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倉山,曹軍西寨半山腰處烈火雄雄,遠遠看去宛如火紅地獄一般。濃煙窒息,熱浪襲人,山寨中的曹軍將士個個汗流浹背,渾身上下如同從水中澇出一般。數十台霹靂車瘋狂地朝山下傾砸著石塊,山寨前的柵欄後,弓箭手們一邊 拭著臉上的汗水,一邊動作整齊地重復著抽箭——開弦——放箭的動作,箭雨如蝗。
「 ……!」夏侯淵從親兵手中接過布巾,重重地臉上抹了一把,隨後將身上束縛厚重的鐵制盔甲的絛帶松了松。在這樣的情形下,盔甲跟蒸籠也差不到那里去。
「叔父,這樣不是個辦法啊!」平威校尉夏侯尚也被燻得夠嗆,俊秀的面龐已經有些變形,喘著粗氣說道。
「再撐過一個時辰,火就會熄了!」夏侯淵虎著臉,沉聲說道,「還好把山腰以上的枯草割掉了一大半。」
想到還要在這樣痛苦的情形下熬一個時辰,夏侯尚不禁發自內心地哀嘆一聲:「叔父,妹……張飛他下手也太絕了吧。」
原本夏侯尚是準備說「妹夫」,但一看夏侯淵板著的臉,只好改口。夏侯蓉的這妝「孽姻」,在曹氏和夏侯氏兩家人之中,早已是非公開的秘密。夫人崔氏雖有心保守秘密,但夏侯淵卻沒有打算瞞過自家人,在幾年前就已找了個機會向曹操坦誠了此事。曹操听了此事後,倒是沒有計較什麼。反而呵呵大笑地跟自己的族弟打趣,稱能讓最讓頭疼的幾個對手成為自己晚輩,倒也不算一妝吃虧的買賣。不過,為了保護夏侯淵的名聲,曹操也曾對曹、夏侯兩家人下達禁口令,令他們不得將此事向外人宣揚,否則必將重懲。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夏侯淵悶哼一聲,虎著臉說道。雖然知道愛女這些年來並沒有吃苦。反而可以說是婚姻美滿、家庭和諧。但夏侯淵始終還是無法對此事介懷。夏侯尚自覺地閉上了嘴,不敢再觸叔父地逆鱗。遠遠地眺望了山下敵軍的軍陣片刻後,夏侯淵有點狠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兄弟十幾個里,要是有誰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和你元讓、子孝、子廉叔睡著也能笑醒了!」
夏侯尚低聲嘟囔了一句,也不敢反駁什麼。
「伯仁。去看看東寨怎麼樣了?」夏侯淵頭也不回地說道。
「是!」如釋重負的夏侯尚領命而去。小半個時辰後,風勢稍稍減弱。熱浪似乎也沒有那麼灼人。敵軍開始從旁側無火的地方迂回著向山上發起進攻。
「叔父……」夏侯尚步履極為匆忙地趕到正在指揮軍士抵御敵軍攻山的夏侯淵跟前,神色極為慌張。
「怎麼這麼慌張,東寨有事麼?」夏侯淵轉過身,見到佷子如此表情,沉聲問道。
「東寨無礙,但是有一支敵軍跑到我們身後去了……」
「什麼?」還未等夏侯尚將話說完,夏侯淵即色變說答:「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這個……」可能是心急的緣故,夏侯尚幾次都未能將意思表達清楚,索性說道,「叔父,您跟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因山腰火勢仍旺,夏侯淵也不虞敵軍短時間內會大舉攻上山來,交代了幾句後,跟著夏侯尚直奔後寨而去。
「叔父,您看!」來到營寨的東北角,夏侯尚一指北面。復侯尚手指地方位,是米倉山脈地另一座山峰,位置大致與曹軍西寨所在的山峰南北線持平,水平距離約有7、800百步。此峰高約400余丈,山勢高險。夏侯淵派兵進駐米倉山東、西兩寨時,就曾簡單觀察過這座山峰。當時他認為,除了扼守過山谷道這一點外,這座山峰根本沒有駐守的價值。除北面稍易攀登外,這無名山峰的其余三面面簡直可以說就是懸崖絕壁。此外,如果是防範自南而北地進攻,敵軍必須先通過曹軍東西兩寨,而後才有可能到達這座山峰,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一旦兩寨被突破,這座孤零零的山峰也沒有辦法阻擋敵軍地進攻。有鑒于此,夏侯淵沒有在此峰駐兵。不過,此刻這座無名山峰上,居然出現了飄揚的旌旗。實在太有些出人意表了!距離相當遙遠,旗上地字號實在看不清楚,但夏侯淵還是能依稀辨明旌旗的顏色—墨綠色,正是劉備軍特有的墨綠獬豸戰旗。
