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未斷,今生誰與我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這長路漫漫,風塵蕩漾,白天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到了晚上便刮起西北風來,天上烏蒙蒙的,不見星月。∣我∣搜小|說網莫鳶馬不停蹄的向洛陽趕去,她身子骨本弱,這一路的顛簸全是憑著一股信念挨了下來。天越來越黑,莫鳶不得不放慢速度,好在如此狂奔了幾個時辰,洛陽已在眼前了。突然漆黑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伴隨著一聲炸雷,大雨傾盆而下。莫鳶看過故林別苑的梁家堡圖畫,知道大概的方位,冒雨信步而行,果然沒走多久便遠遠看到了燈火。莫鳶心中為之一振,當即策馬奔過去,那馬兒跑了一路,已然累了,加上又下著大雨,任憑莫鳶在怎麼催也不肯在往前走,只是躲在一棵樹下。莫鳶急于見到梁亦俠,只得棄馬步行過去,這路上甚是泥濘,走的極是費力,莫鳶沒跑幾步已經被濺了渾身的泥漿,當下也不管這麼多,直跑到梁家堡大門前。
這梁家堡乃是六大門派之一,自然非同小可,只見其構局好比一個小型的城堡,四周以石頭壘成數尺高的城牆,堅固之極,堡中房屋縱橫交錯,排列有致。此處背面靠山,乃是一處易守難攻的絕佳之地,城牆上還有巡夜的弟子在,守衛甚是森嚴。莫鳶用手遮住雨水向上看去,只見城牆上火光憧憧似乎有人,便高聲叫道︰「喂,有人嗎?叫梁亦俠出來見我!」立時便有數名弟子探下頭來,其中一人道︰「你是誰?為何雨夜來訪?找我們少主所為何事?」莫鳶仰著頭,雨水澆的滿頭滿臉,只得眯著眼回道︰「我是莫鳶,我找梁亦俠,你讓他出來見我!」一人道︰「我們少主已經休息了,您請回吧。」莫鳶心道,他果然在這里,他好好的在這里,心中欣喜,口中喊道︰「我不回去,你去告訴你們少主,就說莫鳶來找他了,他一定會出來見我的!」幾名梁家堡弟子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道︰「我去幫你看看,若是少主休息了,那就沒法子了。」莫鳶叫道︰「我不回去,他不出來見我,我就不回去。」
那名弟子下了城牆,向梁家堡中最大的一處房屋跑去,屋子里還有燈火,那弟子跑到門口,稟告道︰「堡主,有個自稱是莫鳶的女子來找少主,說不見到少主就不走。」門驟然打開,出來之人神情威嚴,正是梁顏杰。只見他揉揉胸口,道︰「這小妖女竟敢找到梁家堡來了,當真不想活了麼?那日在少室山,就因為她的血也不知里面有什麼邪惡之物,竟然令勝邪劍的邪氣大增,並將我等反噬,休息調養了許久才好,這次一定不能放過她。」說著便下命令,派人活捉莫鳶。只听一人喝道︰「且慢。」只見偏門走進一人,長身玉立,身著暗紅底紋虎形袍子,正是梁亦俠。梁顏杰怒道︰「你又想救走那女子不成?」梁亦俠道︰「爹爹既然已經原諒我上次所做的事,何必再提呢?」梁顏杰哼道︰「若不是你踫巧誤打誤撞反倒做對了,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放過你麼?」梁亦俠拱手道︰「爹爹,請您放過莫鳶吧,她只是個極普通的女孩子,從未做過半點傷天害理的事,雖出身于地冥門,但品性純良,善良可愛……」「住口!」梁顏杰怒道︰「你若不是因為跟著她,怎麼會落到瀑布之下,若不是?兒四處找了你幾個月踫巧走到那瀑布之下,怎麼能救了你的命?你是被那妖女迷了心智了麼?你對得起對你一片真心的?兒麼?」梁亦俠面不改色,道︰「爹爹,只怕跟奉天山莊聯姻,也有您的一些私心吧?」梁顏杰登時大怒,一掌便向梁亦俠劈來,梁亦俠提起真氣強受了這一掌,喉頭一甜,鮮血便從嘴角流下,梁顏杰對打梁亦俠從未有一絲手軟,喝道︰「你是如何和你爹說話的?」梁亦俠跪倒在地,道︰「我願意和白?成婚,請爹爹放過莫鳶。()」梁顏杰舉起手掌,道︰「我打死你這不孝子!」