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騎兵到處奔馳,刀槍肆意飛舞,一條又一條的生命消逝在了穎水之畔。來自伏完等人家兵家僕的一絲微弱抵抗,對這些曹軍騎兵而言,根本夠不成實質性的威脅。猶如蹂躪一個全無反抗的美女一般,這些久經沙場的騎兵根本不會吝嗇手中刀槍,無論對老人孩童、男人女人,一律格殺。在天子被踏薨斃的那一刻,曹真已知開弓再無回頭箭。非但夏侯奉要背上弒殺天子的彌天大罪,就連曹操也難月兌大責。這一件事,已不僅僅是關系某一個人,而是關乎到整個曹氏宗族,關乎整個曹操政權,關乎到天下格局的演變。無論曹操如何權傾朝野,如何雄據九州,一旦背上了弒殺天子的極大惡名,曹操的名聲、人心將會降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曹操的地位,所奪取的地盤都會出現難以預料的變數。天子的死,就如一個被打開的魔盒,一切惡劣的後果都會涌現出現。究竟會惡劣什麼地步,曹真連想都不敢去想。但曹真卻知道為今惟一可行的補救辦法,就是將在場的人全部殺光,這里面包括伏完一行人和……曹真自己麾下的騎兵。殺光所有人,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將罪名推推卸出去。到那時,可以對外宣稱伏完等人見逃跑無路。絕望中將天子殺死。甚至可以將罪名推給前來接應的劉備水軍身上。但總而言之,必須將在場人的嘴全部封上。而封口地最好辦法,就是死!要斬殺自家這不到這3000人的騎兵,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回到大軍中,隨便找個理由就能他們滅口。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伏完這一幫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逃到劉備的水軍戰船上。在亂軍中。散騎常侍耿紀、議郎金韋、太史周宣、西曹屬劉阜等人相繼被殺。
「啊……!」曹真策騎抬手一箭,正中伏完肩窩,將其射落馬下。幾名伏完的親兵死士拼死護衛著主人向後退卻,滿懷恨意的曹真收弓取刀。緊隨不放。這時,穎水上的水軍戰船業已趕到。由蔣欽統領的一部水軍將士當即架板靠岸,招呼亡命奔突地朝臣、眷屬登船。同時。船上士卒也張弓開箭,準備狙擊曹軍騎兵。有床弩地戰船,更將床弩車推到了船沿,開始了攻擊。蔣欽本人甚至領了一部精銳士卒,親自登岸接應。
「立時,救我,救我……」幾名可靠的親兵死士皆已被殺,放眼望去竟無一人可施手,身體無法動彈的伏完眼心中一片死灰。但就在絕望之時,伏完卻驚喜地看到了一個熟人……那看似文弱的劉備使者甘悟,此刻竟身手矯健地戰場上奔走,手中還提著一樣東西。听到呼救,甘悟略感驚訝地轉過頭來,看到是伏完,似乎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閃身急縱了過來。那近在數十步之內地曹軍騎兵,竟似不被他放在眼里。
「國丈無礙乎?」來到伏完跟前,甘悟急聲問道。
「無礙,無礙……」伏完連連點頭,「立時,快救我一救。」
「恩……!」甘悟點了點頭,隨手就將伏完背在身後,而後朝著水軍戰船停靠的方向疾跑而去。背負了一人地甘悟,其腳步居然比起戰馬也慢不了多少,而且身體左閃右騰,靈活地躲避著曹真的箭襲。
「這是玉璽?」伏完心神稍安後,驚訝地發現甘悟手中所提地東西居然是天子印璽。出逃之後,玉璽原本是由伏完保管。但先前中箭落馬時,伏完已將玉璽遺失,不想竟被甘悟揀獲。不過,這未免太巧了些。伏完遺失玉璽也只是一剎那的事情,而且後方還有眾多的騎兵追擊。甘悟能夠如此準確地尋獲玉璽,恐怕不僅僅是巧合能說明的。
「立時,剛才我落馬時,你就在附近?」伏完疑惑地說道。
「恩……」甘悟也不回答,只是輕恩了一聲。
