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 卷一 第七章 被逼釀酒

作者 ︰ 高月

蕭百越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金牌和羊皮卷,這是一張酷似蕭西炎的臉龐,國字臉形,碩大的鼻子,那鼻子之大,襯得全身都小了,顏色紫紅,象一個茄子那樣,看外表他大約三十幾歲。

良久,他才自言自語說道︰「原來我是姓陳,可事到如今,姓陳和姓蕭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思業在鄧州的悅來客棧果然找到了蕭西炎所藏的東西,他一路風塵趕到了京兆,將東西全部交給了蕭西炎的兒子蕭百越,他見對方對父親之死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便把金牌往前推一推︰「我已經完成了主人的托付,明天我就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我既已是自由之身,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地。」

蕭百越拿起羊皮卷,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我和父親早就約好,若來人不拿出這個羊皮卷,就證明他藏有私心,我可殺之以絕後患,否則則可大用,父親確實沒有看錯人,不如你留下來做我的副手,蕭家的產業我分二成給你,如何?」

李思業聞言心中大怒,但他卻沒有表露出來,只冷冷地笑道︰「我若有私心,拿到這面金牌我便是蕭家的主人了,何需窺視一釀酒之偏方,你們父子的心機我已經領教,恕我不能奉陪!」

「你可知蕭家產業的二成是多少嗎?足可讓你富如王侯,否則臨洮那賤人也不會拼命地想得到這面金牌了,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願不願留下來做我的副手,得到蕭家二成的產業?」

李思業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象你們父子那樣看重錢財,對我來說,或許自由比王侯更為重要。」

蕭百越驚異地看著李思業,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敬意,他拿起羊皮卷遞給李思業誠懇而又決然地說道︰

「沒想到世間真有視金錢如糞土之人,你是我唯一踫到的,這羊皮卷就算是我蕭家給你的酬謝,請你收下,從此你我兩不相欠,或許有一天我們再見之時,你我能成為朋友。」

多少年以後,李思業在金國遇到了極大的經濟危機,正是這個蕭百越幫助他渡過了難關,此後便一直追隨著李思業,最終成為北唐帝國的第一任鹽鐵轉運使,這是後話。

李思業第在二天便離開了京兆府,他幾經輾轉來到了故鄉岷縣,岷縣早已被大火燒成了一片白地,徒剩幾段殘破的城牆,在昏鴉的哀鳴聲中顯得分外淒涼,他尋到舊地,祭奠了死去的父親,又痛哭了一場。在瑟瑟的秋風中李思業依依告別了故鄉,折道向南,迎著初升的太陽大步向宋都臨安走去。

一個月後,李思業再次來到了臨安,他在臨安墟市附近找到一家打造兵器的鐵鋪,在按要求打造了一把匕首的樣品後,鐵鋪老板痛快的收下了這個北方來的漢人,並約定︰每賣出一件他打造的兵器,李思業可從價款中抽兩成的報酬,就這樣,李思業在臨安立下了腳跟。

一年後,蒙古大汗窩闊台準備發動第二次多瑙河戰役,便將留在金朝的主力抽到西面戰場,金朝得以苟延殘喘,戰爭的壓力即減,宋金兩國又恢復了歌舞升平,完全忘記了戰爭中的屠城之痛。這一年里,鐵匠小李的名氣漸漸的在墟市一帶傳開,李思業攢下了一筆錢,準備自己開一間鐵匠鋪。

這一天,他剛租定門面,正興沖沖地趕回住處,路過一家小食店時,突然听見里面一陣怒罵︰

「滾!你已經欠了一個月的飯錢還想賒帳,算我倒霉,相信了你這個北方佬,滾!快滾!」

在怒罵聲中,一名男子抱頭鼠竄跑出,‘砰’的一聲,一個大碗又砸出來,險些打中了李思業。

「小乙!」

李思業猛地認出了那個被趕出的男子,正是從前和他一起共事的金小乙,不禁喊了出來。

金小乙也听見了喊聲,回頭一看。

「啊!李大哥」他歡躍一聲,撲了上來。

「你是他的朋友嗎?」食店掌櫃走了出來。

「他還欠我二貫飯錢,你可要替他還了!」

李思業掏出三貫錢,遞給了掌櫃道︰「多一貫算是謝你給他賒帳。」

掌櫃驚異的看了一眼李思業,又狠狠瞪了一眼金小乙道︰「你是個漢子,可你的這個朋友卻是個小人,你可要當心!」

「他不是小人,他是我兄弟!「

李思業說完,朝掌櫃一抱拳便帶著金小乙匆匆離去。

金小乙風卷殘雲般的連吃掉五個饅頭,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然後又打了個飽嗝,含糊地說道︰

「自從你失蹤後,王黑魚當天便把我趕出了商隊,後來我听說主人兩天後就死了,我無依無靠,又無盤纏回家,只得在臨安鬼混,今天多虧遇到了李大哥,否則我真要餓死了。」

李思業聞言心中歉然,他掏出五十貫錢塞給了金小乙。

「都是我連累了你,這五十貫錢就給你作回家的路費吧!你先在我這里休養幾天,等身體好了再走。」

金小乙看著五十貫錢,不覺地咽了口唾沫,他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晚上,金小乙來到李思業面前,把錢又還給了他。

