,勸匹戰馬外,我主願再贈戰馬,曲匹,騎弓勁張!懇請皇叔笑納!」
「如此……便多謝大將軍美意了。」大哥略一猶豫。即出聲說道。戰馬和騎弓實在太過珍貴,大哥也就沒有故意推委一番。
「飛有一事,想要請教季圭先生?」我拱手向崔琰行了一禮,出聲問道。
「張將軍請講?」
「貴軍細作發現曹軍向鄴城、南皮集結,大多是在何時?白日亦或是夜間?」
「呃……」崔琰張了張口,卻是回答不出什麼來。顯然,他根本就沒有留意過這個問題。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崔琰在內政或是外交上是個合格的人才,但在軍事上卻絕對是個門外漢。
「大多是在凌晨丑、寅時加——」,一名躬身站立在崔琰身後的侍衛突然接口說道,「似乎只有一次是在白日進駐的鄴城。但那日恰好有狂風大雨!」
「恩~~?」我輕噫了一聲,微感愕然地看著那名侍衛——此人年不過30,膚色略黑,體型倒是頗為雄壯,眼中不時有精光閃爍,自進廳之後,他就未發一言,一直默默地站在崔琰身後。跟隨崔琰進廳的有兩名侍衛,但另一人似乎地位比說話這人地位要低些。
「還未請教這位高姓大名?」我感興趣地問道。
「……」崔琰對那名侍衛未經許可答話的行為並未有所不滿,笑著為我介紹說道,「他姓郝名昭,字伯道(注︰至建安六年,郝昭已經出歲,他是並州人士,而並州其時仍在袁譚治下)任職軍司馬。此次正是奉命護衛我前來壽春!」
「郝昭??!!!」听了這個名字,我不由得眼楮一亮——郝昭此人,事跡未曾見聞與《三國志》中,史書對其記載也只有寥察幾語。但就這寥察幾語揭示出郝昭地非凡才能︰「亮出祁山圍陳倉,昭固守……亮強攻昭二十余日,不能拔……」這一事跡在《演義》中更為描述為「郝昭以3000兵擋諸葛亮30萬大軍二十余日,直至郝昭病死,諸葛亮才得以攻破陳倉」。盡管只是據城死守,但郝昭能夠抗衡住極擅攻城的奇才諸葛亮二十余日,使諸葛徒勞無功,可以說是非常難得了。但這樣的一個人才,最後卻是因感染瘟疫而亡……
「末將郝昭,見過劉皇叔,見過各位大人!」見崔琰已經將自己介紹出來,郝昭急忙躬身行禮。
「郝司馬,你是如何得知這些情況的?」我仔細地打量著郝昭,但也沒有忘記問問題。
「末將本是大將軍麾下斥候營的都尉……」郝昭面色稍有些黯淡地回答道。
「……」看著郝昭的表情,我不為人見地露出一絲興味的笑意。由都尉降為軍司馬,而還是近些日的事情,看來郝昭在袁譚軍中混得並不如何。不過。與我軍而言,卻一個好機會。
「多謝郝司馬相告!」我呵呵一笑,隨即向大哥點了點頭。
「季圭先生放心,只要曹賊膽敢寇犯河北,備必定出兵相援!」大哥也向我微微頷首,表示會意,隨即誠懇地對崔琰說道,「季圭遠來疲憊。先至館驛休息片刻,晚間備要設宴為季圭接風!」
「多謝皇叔!那琰就先告辭了!」崔琰並郝昭和另一名侍衛向大哥再行一禮後,隨大哥親兵離議事廳。
「若那郝昭所言不虛,更可證實曹軍確是要進襲河北……」估計崔琰等人已經走遠,徐庶和聲說道。
「恩——」,大哥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看來,曹賊是有意先定河北,一統北方了!」
「主公和軍師為何更為肯定曹軍欲進襲河北?」簡雍略感驚異地出聲問道。與簡雍相仿,孫乾、糜竺等文吏面上都呈現出似明非明地表情。武將列中。除了我和二哥。也就只有陳到、關平幾個似有所悟。
「曹軍調動兵馬都是選擇不易顯露行跡的時機——丑、寅時分正是人最為困乏之時,也最易放松警惕,狂風大雨之日更是難以進軍…………曹操一面故意向我等顯露行跡。一面又在冀州隱秘調兵,這樣看來,便可推測出其真實意圖。」我出聲解釋說道。根據適才郝昭的表現看來,他原本可能就是專門負責斥候探哨之人。連曹操細心地安排,都沒能瞞得過他的眼楮,便足可見郝昭之能。只是不知因何故,他居然被降了職。識人用人上,袁譚恐怕還比不上他的父親。郝昭如此人才,豈能放過?