梁亦俠仰起頭,厲聲道︰「你打死我最好,到時候看誰能幫你拿到你想要的。」梁顏杰渾身一震,忽的想起梁亦俠小時候也是如此,那次自己將他打的兩條腿全斷了,他仍是未有一絲妥協,給他取名為亦俠便是希望他能去做自己想做的,如今他已是個極有主見的青年人,再不是那個時常愛跟自己搗亂叛逆的小孩子了。梁亦俠見梁顏杰神情忽變,似乎很是悲傷,忽的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道︰「兒子說的過分了,請爹爹責罰。」梁顏杰嘆道︰「你這般護著那個莫鳶,若是叫?兒知道,她一定會很傷心的,如今你們成婚在即,千萬別弄出什麼岔子來。」梁亦俠認真道︰「?妹待我情深意重,她這次救了我,我梁亦俠欠她一條命,用一輩子補償她便是。」
梁顏杰擺擺手,道︰「你對那莫鳶倒是極好的,不過只怕她對你未必是真心,你先暫且別出去,我試她一試,現在外面下著大雨,我就不信她能在門外呆多久。」說著吩咐弟子回去告訴莫鳶,就說梁亦俠不肯出來見莫鳶,讓她回去吧。與此同時,莫鳶在風雨中等著,那單薄的身軀在大雨中顯的那般不堪一擊,卻仍然站著。莫鳶听到頭上有動靜,抬頭一看卻是那個傳話的弟子回來了,喜道︰「梁亦俠出來了?」那名弟子道︰「這雨太大,少主避不見客,您請回吧。」莫鳶一顆心沉了下去,喊道︰「你有沒有說是莫鳶來找他的?」弟子道︰「說了,少主很不以為意,似乎根本不知道你是誰。」莫鳶一愣,道︰「不可能,梁亦俠他不可能不記得我了,你讓他出來,我一定要見他一面。」那弟子道︰「少主說不出來就是不出來,你別在這白浪費力氣了。」說完便不再理會莫鳶,去避雨了。
莫鳶渾身濕透,從腳趾到頭頂身體的每一寸都在顫抖,莫鳶心道,不會的,梁亦俠不會忘了我的,他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一定是他爹不讓他出來。明明知道梁亦俠就在這大門之後,莫鳶卻無能為力,任憑如何拍打,也沒有人在理會她。莫鳶拍的手都麻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混在雨水中,她萬萬沒有想到,以為梁亦俠一定會出來見她,還很高興的看到她毫發無損,用手拍著她的頭叫她小傻妞。而不是自己就在門外,梁亦俠卻不肯出來相見,任憑她受盡風吹雨打,難道他對自己當真無情麼?想起梁亦俠最後所說的話,他是為了折磨莫鳶一輩子才去死的,難道這並不像莫鳶所想象的那般,而確實就是梁亦俠所說的意思不成?莫鳶拍打著大門,嘶聲叫道︰「我不信!梁亦俠,你出來啊,我就見你一面,你都可以為我而死,我知道你對我並不是毫無感情的,梁亦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不要和白?成婚好不好?梁亦俠你出來,你出來見我一面啊!」除了大雨落下的聲音,便再沒有其他的聲音,沒有大門打開的聲音,也沒有梁亦俠清朗的聲音,莫鳶哭道︰「你說過我穿顏色明朗的衣服會很好看,就像你一樣朝氣蓬勃,你看我穿著你給我選的衣服好看嗎?你出來看一眼啊,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看?」說到最後,莫鳶仿佛是說給自己听,梁亦俠不會出來了,要出來他早就出來了,他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城牆上的梁家堡弟子,一邊烤火一邊笑道︰「這女人真是不自量力,我們少主怎麼會喜歡她?」另一個道︰「就是,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姑娘,真是沒臉沒皮。」前一個笑道︰「我看啊,她一定是看上了我們少主的地位,才這般糾纏不清的,以為下雨天在門口求求就能做上梁家堡的少女乃女乃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里有一點比得上奉天山莊的大小姐。」