「李大哥,多謝你的仗義,我還欠你二十貫錢,怎能再要你的錢!」

李思業拍拍他肩膀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分得這樣清楚。」

「可是!我、我並沒有說實話,我其實是回過臨洮的!」

金小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李大哥!我真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坐下來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小乙用胳膊在臉上擦了一把,小小的朝天鼻顯得更加的通紅。

「我被趕出來後,就把買的藥退了,拿到十幾貫錢回了臨洮,半年前蒙古人攻破臨洮,殺盡了城內的十萬漢人,我因是女真人才逃得一命,後來我在絕戶的漢人家里撿了一些財物,就想來臨安做點生意,可半路上貨卻被劫了,我也無臉回去,便留在了臨安。」

「那蕭府呢?可有事?」

金小乙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一年前‘蕭府’改名為‘王府’,蒙古人進城後指‘王府’是漢姓便將全府上下殺了個干干淨淨,又一把火燒成白地,只可惜讓那王白魚給跑掉了。」

「那耶律大哥呢?他在哪里?」

「耶律信自從去年襄陽一別後,再沒有回過臨洮,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李思業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對金小乙說道︰「你若不想回去,就和我一起過吧!有我一口飯吃,就少不了你的份,正好我要開一個鐵匠鋪,你就留下來幫我吧!我們兄弟一起干!」

「李大哥,你要開鋪子了,你有多少錢?」

李思業有點為難,沉吟一下才勉強答道︰「這一年攢了幾百貫錢,打造兵器可能還有點不夠,先從造些簡單的農具做起吧!」

「我倒有條路子,如果你願投資的話,二個月內包你的本錢就會翻一倍。」

「什麼路子?」

金小乙神秘的一笑,附耳對李思業低聲說道︰「倒賣糧食!」

「什麼!不行,現在糧價這麼低,搞不好就會砸在手上的。」

「李大哥,宋朝的糧價低不等于別的地方糧價也低,我知道金國南京的糧價已經是臨安的十倍,如果能低價買入再到南京高價賣出,一轉手少說也有五倍的利。」

「可是這樣風險太大,賠錢不說,說不定命都要丟在南京。」

「富貴險中求,不冒風險能賺大錢嗎?別人可能會丟命,可我是女真人,金人怎麼會殺自己同胞呢?再說李大哥你的擅長的是打造兵器,若只做些簡單的農具才真會虧本倒閉呢!難道你想從頭再來嗎?」

金小乙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李思業,他確實不想從頭再來了。

「好吧!我把錢給你,你來做。」

李思業不由一絲苦笑,早知道又從了商,當初為什麼就不能答應蕭百越呢!但他也明白,自己當時是實在不想再在金國的土地上呆上一天了,再說男兒應自立,豈能要別人施舍之食。

二天後,李思業一年的積蓄變成了幾百石糧食堆滿了剛租來的鋪子,金小乙出去聯系船了,李思業便在鋪子里等待金小乙的消息。

天快黑了,可金小乙還沒回來,李思業的心中也有些焦躁起來,他隱隱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突然門「砰」地被推開,金小乙一下子沖了進來,撲倒在李思業的面前大哭起來。

「李大哥,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出什麼事了,你快說!你別哭了,快說!」

「宋軍控制了邊境,不準任何物品運到金國去。」

李思業只覺大腦「嗡!」的一聲,完了,這滿屋的糧食算砸在手里了。

「你不是打包票賺錢嗎?現在怎麼辦!」李思業拉著金小乙的衣領怒吼起來,脖子上的青筋因因憤怒而變得暴脹,臉也扭曲得變了形。

「我也不知道,我想過退糧,可問過幾家糧鋪,現在糧價大跌,他們都只肯用原來兩成的價收購。」

「二成!那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嗎?」

「李大哥,我對不起你!」

金小乙低著頭,仿佛象一只喪家的犬,畏縮在屋子的角落里,瘦小的臉頰上淌滿了淚水。

李思業看著金小乙可憐的樣子,心不由一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大不了再從頭干一年吧!你拿我的錢沒有跑掉,可見你心中還是有我這個大哥的,這件事不能全怪你,是我自己答應的,小乙!起來吧!」

「李大哥!」

此後的幾天里,李思業又重新回到了鐵匠鋪,金小乙則天天跑去看糧價,由于與金朝的貿易中斷,大量的糧食積壓,糧價一天天只往下跌,而且糧鋪已經不回收糧食了,又過了幾天,金小乙徹底的失望了,每天都喝得爛醉如泥。這天,李思業又回到住處,一推門,滿屋的酒氣撲面而來,只見金小乙仰面朝天躺在一袋糧食上鼾聲如雷,又喝得爛醉,手上的酒葫蘆也掉在了地上。

李思業嘆了口氣,進屋打開窗子透氣,他看著滿屋的糧食和金小乙的窩囊樣,不禁恨恨地罵道︰「喝!喝!只知道喝酒,難道酒能變成糧食嗎?」

突然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李思業猛地抱住頭蹲下︰「糧食變成酒,對啊!我可以把它們釀成酒啊!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他幾步沖上前打開箱子,亂翻一氣,終于在箱底找到了那個釀酒的羊皮卷。

「還在!還在!」

李思業興奮得大叫起來,一把將金小乙拉了起來︰

「小乙,天無絕人之路,我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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