「原來如此……」簡雍等人緩緩點頭。
「主公,若曹操進襲河北。我軍當真要出兵援應袁譚?」更加確認了曹操的進襲方向之後,孫乾微松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一個實際問題。
「這個自然!」大哥點點頭,肯定地說道,「于信于利,都應當援應河北。」
「但是……我方軍力本不充裕,一旦再行出擊,豈非會使壽春空虛!萬一……」孫乾仍顯憂慮地說道。
「孫別駕勿用擔心……」徐庶笑笑說道,「所謂援應。未必便要出動多少軍馬。以我軍情況而言,只需擾上一擾,使曹操不敢全力進攻河北即可!」
「若只有少許兵力,如何能夠拖住曹操?」簡雍不解地問道。
「兵力雖少,有詐即可!一千可以詐稱兩千,兩千可詐稱五千,三千便是一萬……」徐庶面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說道,「反正曹操一時之間也探不明情況。以庶料想,只要是主公出兵,曹操便絕不敢放松警惕。而且,如果還是‘君侯’和‘將軍’同時領軍出擊,簡治中料那曹操會如何?」
「君侯,將軍同時出擊???」簡雍先是一愕,隨即恍然。
借局布勢,力小勢大。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也!
徐庶的計策,簡而言之就是三十六計中的——「樹上開花」之計。古人按語說︰「此樹本無花,而樹則可以有花,剪彩貼之,不細察者不易發,使花與樹交相輝映,而成玲瓏全局也。」借指——通過布置假情況巧設迷魂陣,虛張聲勢,可以懾服甚至迷惑敵人。
當晚,大哥在郡守府主廳設宴招待崔琰。在我的特意安排下,原本無資格列席地郝昭也得以入座,當然是添列末位,但這也足以讓他感激非常了。
酒過三巡之後,我借機向被我灌得暈乎胡的郝昭了解了一些他的情況——果不出我所料,郝昭原本地確是負責掌管斥候營,能夠探出如此確切的曹軍調動情況也確是出自他的安排。但可惜的很,在袁譚軍中,再有能也比不上權勢的威力,只是因為得罪了一個袁家的旁系子弟,郝昭就被從都尉降回了軍司馬。借著酒意,我直接詢問郝昭是否有意轉投大哥,原以為會有些困難,沒想到深感在袁譚軍中郁郁不得志的郝昭隨口就答應了。但他也表示——若無崔琰同意,他還是不能立即跟隨大哥。
听到這里,我笑了——以大哥和袁譚目前地關系,要一個區區地軍司馬改仕我軍根本沒有一點問題。而以崔琰的身份,是可以決定郝昭地去留地。
果然,宴散之後,在大哥略顯驚奇的目光中,我親向崔琰提出要求——言我與郝昭言談頗為投機,欲收其為己用,請崔琰割愛相讓。
崔琰未做多少思索,便「豪爽」地答應了——在他這樣出身名門的文士眼中,郝昭這樣身份低微的武人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二十五日晨,趙雲領風騎軍回到壽春,其余步卒尚在途中,大約一兩日後方可抵達。
在當日中午,我忍痛告別了依依不舍的蓉兒,準備返回江東吳郡的戰事實在有些令人放心不下。
壽春城南5里「三弟,待丹陽、吳郡安定下來之後,可以抽空多回來看看。以你烏騅的腳力,過江之後,一天便可回到壽春……」大哥關切地對我說道,「我和二哥倒也罷了,但弟妹身懷六甲,確需要你多看望看望……」
「恩……」我點點頭,不舍地說道,「大哥,你也要善加小心。曹操進犯壽春,務必即刻知會我回來……」
「二哥……」我轉頭看向二哥,說道,「大哥就(拜托你了)……」
雖然我話未完,但二哥也明白我意思,笑著點點頭。
「憲和,丹陽政務要偏勞你了……」大哥策馬來到簡雍面前,懇切地說道。
「主公放心……」簡雍點點頭,迅速回道。應我的要求,簡雍被大哥任命為治中兼領丹陽郡承,主掌丹陽政務。
丹陽太守一職由我暫代,同時我還兼督丹陽、吳郡事。
與大哥、二哥告別之後,我攜簡雍、關平、全琮、郝昭起程先行回返廬江,而後搭乘船只至丹陽。全琮之父全柔則已被大哥任命為襄賁校尉,留在壽春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