那人剛說完,只覺得後襟一緊,身子便飛了出去,重重落到了城牆下的泥地里。眾人大驚,回頭一看,只見梁亦俠渾身濕透的站在後面,臉色冷峻,雙眸似要噴出火來。凡是梁家堡的人都知道,這位少主平日里看起來放蕩不羈、游手好閑的,但是任誰也不敢小看了他,梁亦俠只要一發火,誰都沒有好果子吃。梁亦俠冷笑道︰「誰還想一起去下面淋雨?」眾弟子連連搖頭,梁亦俠眼神冷漠,徑自走了出去,低頭看著莫鳶,听著她在雨中低聲的抽泣。梁亦俠終究忍耐不住跑了出來,如今看著莫鳶站在門前捂著臉哭,心中好像被刀刺了千百下的疼。莫鳶察覺到上面來了人,抬頭一看,不禁又驚又喜,叫道︰「梁亦俠,你終于出來見我了。」梁亦俠心道,我們根本就不該相識,你也不應該喜歡我,我們終究是兩條路上的人,今天我必須做個了斷,道︰「莫鳶,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我不是說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騙你的,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莫鳶道︰「我知道,你不用騙我了,你那麼說是為了不要讓我輕生尋死,你為了救我而死,就是最好的證明!」梁亦俠笑道︰「是,也許我對你有過那麼一丁點的動心,不過當我從水里爬上來的那一刻,我心里腦子里就全是白?,我最愛的只有她,我心里也只有她一個人的位置,再也裝不下任何人,所以我一回來就立馬和奉天山莊定好了婚期,我永遠也不要在跟她分開。」莫鳶只覺得腦中一片轟鳴,呆呆的看著梁亦俠,只听他又道︰「今天你來我梁家堡,本來是要你有來無回的,不過看在你並未做過什麼惡事,便放你一馬,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這一席話,令得莫鳶一口氣呼吸不上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她仿佛感覺到自己馬上就會因為心痛而死,喉間哽咽,莫鳶強忍住淚水,抬頭向上看去,只見梁亦俠仍是那般冷漠的看著自己,眼中毫無感情,莫鳶強扯起一個笑容,道︰「那我就祝你和她,天荒地老、至死不渝。」梁亦俠渾身一震,眼前晃過故林別苑的四幅畫,莫鳶可愛的臉龐,燦爛的笑容,此生怕是再也見不到了。當下冷哼一聲,一甩手轉身走了,只留下莫鳶一個人,淒淒慘慘的跪在門前,才終于明白。
莫鳶顫巍巍的站起身,拔下頭上的白玉簪子丟在地上,一頭黑發散落下來,與雨水混作一團,一步一軟的離開。心中悲痛至極,雙手緊握,指甲深深刺進肉中,指縫間鮮血流下,莫鳶仿佛一點都感覺不到,眼前被雨水模糊,心比身體更冷,是不是自己太傻了,太天真了,把一廂情願當做了兩廂情悅。莫鳶恨不得立即死去,伸手一模腰間,佩刀也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仰頭望天,自此無依無靠,心神俱滅,只希望能就此死去。
不遠處的小亭子中,南宮河和明鏡看著這一切。原來明鏡和南宮河早就相識,想是玄飛鳥帶明鏡四處游歷的時候,他二人偶然相遇,玄飛鳥自然對南宮河十分不屑,但明鏡看似老實厚道卻對南宮河所做的害人的藥十分感興趣,一來二去,二人便也成了老相識。至于梁國公府為何會人去屋空,全是因為皇上下令將梁國公府遷往他處,房遺愛和高陽公主等人已經搬走了,南宮河便和明鏡一同走了,明鏡也並未中鳳樓雪城的蠱,全是演給莫鳶看罷了。南宮河道︰「你說此處有踏雪無痕的消息,我卻只看到了莫鳶的肝腸寸斷。」明鏡道︰「哦?傷心了?」南宮河道︰「哪里,只是無趣的緊罷了。」明鏡嘆道︰「莫鳶真是惹人疼愛啊。」南宮河心道,莫非他看上了莫鳶,難道他騙我來此處不是為了告訴我踏雪無痕的消息,而是為了莫鳶?我不如利于這點,讓他將踏雪無痕的確切消息告訴我。南宮河道︰「既然你喜歡,請便。」明鏡眼楮一亮,道︰「南宮兄當真願意忍痛割愛?」南宮河笑道︰「這有什麼打緊,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我島上美女如雲,還缺她一個不成?」明鏡笑道︰「南宮兄這個人情,我明鏡記下了。」