「那為何……」伏完本想質問甘悟為何只顧去尋玉璽,卻不顧他的生死。但一想現在的處境,如果問出來,對方一個不高興說不定就能將他扔下。只能在月兌困到了揚州之後,再向劉備好好問究此事了。打定主意後,伏完也不再詢問。在甘悟的閃躲騰挪之下,兩人很快便靠近了一艘較大的戰船。侍中盧毓、尚書郎劉助和伏完之子伏德皆已登上此船。眼見自己父親即將到達,而後面的騎兵也即將追上,伏德焦急無比,高呼連連。緊追不舍的曹真,知道有一部朝臣逃上了戰船,心中已是惱恨不已,此刻再見伏完也行將逃離,如何能夠放過,立即招呼身旁的夏侯奉一齊射殺前方兩人。兩支羽箭一先一後地襲向甘悟、伏完兩人,先前身手一直靈活無比的甘悟不知為何腳下居然絆蒜,一個踉蹌後左肋部中了一箭。但此刻,在無人能發現的角度,中箭的甘悟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低聲對伏完說道︰「伏國丈,您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伏完一陣驚愕,還沒會過意來。卻發現自己的後心中了一箭,張了張口,沒能說出一句話,當場氣絕。不遠處地戰船上,伏德看到兩人先後中箭,肝膽欲裂,失聲驚呼起來。以伏完中箭的部位來看,絕難幸免。但更讓伏德傷心的是。父親非但隕命。更可能連尸身都尋不回來,受傷的甘悟恐怕已沒有能力將伏完的尸體帶回來。
一旦伏完尸體落在曹操手中,能簡單地戮骨揚灰已經是好的結果了,更可能會被懸城示眾。但很快。伏德竟發現勉強站穩身子的甘悟居然沒有放棄伏完的尸身,繼續背負著向前急跑。就在行將被曹真追上時。戰船上怒吼地床弩車為甘悟解除了圍困。
「嘩……!」業已掉轉船頭地二十余艘戰船同時將船帆揚至最高。強勁的北風立時將風帆鼓起,驅引著戰船如離弦之箭一般南下而去。岸上。曹真恨恨地將手中大刀插入土中,對著戰船離去的方向怒吼起來。騎兵雖然是野戰中的王者,但對于戰船卻是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對于那些逃上船地朝臣,曹真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子丹兄,下面該怎麼辦?」夏侯奉帶著十分的謹慎,低聲向曹真問道。此刻,夏侯奉早已回過神來,更知道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或者說是大罪)。雖說是無心之失,但旁人根本就不會管你是無心還是有意,這大罪,恐怕連曹操也庇護不住。
「叔獻,不要擔心,會有辦法地……」說這話時,曹真自己心中也沒有底。現在的他,腦中所想地,是該如何向曹操稟報此事。天子……居然死在了曹家人之手!南下的戰船上「父親,父親……」幸運月兌險的伏皇後趴在伏完的尸體上痛哭不已。
「國舅,都怨小人無能,未能救下國丈大人……」正由人處理肋側傷勢的甘悟滿臉歉疚之色地向伏德說道。
「若不是甘大人相救,恐怕家父早已葬身曹賊兵馬之手,今又幸得甘大人攜回家父尸身,德感激還來不及,怎敢怨怪!」伏德哽咽著說道。當時的危急情形,伏德和一些月兌險的朝臣都是親眼所見,甘悟「確實」已經盡力。
「曹家這幫逆賊,篡政謀權倒也罷了,居然連陛下也敢擅殺……這等逆賊,非誅殺九族可恕……」劉助將自己的嘴唇咬得鮮血淋灕,仰天恨聲說道。
「此去揚州,惟有請玄德公匡扶正義,起王師誅殺曹賊了!」盧毓眼中含淚,沉聲說道。說這話時,包括盧毓自己在內的幾位朝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帝位的承繼!當今天子無嗣,雖听說伏後有了三、四月的身孕,但到底是皇子還是公主尚且不得而知。就曹操方面而言,肯定會另立天子,要想與其對抗,這邊也必須確立帝位承繼之人……從許昌逃出的數十位朝臣,及他們的眷屬、僕兵數千人,最終只得不足十位朝臣和兩百余名眷屬安然月兌困。而為首起事的伏完、耿紀、韋晃、吳建、金祁五人,皆無一幸免,葬身于亂軍之中。襄陽,宜城縣北「你說什麼?」張合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襟,厲聲喝問道。
「將……將軍……」那斥候面色如土,心驚膽顫地回道,「敵人的水軍已經把北至襄陽,南……南至當陽的漢水封了起來……」
一把甩開那斥候後,張合楞立了片刻,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張飛,你狠。」
一旁,張南等部將面面相覷。漢水被封鎖起來,張合軍與曹仁匯合的希望幾乎就破滅了,等待他們的命運,要麼就是在襄陽跟張飛死拼到底,將希望寄托在曹仁能夠迅速擊潰趙雲之上︰要麼就只能西向從上庸那里撤退。不過,從上庸撤退,跟死拼到底幾乎也沒什麼區別。短短一天多的工夫,居然就讓張合軍的處境,由天上轉到地下。
「張飛,你想玩狠,我張合就陪你玩個不死不休!」兩眼赤紅的張合宛如從地獄出來的殺神,恨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