「怎麼可能?敵軍怎麼會出現在北面?」饒是夏侯淵身經百戰,也不禁驚愕失色,「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是在不久前。」夏侯尚也很是莫名,「我去東寨的時候還沒有發現,回來時才看到的!」
「來人,速派斥候去探明情況,看到底有多少敵軍潛過來了。」夏侯淵毫不遲疑,當機立斷地命令道,「伯仁,速知會東寨,準備防御後山敵軍偷襲。」
「速調一部兵馬,加強後寨守備。」
「速命人傳書南鄭,防備敵軍偷襲。」
一系列命令下達後,夏侯淵稍緩了口氣,隨即皺眉凝望著北面那座無名山峰。
「叔父,已經派人過去了。」半盞茶的工夫後,夏侯尚回到夏侯淵跟前,低聲說道,「敵軍到底是怎麼出現在後面的?」
夏侯淵表情肅然,卻沒有說什麼。兩座曹軍營寨將穿越米倉山脈的兩條谷道死死扼住。而除這兩條谷道之外,別無他路可供行走。雖然傳言說有一些山民采藥砍柴時所用的山道,也能翻越米倉山,但復侯淵親自去見識過之後,發現這所謂的山道其實也就是攀越山岩。除了猿猴與那些經常翻山越嶺地山民之外,常人根本是無法通行的。但為保萬無一失,夏侯淵還是派遣了少數士卒在那里巡風駐守。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經百戰的夏侯淵也搞不清楚了——敵軍到底是怎樣出現在營寨後方的?龐統步履輕快地走了過來。將一封薄絹遞給我說道:「將軍。剛剛接到飛鴿傳書,無前飛軍業已佔領那座山峰。」
接過絹書,我迅速瀏覽了一遍。
「那座山峰比曹軍兩寨高出有50余丈,如此一來。曹軍兩寨中一舉一動都將落入我軍之眼,而且飛軍還能扼谷道。截擊曹軍的糧草輜重補給,看夏侯淵怎麼還坐得住!」龐統笑著說道。
「估計夏侯淵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飛軍是怎麼跑到他兩座營寨後面去的!」
「楊任說的果然不錯,那峰上地確有一眼隱蔽地山泉。以飛軍所攜帶的糧草,支撐個十天恐怕不成問題。」我輕點頭說道。
「不要說十天,恐怕五天夏侯淵都未必忍得下去。」龐統呵呵笑道,「只要亂了曹軍的方寸,攻山的難度也就大減了!」
現在地情形,跟原先歷史中定軍山之戰倒是非常相似。定軍山之戰中,黃忠和法正同樣是佔了一座高峰俯瞰曹軍營寨,逼得我那「泰山大人」不得不強行攻山,最後被黃忠以居高臨下之勢斬于陣前。這一次,黃忠本來也是向我請命的,但最終被我駁回了。奪取米倉山之戰,目前可說已經成功了一半。下一半,就看泰山大人如何反應了。廬江,征南大將軍府議事廳「肅雖不敢斷言,被羈押地將、官之中是否人人都是忠貞之臣,但也絕不會人人都有反叛之心。」魯肅直視劉備,語態懇切地說道,「便如征夷中郎將賀齊。自歸附主公之後,賀齊曾數次領軍征戰,期間不乏有獨領一軍的機會。如若當真要反叛,那時地機會豈不要好過現在?賀公苗原本正奉主公在丹陽練兵,手中兵馬不小萬人,如若當真要反叛,也該是提兵而動,為何要單身返回廬江,束手就擒。」
「再看遭羈縛的數十位文官武將,有哪一人在被羈拿時曾有過激舉動,這豈是心懷反叛之人所應有的反應。」頓了頓,魯肅繼續說道,「凡此種種,還請主公明查?」
「主公,魯大人的話雖有道理,但實在經不起推敲!」張懿輕輕搖頭,不緊不慢地說道,「被羈押之人是否有反叛之心,魯大人道無法確認,但懿與龔將軍卻是有明證在手。再說賀齊,其雖曾有單獨領軍的機會,但皆是在兩年之前。其時,可能孫家尚未開始聯絡賀齊反叛。而且如果懿記得不錯,當時賀齊一次受到陸遜將軍節制,一次受到呂蒙將軍節制,欲興兵反叛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再說,賀齊雖掌練兵之事,但丹陽諸郡歸主公時日已久,江東子民安居樂業,民心穩固。賀齊如若驟然興兵作叛,其莊下將士又能有幾人願意附逆?」
靜觀張懿與魯肅針鋒相對,劉備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眼中微微流露出復雜莫名的神色。
「仲司、子敬,此事我已大致明了。」久久,劉備輕嘆一聲說道。
張懿、魯肅以及廳內的其他文武官員,立刻停止了爭辯,一齊將目光投向劉備。站起身,獨自在廳內走了幾步,劉備突然擺手說道:「伯民(龔都),你先把被羈的人放回家,撤去各府外的禁守。仲司、子敬留下,其余諸公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