莫鳶離開不久,梁家堡內便傳出一聲驚呼︰「有刺客,有刺客。」梁亦俠方才回到屋里,听得有人叫喊連忙出門去看,便見屋頂上匆匆掠過數人,忙縱身追了上去。梁亦俠見那幾個刺客身手矯捷,果然不是尋常人物,難怪能進得梁家堡行刺,也不知有沒有傷到人,還是先抓到他們在說。刺客不了解梁家堡的房屋分布,匆忙逃月兌竟然又轉了回去,梁亦俠便截到了那幾人前面,一看刺客一共七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個女子似乎極是虛弱,由另兩人攙扶著,見到這幾人梁亦俠不禁大是驚奇,心道,這女子看起來傷的不輕,即便這樣還要來我們梁家堡行刺,真是找死。這幾人正是昆侖十兄弟,原來他們終于查出二姐艾亞的下落,竟然就是在梁家堡,便在周圍埋伏了十幾天,打探到艾亞的位置,便趁今夜大雨將艾亞救了出來。豈料這梁家堡守衛嚴密,布局又是稀奇古怪,莽撞亂沖竟然轉了回來,一見梁亦俠擋在前面,庫爾班大刀一掄,道︰「狗東西,今天我們昆侖十兄弟就跟你們拼了。」梁亦俠知昆侖十兄弟並非惡人,問道︰「你們到我們梁家堡做什麼?」古麗娜喝道︰「你還有臉問我們,你們抓走了我們二姐將她困在這,若不是我們來找她,她遲早被你們折磨死,好一個名門大族,竟然為了傳說中的寶劍,便這樣草菅人命。」梁亦俠心道,難道是爹爹下的命令?難怪我不知道。鐵泥喝道︰「我們跟你拼了。」小十倏然躍起,雙手連揮,便是數以百計的暗器朝梁亦俠飛了過去。古麗娜叫道︰「小十,你的身體還沒全好,不可用力啊。」大雨之中,暗器的力道已然卸去了三分,小十又是重傷未愈,這射出去的暗器自然威力不大,便是如此,怎奈數目眾多,梁亦俠也是險險將暗器打落躲過,身上衣衫許多地方都被刮破。
梁亦俠忙舉手道︰「住手,你們帶她走吧,就當我不知道。」昆侖十兄弟均是大奇,心想自己的處境甚是不利,眼見周圍梁家堡弟子都圍了過來,梁亦俠為何放我們幾人走?梁亦俠聲音放低,道︰「你是小十?」小十道︰「不錯。」梁亦俠道︰「此去向南,便能找到莫鳶,請你速速前去。」小十一听莫鳶竟然在這附近,登時驚道︰「你這話當真?」梁亦俠嘆道︰「我騙你做什麼,快走吧,一直按之字形前行便能出去,幫我找到她,這里我幫你們擋住。」小十拱手道︰「多謝。」說完七人縱身離開,眾梁家堡弟子待要去追,只見梁亦俠攔在當中,道︰「都回去洗洗睡吧。」梁亦俠說完,從懷里拿出一只白玉簪子,緊緊握住。
當下七人沖出梁家堡便分作兩路,古麗娜和鐵泥隨小十去找莫鳶,庫爾班、阿齊和麥可可帶艾亞去盡快療傷。小十等人辨別方向,便向南一路找去,此時雨漸漸小了,四下一片靜謐,只有雨水落到葉子上的沙沙聲。古麗娜道︰「怎麼沒有啊?梁亦俠是不是騙我們?」小十道︰「不會吧?他如果騙我們,何必放了我們呢?」鐵泥忽道︰「前面的亭子里有人影。」三人連忙過去,那亭子里的人听到動靜,身形一閃便不見了。三人沖進亭子一看,小十腦子里「嗡」的一聲,鐵泥甚是尷尬,連忙轉過身去。古麗娜忍耐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小十月兌下外衣,跪在莫鳶身側將衣服給她裹好,伸手抱起莫鳶,輕聲叫道︰「姐姐?姐姐?」莫鳶听得有人叫他,眼皮卻沉重的緊,微微睜開一條縫,見到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小十,心中欣喜,道︰「小十,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小十淚如雨下,道︰「姐姐,是誰?是誰?」莫鳶見小十哭泣,心中奇怪,一探自己便知道了,登時這一夜的悲傷涌上心頭,眼前一黑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